“我听过无数的祝酒词,只有你说的最有意思!”孟曜接过酒杯,不加推辞,一饮而尽,又给不弃斟了一杯,“那我该祝你早日找到令你动心动情之人,还是祝你和那个人早日……”
“不必,”不弃从他手中拿过酒杯,喝了一大口,“所谓动心动情,不过是一场痴心错付。爱情这玩意,只属于白凤音那样的美女,对我,太奢侈!”
“你喝多了,”孟曜见她神色不对,伸手握住她。
“我没事,这酒是有点烈。你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吹会儿风就好了。”不弃转身想要离开,但是脚底发虚,走了几步,摇摇晃晃根本走不稳。
\"我扶你!”
不弃拂开孟曜的手,摇头道:\"你别跟着我,一会儿,就一会儿,你让我一个人单独静一会儿就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孟曜沉默了片刻,放开了手。不弃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一段之后就只见越来越茂密的树木,在树林的背后隐隐约约有水声传来。
她拎起拖曳的裙裾,扒开树丛,只见一片碧蓝的湖水倒映着天上流云,缓缓地荡漾在她眼前。早听说修建皇宫时,文淑皇后坚持依山傍水而建,原以为所谓的山不过是个土堆,所谓的水不过是个池塘,没想到竟有这样一片迷人的湖水。
不弃脱了鞋袜,把裙摆卷了卷抓在手中,寻了一块石头,将脚伸进湖里。坚硬的沙粒摩擦着脚心,清凉的湖水一波接一波地打在脚底上,烦躁的心渐渐透凉……
自从她变成冯家的嫡长女,自从她有了熙宁县主这个封号,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拖入了皇室的权谋角逐之中,她不再是冯家养在府里的娇娇女。她恨自己几番强出头,引起了孟曜的注意,可若时光重来,她还是会选择帮孟琛解围,助朱雀脱困。
真的要嫁给孟曜了吗?东宫僚属们说得对,云袖本是坠花烟的头牌,以冯哥的武功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动静,说不定冯哥也是孟曜集团的骨干。这些事,想来冯爹是知道的。谋逆大事,家族连坐,不弃也将成为孟曜身后一众战士中的一名,随时都要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投入战斗。
不弃无比怀念刚穿越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多希望能和小说里的贵女那样,春日扑蝶,夏日戏水,秋日登高,冬日踏雪,没有宫斗宅斗各种斗,只守住自己的一片小小天地。
\"好累……\"不弃喃喃自语,四下张望,寻了棵好乘凉的大树,准备眯一会儿,刚闭上眼睛,便听见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靠近。难道孟曜这家伙又跟来了?不弃连忙闭上眼睛装睡。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走近,还不止一个人。
\"你不是说她刚走过来吗?怎么就睡着了?\"这是太子的声音。
这儿四下无人,风急天高,难不成他要在这儿灭口吗?不弃的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不要啊,太子,您可是出了名的仁德太子。
\"禀太子,她刚刚的确是才走到这里,可能病还没好因此虚了些。\"旁边那个人听起来像是李北,“太子,虽说她是跟孟曜一伙儿的,但也没什么杀掉的价值。实在要杀,等他们成了亲,轰出京城时再动手。”
不弃心中咯噔一下,上次被杀手丢到乱坟岗的时候,曾怀疑是东宫下的手,可李北这么说,显然他们从未对自己下过手,是谁?是谁想要除掉自己?
\"谁说孤要杀她了,\"太子不耐烦道,“孤不是想问她几个问题。今日她唱的那首小曲儿,是母后从前哄我睡觉时常唱的一首歌,不知道为啥她也会唱。”
“或许冯家有人跟文淑皇后是老乡……”
“老乡……”太子的声音回味而绵长。
不会吧,难道文淑皇后给老公孩子透过自己是穿越女的底牌?不弃越来越紧张。
“你下去吧。”
李北行了一礼,默默退下。太子沉默了一会儿,竟然坐在了不弃的身旁。
不弃默念了各路神仙的法号,太子殿下,你可是说过不会杀我的,千万不要言而无信,我跟你老妈大约是同辈,仔细论起来你还是我晚辈。我这人向来比较大度,便宜就不占了,但看在我跟你老妈都是穿越女的份上,饶我一命。
但过了很久,太子什么都没有做,持续的过度的紧张让不弃变得有些困倦,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觉。这时,不弃的耳边传来太子低沉的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唱母后的歌?为什么会来母后最喜欢的地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喝醉了随便走走就来这儿了。至于那首《虫儿飞》,不是你母后的歌,是人家林夕写的,我高音低音都不行,又被你老婆逼着表演才艺,才出此下策的。不弃想着想着,忽然心情就轻松了,完美的文淑皇后应该也是高音低音都不行吧!
“……母后,是你来看我了吗?”
要不要突然开口假装他老娘附身呢?吓死太子,孟曜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不用再嫁给他了吧。
“母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我从小就拥有一切,可我知道,你和父皇对我都不满意。不管是曜、琛还有祭,论相貌论文采论武略,样样都胜过我,我白白占了个嫡长子的位置。莫说凤音她不喜欢我,连你这个丫头也是向着他们的,次次帮他们出头。”
咦,我有做得那么明显吗?原来他早就知道白凤音不喜欢他,原来他早就知道大家都觉得他庸碌……听太子这么一说,不弃才惊觉他们都是天涯同路人,被帅哥美女们嫌弃的对象。
“琛十岁时写了《论政十疏》,父皇当面斥责了他,可琛一退下,父皇便拿着那奏折看了又看,唉声叹气,那奏疏我看了数十遍,我也想得到父皇的赞誉,可我就是写不出来。”
不弃在茶馆听说书先生八过本朝历史,知道当朝的皇帝虽不是开国帝君,但也南征北战、开疆辟土,可谓文治武功样样齐全的一代明君。但不弃觉得,身为父亲,皇帝连零分都得不了,只能负分滚出,连太子都有童年阴影,何况其他几个?一窝底子还不错的儿子,活活被逼成了问题儿童。
太子几次三番设计陷害小红都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太子之位,这样被名位逼着走,哎,他也是个可怜人……可是太子呀,你身边不止有一个小红,还有孟曜这条装病的毒蛇,孟祭说不定也是藏着掖着卧薪尝胆呢!
心理活动一多,不弃的面部表情居然也随着丰富了,太子先是一愣,但马上阴下脸色,一下子扯着不弃的头发,狠狠地推倒在地上,\"你居然敢在孤面前装睡!”
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额头更是砰地一声撞在了树干上,痛得不弃半天回不过神来。暗骂自己是着了什么魔障才觉得太子可怜,他根本就是暴力、凶残、缺心眼……
\"你要是敢把我的话传出去,我灭了你全家。\"太子说完狠狠地一甩袖子走了出树林。
不弃捂着脑袋,心里苦笑,换做白凤音,想来从来没有被人敲打过脑袋掀翻在地的经历吧。
\"弃,不弃!\"正胡思乱想着,有人从树枝上跳了下来,来人拍着不弃的肩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她的名字。
朱雀!几天不见,居然会喊自己的名字了。不弃开心的忘记了疼痛,站起来抓住他的小爪子:\"你怎么来了?青霏呢?”
\"救你,救你。”
几日没见,词汇量居然这么大了,不弃摸了摸他的头发,很是欣慰,\"走?我不会轻功耶,也不像你那么灵活,你怎么自己跑到皇宫来的?”
\"哥,哥哥。”
\"你说什么?哪一个哥哥?\"不弃急忙拉着朱雀想问个明白,可千万别是孟曜,她可不希望身边所有人都跟孟曜扯上关系。
朱雀点点了头,拉着不弃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看见孟曜站在不远处,眉梢轻轻挑起,嘴角挂着一抹淡笑。
“是你教朱雀说话的?我不是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吗?你一直跟踪我?那你遇见太子了吗?”不弃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
孟曜拿了一块湛蓝色的帕子,擦了擦不弃额头上的泥土,一边擦一边问:\"这么多问题,你想我先回答哪一个?”
\"我倒真的有一件很想做的事,”不弃苦笑一声,“你能帮我吗?”
\"不能。\"孟曜收好帕子,撇下不弃往回走。
不弃见状,顾不上穿上鞋袜,光脚跟了过去,“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云袖她到底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咱们还能救出她吗?”
\"不能!\"孟曜打断了不弃的话,脚下的步子迈地越发得快。
\"那你知道她现在被关在哪里吗?\"不弃问,“她是我婢女,好歹有一份主仆之情,我去看她也是理所应当。”
孟曜偏过脸,冷言道:\"如果你真想为云袖做什么,就去求太子赏她一个痛快吧!”
朱雀大约察觉到他们俩的气氛有点僵,着急得上蹿下跳,嘴里含糊地叫着“弃”。不弃明白孟曜话里的意思,鼻子一酸,低头闷闷地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被路上的一块石头拌了一跤,整个人往前扑去。
\"小心!\"孟曜伸手去抓她,朱雀也飞身向前想扶住她,但不弃已经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小妹,怎么又是光脚又是埋头走路?\"来人一声轻笑,伸手拧了拧不弃的脸蛋。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弃脑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只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地上难道有金子不成?\"冯哥又戳了戳不弃的鼻子。
不弃傻傻地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眼前的冯哥只是她的幻觉而已。“大哥,是你吗?”
\"对不起,我来晚了……\"冯哥的笑脸稍稍僵了一瞬,大手一捞,将不弃揽进怀里,不弃张开双臂死死地抱住了他,放声大哭:\"大哥,我讨厌你,你怎么才来,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留下……”
冯哥用手按着我的脑袋,柔声安抚道:\"都过去了,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不弃又往冯哥怀里钻了钻,猛然发现冯哥身上的凉衫破了几条大口子。\"哥,你可是京城公子,怎么这么狼狈?”
\"这不是听说你惹祸叫人关起来了吗?回来时抄了近路,又骑得太快,被树枝勾的。还算有良心,知道关心大哥,真是蕙质兰心,温柔善良,落落大方,体贴乖巧……”
冯哥一连串熟悉的四字词语,触到了不弃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幸福的感觉像潮涌一般席卷而来,足以将她淹死。
眼前的冯哥风尘仆仆,衣衫破烂,全无往日翩翩佳公子的风采。但就是这样的他,让不弃流进嘴角的泪水都有甜甜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一章结束,冯哥的人气会更旺了也,唉,没办法,我们不弃相貌朴实,不能像白凤音那样皱个眉回个眸引来一对狂蜂浪蝶。不过亲妈保证,孟曜和孟琛都会死很惨o(* ̄▽ ̄*)ゞ
明天是新晋榜最后一天了,路过的朋友一定记得保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