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不要怕,我没事的,你先到青霏姐姐家里去,”朱雀一双乌漆漆的瞳孔泛着泪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弃只能先给自己锁上脚链,再给朱雀戴上锁链,“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用链子锁你。”
青霏走上前,死死抱住朱雀,卫兵们重重地推开不弃,不弃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摔倒了。
“不弃——”青霏和朱雀被身后的人死死地拽住。
“别担心,我天生福相,专治各种不服。”不弃爬起身,摊开手,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特意微笑着扫视了周围想看她洋相的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hold住全场。“太子殿下,我相信您一定会查清楚真相,还我自由的。”
太子静静地站在高台上,脸上的伤痕令他温润的面孔增了几分狰狞,他不知道在看向哪里,突然高声说道,“熙宁并非戴罪之身,卫兵不得无礼。将熙宁与那刺客分开关押,令熙宁居住得舒适些。”
“太子……”白凤音满脸不解的看着他,太子顿时有些尴尬,又压低了声音,故作凶狠地指着不弃,“冯不弃,如果让我知道你与刺杀之事有关,你死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痛快了!”说完,他捂着脸,掀袍离开,白凤音一挥手,命狱卒将不弃和云袖带下去。青霏急得脸色煞白,却知道事情紧急,连忙带着朱雀跑了出去。
……
“小刘,到王记报我的名字,买包子不用排队,对了,今天西大街的李大福十年大酬宾,点心买一送二,你顺路包一盒过来。”
白凤音轻摇莲步,走进地牢时,正巧听见不弃吩咐狱卒去叫外卖。原本十分得意的精神顿时打起二十分的激灵,快步走到不弃的牢房前,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紫檀木雕花美人榻,大红葡萄缠枝锦被,还挂上了配套的纱帐。
不弃半倚在床榻上,就着一粒夜明珠的光线,捧着最新的话本小说,一手抓起一串葡萄放进嘴里,“老王,你们东宫没有无籽葡萄么?不是我挑嘴,这种葡萄我吃起来不便,你们打扫卫生不也麻烦么?”
“熙宁县主好情致呀!”白凤音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她刚刚得知,夜宴前一个时辰,不弃去找过云袖,联想到在树下遇见了朱雀,她特意过来证实一件事,却没想到却撞见这情景。“这夜明珠也是她能用的?”
老王是这里的后勤总管,看到美人太子妃柳眉倒竖,顿时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微臣只是谨遵太子的口谕,让熙宁县主住得舒适一点。”
“这牢房都是木头修建的,点蜡烛灯笼万一起火了怎么办?”不弃放下话本,语重心长地对老王说,“你们身在牢房这样的机密部门,要时刻防患于未然。消防安全,人人有责。创业千日难,火烧一日光……”
白凤音忽然笑了,她的确很美,这一笑,像是太阳洒下的第一缕阳光,又像月亮播下的第一缕光华。“不错,的确应当遵从太子的口谕,只是光是这样布置,还不够让熙宁宾至如归,那刺客乃是熙宁的旧识,不如将她移到熙宁的隔壁,也好聊聊天!”
东宫的牢房设计精巧,一侧的牢房建在水中,另一侧的牢房则在平地上。片刻之后,卫兵们便将满身伤痕的云袖拖入水牢。牢中的水刚好没过膝盖,云袖软软地蹲下去,便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不弃端起矮凳上的茶壶,倒了大半杯,递了出去,“老王,麻烦你帮我第一杯水。”
老王为难地瞥了一眼白凤音,见她没有反应,接过热水穿过牢房的栏杆递到云袖的嘴边。
“都退下。”等老王带着狱卒们离开后,白凤音阴测测地走近不弃。“除了狼子,你也在那树下?平常真是小瞧了你,可真是狡猾。”
\"白凤音,主上答应过我……\"黑漆漆的角落里传来云袖幽幽的声音。
“你以为我会向她出手,她配吗?”白凤音瞪了不弃一眼,忽然粲然一笑,“知道了主上的秘密,云袖,你比我更清楚她的下场。”
云袖默然。
不弃想到那未曾露面的神秘主上,心里颇不平静。出了今天的事,她只求冯爹和冯哥能够安然无恙,至于自己的性命,就只能看老天的安排了,或许穿越大神怜悯,会另有一番奇缘呢。
\"县主,是我对不住你。\"云袖从水中挣扎着站了起来,她身上的锁链也随之发出沉重的声响,不弃看得出,她每一个动作都会带来万分的苦楚。但云袖依旧扶着墙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隔着牢栏怔怔地看着不弃,嘴角挂了一丝苦笑。
\"呵呵,虽然主上心里没有你,你好歹还有个念着你的县主。\"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白凤音突然出言讥讽道。
听了她的话,云袖的脸一下子褪尽了血色。悲伤,惊恐,绝望爬满了她的脸,白凤音的一句话仿佛一计重锤夺走了她仅有的生气,嘴里喃喃道,“是我没用。”
“没想到东宫的暗卫这么厉害,连你也只有一击的机会。”白凤音笑道,“你虽然没有刺杀成功,好歹替主上探到了一点情报。”
\"杀太子可以引起卫国内乱,杀不了他也可以借此事引得太子与其他皇子相互猜忌,你家公子的确好计谋。”
\"你知道主上的身份?\"白凤音的眼中凶光毕现,\"没想到你已经傻到自断活路。”
事到如今,不弃唯一可以争取的便是冯家的安全,云袖是必死无疑了:\"云袖,我不怪你,我之前说那些话,是希望你能放弃,希望你能明白,你爱的那个人根本不在乎你,你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不弃转向白凤音,“你得意什么,难道你以为你就不是一颗棋子吗?”
白凤音倾国倾城的笑容骤然僵住了,气汹汹地伸手穿过牢房的栏杆,一掌拍飞了不弃眼前的葡萄碟子,\"你闭嘴!我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评说。\"白凤音满眼戾气,咬牙切齿的样子居然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难不成,你比我还了解男人?”
能做刺杀太子这样的大事,那主上不知灌了她多少迷魂汤。不弃摊手,托皮囊的福,她了解的,恰巧是男人最不堪入目的凉薄。反而是白凤音和云袖这样的美人,活在男人的谎言中而不自知。
“趁着你还能好吃好喝,就多吃些,”不弃垂头不语,白凤音以为已经戳中她的死穴,脸上终于展露胜利者的微笑,“而我,必定是最后与他并肩看天下的那个女人。”
见她离开,不弃才叹道,“真不知道那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你和白凤音中了魔障。”
云袖莞尔一笑,舒开了紧皱的眉头:\"他是九重天上的神仙,虽然偶然坠入尘埃中,却依旧纤尘不染。我从不奢望他心中有我,只要他能记得有这样一个我就好。”
“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爱他,就更应该保住性命,你看白凤音……”
“县主,你生在高门,家中独女。早先在坠花烟时,听到大公子每每提到你的名字,便喜笑颜开。进了冯府后又亲眼见到老爷和公子对你的珍爱,你拥有太多我连想都敢不想的东西,所以,你永远不会懂我,永远无法明白我的决定。”
\"云袖……\"不弃紧紧握住牢房的栏杆,那木头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一直刺到不弃的心底。
\"我从前便同你讲过我的过往。我是棋子,是工具,是一件任人玩弄的物什,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但只有他……只有他我当一个真正的人。\"她的嘴角分明是笑着的,但眼泪止却不住滑下脸颊,\"县主,你天性纯朴善良,如果我一开始遇到的人是你,想必会有不同吧。冯家待我宽厚,我也知道今日之事必会连累你们,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不弃转过头:\"对不起……我口口声声指责那人无情,但最后却和他一样,放弃了你。”
之后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不弃一手举着夜明珠,一手捡起了一块小石头,将孟家的人画了一个谱系图,将他们与太子的仇恨恩怨,算好权重分,列成表格。身为工科女,她知道感觉中往往包含了错觉,只有数据是靠得住的。
不知过了多久,狱卒小刘开门走了进来,一个瘦弱的身影紧跟着也走了进来。
“小妹。”来人竟是病美人孟曜。
他怎么来了?不弃眼睛一瞪,看向小刘,“我哥来了吗?”
“冯公子尚未……归案。”小刘小声道,瞧了一眼孟曜,开了牢门,沉默地退下了。
孟曜略略侧身,走进不弃的牢房,四下张望了一番,两根玉葱似的手指捻起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咀嚼起来,他的吃相依旧很好看,“你这牢狱,倒也坐得自在。”
“我一直以为,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弃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水牢里泣不成声的云袖。“你觉得呢,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