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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获知这些信息之后,我们勘查小组在一起开了个会。大家畅所欲言后,几乎得出了统一的认识:案情目前明朗化。犯罪分子利用摄像头拍取不雅画面,利用当天当事房间的住客信息寻找到住客,并进行敲诈勒索。因为只是男人登记身份证,所以犯罪分子开始联系的都是男人。但是,他并不敲诈男人,而是只敲诈勒索女性。这样,案件是因为“性”的可能性就明显大了起来。不过,三名女主角分别是老板、演员和富二代,也不能排除是因为当事女性更有钱,所以才专门敲诈女性。因此,犯罪分子的目的可能是谋性,也有可能是谋财。
不管是因为性还是因为财,犯罪分子用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式,敲诈成功后杀死被害人,用某种手段让我们看起来都是意外死亡,然后把死者伪装成精神病抛弃。
从视频来看,网站还保留了三个视频,而其他的视频被删除。那些被删除的视频,很有可能是犯罪分子没有获取当事人的资料,或者当事人根本不理他的敲诈。他是犯罪者,生怕自己的手段暴露,所以也不会真的把没有接受敲诈的当事人的视频在网上公布,所以才删了那些视频。而当事的三个人,一个有不能缺少的老公,一个有不能丢失的名誉,一个有不能躲避的狠父亲,所以她们就自然而然地上钩了。因此我们果断判断,凶手只得手了三次。当然,不能排除他还在准备作案,或者有其他的案件仍没有被我们发现。
我们勘查小组利用下午的时间,在市局治安支队特别行动队的蔡文峰队长的配合下,对木西西里大酒店涉事的三个房间再次进行了勘查,并且随机抽查了其他的几个房间。果真,现场拍摄位置,除了老式的液晶彩电之外,只有一堆供客人消费的东西,比如饮料、食品、安全套、扑克什么的。当然,如果犯罪分子把针孔摄像机隐藏在这些东西之间,也是有可能不被发现的。在获取视频后,及时拆除,我们自然也就发现不了了。因此,虽然我们还是弄不清楚犯罪分子的作案动机,但我们还是维持了市局的侦查方向:对酒店内部可以进入房间,并可以随意掌控住客信息的群体进行逐个调查。
我们在走到酒店大门的时候,各自思考自己的勘查会不会有什么漏洞,想来想去并没有什么线索。而一下午都在配合我们的蔡队长面露难色,心怀内疚地说:“你们……你们结束了吗?”
“怎么?老蔡晚上要按时回家带孩子吗?”蔡队长比我大不了两岁,我笑着拍着他的肩膀。
“带孩子?孩子都快不认我了。”蔡队长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左顾右盼了一阵,低声对我说:“晚上有个行动。”
我顿时觉得五味杂陈,果真是天下警察都一样,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家。这时候轮到我觉得内疚了。治安部门的行动,经常会蹲坑守候,一蹲一夜,那都是需要体力的。而我整整占用了蔡队长一下午休息时间,他晚上就得遭罪了。我们和蔡队长寒暄了几句,纷纷心怀内疚地告别了他,各自回家。
这天晚上,我带着和我渐渐熟悉起来的儿子玩得都心不在焉。
案件虽然有了侦查方向,但是还有几个关键问题没有解决。杜洲和这起案件又有什么关系呢?按理说,左怜的嘴里有杜洲的戒指,这一点不会错。说明杜洲和这起连环案件有着必然的联系。可是,杜洲失踪当天的监控虽被覆盖,但是因为时间很近,所以如果杜洲入住了木西西里大酒店,肯定会被服务员认出照片。而且,酒店住客系统里,也确实没有杜洲入住的信息。所以他并没有在这家酒店里入住。本案侵害的对象是女性,这很明确,但为什么杜洲也会失踪呢?他和其他几个受害人能有什么关系呢?
除了杜洲就是罪犯之外,我实在没想出其他的可能。
但是两三个月前一直生活在三百公里开外的青乡市的杜洲,又如何能做到这一切的呢?他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吗?曲小蓉对我们说谎了吗?
难道受害人是被要挟去了青乡?拘禁数月后,被抛尸龙番?可是杜洲是坐大巴来的龙番,不具备运尸的条件啊。
另外,我还在努力地回忆欧阳悦悦、左怜尸体检验的过程,希望自己没有漏掉什么。这两个人死得都很蹊跷。明明是敲诈勒索和故意杀人的案情,却对应着意外死亡的尸体现象。这让我很是不能理解。工作这么多年,对于简单的死因问题,我应该不会出错吧?
我很是惆怅,扒在阳台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月亮。
和我一起看月亮的,是潜伏在草丛中的蔡队长。
蔡队长抬头看着月亮,对身边的队员说:“这都这么晚了,里面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行的话,冲吧。”食品监督局的同事蹲得有些受不了,说。
蔡队长的身边,蹲守着十几名公安民警,还有几名穿着不同制服的年轻人。
这是一次“打四黑除四害”的联合执法行动。公安局牵头,质监局、食品与药品监督局、工商局、疾控中心共同参与。针对的对象,是最近有些冒头趋势的“黑作坊”。每年的四月份一到,小龙虾季也接踵而至。然而此时会有个别“黑作坊”专门收购一些死了的小龙虾,高温蒸煮之后,剥壳取肉进行售卖。“黑作坊”赚黑心钱,严重危害了人民群众的健康,是“打四黑除四害”部门重点盯防的对象。
这个“黑作坊”,蔡队长已经盯了好几天了。
从每天运进几十蛇皮袋不明物体,到作坊锅炉不断涌出蒸汽,再到靠近作坊就能闻见一股莫名其妙的臭味来看,蔡队长掌握的这个线报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蔡队长掌握了作坊的规律,虽然每天都有专门的小货车给“黑作坊”运入不明物体,但是运送的时间不确定,有的时候是凌晨,有的时候是中午。不过,每天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作坊里倒是会准时往外输出一箱一箱的不明物体,那就应该是处理完的死龙虾肉。
所以蔡队长把行动的时间定在了晚间的九点半开始,蹲守查探,一旦有不明物体运出,就可以立即行动,人赃并获。
不过此时十一点已经过了,作坊里依旧是静悄悄的。
难道“黑作坊”收到了情报?
不会啊。首先蔡队长很相信自己队伍的纯洁性,毕竟行动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失手过。对于其他配合的部门,也是临时通知的,应该不会存在走漏信息的可能性。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次行动很有可能会失败。这是蔡队长的经验告诉他的。
申请一次联合执法可不容易,今天已经赶鸭子上架了,不行动已是不可能了。蔡队长只能咬咬牙,低沉地说了一句:“行动!”
一声号令之下,几队治安警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黑作坊”,迅速破门而入。踹开大门的那一瞬间,一股热浪伴随着无比腥臭的气味涌了出来。
“黑作坊”每天都需要蒸煮成吨的死龙虾,所以需要较大功率的锅炉,产热也是相当之大。但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小目标,即便是作坊内部已经超过了40摄氏度,这些违法人员也宁可忍受热臭的环境去剥壳,而不敢打开窗户透气。通风不畅,气温持续升高,使得这个大门紧闭的“黑作坊”里热浪袭人,而且恶臭难忍。
无奈,不管“黑作坊”的环境有多恶劣,联合执法小组都必须冲进去一探究竟。一来要抓获犯罪嫌疑人,二来要收缴、清理所有的赃物,防止产生传染性疾病。
联合执法小组进入现场的时候,都惊呆了。整个“黑作坊”内污秽不堪,不忍直视。
从“黑作坊”里的装修格局来看,显然这个“黑作坊”的前身,是一家饭店。进门以后就是一个大厅,大厅的四周有几个包间。大厅的收银台都还没有拆除,破旧地戳在那里。“黑作坊”的地面都铺上了瓷砖,虽然都已经陈旧、破碎,但是依旧很光滑。然而此时,满地的虾壳,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手工剥出来的死虾肉,凌乱地堆在一边,仿佛正准备装箱。地面上有几个盆,可能是简单清洗虾肉用的,里面的污水已经泛出了隐隐的绿色。更要命的,则是作坊里的臭气。这样的气味甚至比腐败尸体的气味更加刺激人们的感官,让不少民警和联合执法的同志不断地干呕。光滑的地面,沾上水渍和死龙虾的汁液,不仅肮脏发黑,而且很滑。
“我×!”蔡队长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滑摔一跤。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把这些作恶人间赚黑钱的畜生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这个季节的气温只有十几摄氏度,是最凉爽的季节了。但是此时在“黑作坊”内的执法人员全都大汗淋漓。一方面是因为内部的温度过高,另一方面则是大家都在使尽全身力气去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恶臭。
“人果真收到风声都跑了。”蔡队长扫视了一圈执法人员,并没有发现谁的表情不自然,“大家四周看看吧,看可能找到什么线索。人跑了,但是赃物得查点清楚,销毁干净。”
众人应声四散查找。
作坊里的光线很暗,加上民警的手持电筒,都不能让作坊内的环境一目了然。执法人员只能几人一队,摸索着对现场进行清理。
大家一边小心翼翼地行走,一边顺手掀开现场堆放着的纸盒、蛇皮袋,看看里面的情况。手电筒的光柱在“黑作坊”的墙壁上来回扫射。
“啊!”一名质监局的姑娘突然大叫了一声,往后急退了几步,正好撞在了蔡队长的身上,把蔡队长撞得踉跄了几步。若不是蔡队长高大、健硕的身躯重心还比较稳,两个人估计得一起趴进污水盆里。
“怎么了这是?”蔡队长艰难地站稳了身体,回头看去。他见惹祸的是一个姑娘,又不好意思发怒。
“头……头发!人……人!”姑娘语焉不详。
“有人没跑吗?”蔡队长有些惊喜,“在哪儿?”
姑娘此时几乎说不出话,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作坊角落里的一堆蛇皮袋。
蔡队长二话不说,从腰间掏出手枪,大步走到蛇皮袋堆中央,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哪儿啊?”
“你脚下!”姑娘躲在一名民警的背后,说。
蔡队长看了看脚下,只有一个被开了封口的蛇皮袋倒伏在地上,里面和别的蛇皮袋一样装着些什么。蔡队长蹲了下来,捏起了蛇皮袋口。冷不丁地,他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虽然他是从刑侦战线上转到治安口的,以前见过不少命案,但是此时在这个昏暗的环境里,毫无心理准备地看见蛇皮袋口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还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欣赏完了月亮,刚刚在儿子身边躺下,就被蔡队长的电话给叫了起来。
“你今天找了我一天麻烦,我也得还你一晚上的麻烦。”蔡队长说,“我打四黑打出一起命案来,也真是醉了。”
“确定是命案吗?”我问。
“一个女的,赤身裸·体,下身全是血,被装在一个蛇皮袋里,你说,不是命案是什么?”蔡队长说。
“黑作坊里面杀人?”我说,“行了,你通知一下市局刑侦部门,我们马上就到。”
儿子翻了个身,梦呓道:“爸爸别出差。”
我突然鼻子一酸,很舍不得离开。想了想,俯在床边亲吻他的小脸蛋后,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从蛇皮袋里面拽了出来。
因为作坊里的气味太难闻了,尸体被抬到了作坊外面的空地上,平躺在地面上。
我们围在蔡队长的身边,把他从盯梢开始,一直到行动的全部过程都听了一遍。我们并不急于检验尸体,朝“黑作坊”里一探头,便闻见了一股恶臭。
“我去。”大宝说,“这是什么味?”
“死龙虾。”蔡队长说,“我还以为你们法医都是闻不见臭的呢。”
“这比尸体还恶心。”大宝皱起了眉头。这个嗅觉灵敏的家伙,在这个时候就比较吃亏了。
市局刑警支队的两辆勘查车都开来了,车顶的探照灯把现场内部照射得雪亮。
“喏,就在这儿。”蔡队长走到了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说,“袋口是打开的。”
“你们没抓到人?”我问。
“挺邪门的。”蔡队长挠了挠后脑勺,说,“我行动这么多次,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一个人都抓不到的。不过,他们跑不掉。”
“你们的行动泄密了?”我试探着问。
蔡队长此时也没有了信心,说:“这我也不知道。恐怕是临时接到通知的吧。我们到现场的时候,灯还开着,锅炉也还开着。我们这一进门,天哪,就像是进了澡堂子。热气一股接着一股。不对,澡堂子不臭啊,这儿多臭啊。”
“你们关了锅炉?”我问。
蔡队长点点头看看手表,说:“这会儿离我们关锅炉都半个多小时了,还开窗开门进行了通风。不然你们一来怕是就要被熏倒。”
“我们天天被熏,也没倒过。”我笑着说。
“现场太脏了。”林涛蹲在地面上,用足迹灯照射着地面,说,“这样的现场,啥也留不下啊。”
“门锁什么的,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痕迹物证。”陈诗羽说。
“老韩,你们看过尸体了吗?”我问市局的韩法医。
“从尸僵和尸·斑的情况看,也就是昨天晚上死的。”韩法医点点头,说,“尸体上有一些损伤,主要在膝盖和胫前。不过大腿内侧有不少血,装尸体的蛇皮袋里也有血。”
我顺着韩法医的手指看去,死者的大腿内侧果真是有不少擦拭状的血液,甚至有些血液还被擦拭到了脚踝部。我有些疑虑,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又要找尸源?”大宝说。最近我们被找尸源弄得晕头转向。
“又是年轻女性,又是随意抛尸,会不会是指环专案啊?”韩亮在一旁提醒道。
大宝歪着头看了看屋外地面上的尸体,说:“不不不,这明显不是鲍冰冰,比她难看多了。”
“那会不会是有新的受害者?”林涛问。
“韩亮不是说只有三段视频吗?”大宝说,“那不在视频里的人,肯定不会是一系列案件的受害者。”
“确定只有三段视频。”韩亮肯定地点点头。
我说:“肯定不是指环专案,因为之前的女性都有穿衣服,而她是赤·裸的。之前的女性都被随意抛尸,而她是被藏在蛇皮袋里的。”
“我看哪,肯定是黑作坊里的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纠纷,弄死后准备运出去呢,正好听说你们要来抓他们,”大宝摊摊手,说,“然后就跑了。”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我说。
“不过,从尸表看,并没有什么致命性损伤。”韩法医说,“尸源倒是不难,她的右颈部有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