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县天香镇西侧10公里有一座高度不过百米的小山,山上种植了一大片的桂花树,有丹桂、金桂和银桂三个品种,树龄长的有两三百年,每到9月、10月,桂花盛开,十里飘香,方圆百里的人们都慕名而来,赏花闻香,所以后来此山名为“香山”,宋之问用“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来形容桂花,故此后人又称桂花为“天香”,天香镇也是因此得名。
2000年以后,平江县政府决定每年9月份下旬择期在天香镇香山举办为期两天的“桂花节”,以此倾力宣传、招商引资。近些年,天香镇也逐渐成为平江县最富有的城镇之一。
又是“八月桂花香”,这届“桂花节”正赶上中秋三天假期,规模大、人数多,比往年更为繁华喧闹。两天的桂花节刚剐结束,渐渐恢复往日平静的香山却再次成为平江县、江川市甚至是整个南江省的关注焦点。
2009年9月23日,一个大学生村官和一个年轻的少妇被发现死在香山的密林里。
案发时间正处于国庆假期之前,案发地点正处于桂花节举办地,一个村官、一个少妇死于非命。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随着人们的手机、网络迅速传播,如病毒一样扩散开来,其轰动效应可想而知,整个平江县已经炸开了锅。江川市、平江县两级政府及公安局的领导高度重视。江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平江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重案、信息、网监、技术、技侦等各个警种均倾巢出动。
平江县局的领导和刑侦人员先于市局到达现场。香山东侧的公路旁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汽车、摩托车,也挤满了各类人,而且是越聚越多。幸好有大批的交警、保安在维持秩序,叶剑锋他们的勘察车才得以顺利通过。紧随其后而来的是平江县公安局局长蔡忠良、刑侦副局长崔耀军、刑侦大队长宋志国。
香山的南侧是一万多平方米的广场,也是举办“桂花节”的场地,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位于东侧,南通天香镇,北通香山村方向:西北两侧则是一条呈L形通往长江的河道。
此时的香山外已经设好警戒线,所有无关人员不得入内,这是崔局长接到警情之后下的第一道命令。保护好现场是所有命案现场勘验最为关键的前提条件。
站在广场上,看到的是遍山繁星般的桂花缀于绿丛之间,如此天香美景,叶剑锋无心欣赏,此刻嗅到的只有血腥,想到的只有杀戮。
陈卫国、叶剑锋跟随着蔡忠良、崔耀军几位领导来到香山景区办公室听取天香镇派出所所长黄鸣发介绍案情。
办公室的气氛很凝重,简单打过招呼之后,蔡忠良局长就说:“黄所,你快介绍下详细情况。”
黄鸣发手拿工作记录本说:
“今天上午10点15分,110接到香山一个叫沈雪琴环卫工人报警。据她说,今天上午10点多,她在东侧山上拣垃圾,快走到山下时,看到一男一女躺在那里,男的身上很多血还有伤,后来沈雪琴拿自己的手机报了警。我们所里接到报警后在10点28分到达现场。出警的是我们副所长李德军和民警小宋,到现场后,李德军一个人从南侧门围墙边走到两具尸体旁,并确认死者已经死亡。”
“李德军没破坏现场吧?”崔耀军有些担心。
“没有,李德军进去的时候很小心,他也是个老侦查员了。”
“那个报警人呢?靠近过尸体吗?”
“她是快走到半山腰看见了死者,就没敢下去。”
“陈主任等会儿把他们进入现场的鞋印采集下。”采集无关人员的鞋印足迹是为了排除干扰,这是必做的工作,陈卫国当然知道,但崔耀军还是强调了这点。
“你接着说。”蔡忠良对黄鸣发说。
黄鸣发继续介绍道:“男死者叫史浩然,今年25岁,是隔壁临游县郡马镇人,学计算机的,前年大学毕业后就到香山村做了一名村官,今年正在准备考公务员。据我们调查,史浩然平时如果不回家一般就住在村委会的宿舍里,就是香山北面那个村。昨天晚上死者在村委会加班到7点,就和几个村干部去镇上吃饭,大概吃到8点半,死者说太晚了不回家了,王村长就开车把他送回到村委会。但是,因为死者的手机落在了饭店里,所以后来他又返回饭店找手机。这一点我们已经找过饭店老板证实了。”
“手机找到了吗?”
“没找到。他还用店里的座机打了自己的手机,但已经关机。他还怀疑是店里服务员拿的,和老板吵了几句,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大概几点?”
“据老板说是大概9点半。”
“死者亲属通知过了吗?”局长蔡忠良关切地问。
“已经派人去接了。”
“你们所里要做好镇上,还有村里两名死者家属的善后、安抚工作。”对于蔡忠良来说,稳定家属的情绪也是当前必要的工作和任务,交代好第一项工作后,他接着问,“那名女死者什么情况?”
黄鸣发给每个人发了支烟,然后自己点上一支接着说:“女死者叫谭文梅,28岁,是香山村人,2005年和一个叫钱进的结了婚,有个儿子已经4岁,去年两个人离婚了。这个钱进是我们镇上河西村人,今年31岁,是个木工,他原来是倒插门过来的。离婚后,钱进就离开天香镇去外面打工了,孩子由谭文梅一家人带着。”
“他们为什么离婚?”
“谭文梅在外面和一个叫赵玉其的男人好上了,以前经常暗地里和这个男的在一起,后来钱进知道了,就整天和谭文梅闹。这个赵玉其是江苏人,在我们镇上卖油漆、搞装潢,是个小老板。”
“这个赵玉其也是重点调查对象!她和这个赵玉其结婚了没有?”
“没有,据调查,赵玉其在江苏老家有个老婆,也没离婚。昨天晚上6点多钟,谭文梅在香山村自己父母家吃完饭,说是去镇上打麻将,就一直没回来。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死在山里。”
“她昨天晚上一夜没回来,家里人没报警?”
“没有,她父母说,她有时候就睡在镇上自己开的服装店里。”
“她昨天出门骑车了没有?”
“骑了,但是现场没发现,还在调查。”
“那男死者和女死者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吗?”蔡忠良说这句话时,有意压低了声音,这是一个最敏感的话题。
“根据目前调查,还没发现有什么关系,但应该都认识,毕竟在一个村里。”
“女死者有什么随身物品?比如包。”
“是有个黑色的皮包,一般出门她都带着,但现场好像没发现。”
“陈主任,你们现场好好找找,看在不在现场附近。”蔡忠良知道这个包是一个关键线索。一般女性都是随身携带挎包,钱包、手机、日用品等都会放在包里。有它没它都对案件侦破有一定的价值。
“还有什么情况吗?”
“目前就这些了,其他还在调查。”
“没什么情况,我去所里等郑局长,等会儿还要一起来看看现场情况。崔局你在这里负责下各项工作,这方面你还是内行啊。”蔡忠良作为平江县公安局的一把手是负责全面公安工作,具体到刑事案件还是要靠崔耀军实际坐镇指挥。
听完这些,叶剑锋不得不佩服天香派出所的工作能力,黄鸣发所长掌握的一些情况,也得益于平时派出所扎实的社区基础工作,对各个村的人员信息情况了解得很详细。也难怪他们经常被评为全市公安工作先进单位,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
蔡忠良走后,崔耀军接了一个电话就说:“去现场,市局的人到了。”
刚走出景区办公室,江川市、平江县的各个媒体新闻记者就围了上来,这阵势把叶剑锋吓了一大跳,有些像香港TVB的警匪剧似的,这种场面只有领导才能招架得住,叶剑锋有意躲在最后面。本以为崔耀军也会躲开他们,但是他却主动迎了上去,并且郑重地对各位记者说:“各位媒体朋友,目前一切情况还不明了,现在我们正在全力开展调查工作,请大家耐心等待,一有新的进展,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通告大家,谢谢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也请广大人民群众不要以讹传讹、相信传言,我们会尽快弄清事实真相的。”
叶剑锋算是完全明白了,这原来是为了辟谣和稳定民心的一个举措,借助媒体的报道来攻破那些流传在社会上、网络上的谣言。
记者散去,叶剑锋在人头攒动的人堆里看到两个最为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市局支队政委、他的师父魏东升,还有一个是刚考入市局支队,唯一的女法医、他的师妹司徒爱喜。
“师父,来得挺快的啊。师妹,也来了啊。”叶剑锋快步迎了上去。
“师兄好,难得有机会来看看你啊。”这位师妹还是那样伶牙俐齿。
“这种场合咱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叶剑锋苦笑一声。
“叶法医,你们今天好好跟着你师父学学。他现在不轻易出马了。”崔耀军也附和了几句。
“那必须的。”有师父参与到此案中来,叶剑锋当然满怀信心。
“哪里的话,崔局,小叶不也是你们局里一把刀吗,不比我差啊。”
魏东升这几句话说得叶剑锋面红耳赤,他赶紧给自己解围:“师父,你又在忽悠,这是给我压力啊。”
跟在魏东升这位刑侦专家身后,叶剑锋的确很兴奁,但同时也感觉到颇有压力。兴奋的是可以从他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而压力其实主要还是来自于叶剑锋自身,因为这些年来他不仅把自己的师父作为标杆,更是在内心深处把他作为自己追赶的目标。自从魏东升离开平江县后,和他一起工作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一旦有此机会他都暗暗和师父较劲,每次感觉很接近,但从未超越。不过叶剑锋自己倒是乐此不疲,因为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这种压力也是最好的动力。
和市局支队的各位领导寒喧之后,大家就紧跟黄鸣发所长走到香山外围现场附近。一路上除了崔耀军在向魏东升他们介绍案情外,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香山四周都是砖石砌成的围墙,南侧广场处和东侧公路边各开有一扇大门,南为正门,东为侧门。按照派出所民警的介绍,案发中心现场应该正位于香山南门与东门之间的山脚下。从两侧大门到山顶有三条蜿蜒曲折砖石铺垫而成的台阶,远远看去类似于英文字母“W”。
黄鸣发把大家带到香山的南大门门口,然后拿出包里的相机说:“政委、崔局你们看,这是我们处警时拍的现场照片,两名死者就在南门和东门之间、东南侧的山脚下,尸体的位置离东门要近点,东门附近现场痕迹很多,我们不敢过去,南门这边感觉还好,我们当时出警的民警就是从南门沿这围墙进去的。那个报警人应该是在这个半山腰看见的尸体。”
按照现在公安部文件规定,公安民警出警时除了要配备枪械、警棍、手铐、辣椒水、录音笔等装备外,还要携带照相机,以便第一时间固定下出警现场的照片,他们拍摄水平虽然比不上专业技术人员,但是这些照片的作用绝对不可小觑。
看到这些照片,再结合现场实际情况,魏东升和陈卫东几个人开始讨论现场勘验方案。
进入南门沿着山上青石台阶和石路走到东侧门,再从外围来到南门,观察完周边情况,叶剑锋首先提出建议:“我看还是从南侧门围墙边进去吧,这里是比较合理的一条通道了。”为了尽快靠近尸体,他想马上开辟蹊径。
“嗯,我看行。”陈卫国是现场勘验的专家,他一说基本也就定下来了,不过还是要征求下魏东升的意见,“政委看怎么样?”
“可以,你们拿主意吧。”魏东升点头,这算是通过了。
市局和县局的技术人员共有12个人,不可能一次都进入中心现场,那会严重破坏现场。按照魏东升的方案,12个人原则上分成三组,魏东升、陈卫国、叶剑锋和周伟四人先从南门进入现场中心,也就是尸体所在位置;刑科所所长杜自健负责一组从东侧门勘验,张国安和周权根负责一组重点勘验外围。
陈卫国带着周伟两人一边勘验一边拍照沿堵脚慢慢移行,叶剑锋则提着一包通行踏板,跟随他们的脚步一块一块地铺垫。
四人缓慢前行了60多米,用时近30分钟,才来到了两具尸体旁边。
叶剑锋把自己完全置身于现场中心,站在离尸体最近的地方,凭自己最为专业的嗅觉来感知现场异乎寻常的东西。
男死者就在眼前,尸体呈半侧卧位,头西脚东,面朝南:身体微微蜷缩,尸体发凉,四肢僵硬;上身白色T恤衫已经被血浸湿,胸部有两处破口。看得出这就是致命伤的位置,蓝色牛仔裤上有多处断断续续流柱状的血迹:飘落的桂花印染在周围鲜红的血泊之中,再也没有那沁人心脾的清香。
向前一米望去,是女死者的尸体,整个躯体仰面朝天,头南脚北,凌乱散落的披肩长发夹杂着大量的杂草、花瓣:僵硬的四肢微微外展。上身粉色长袖针织线衫翻卷在肚脐上,左胸部破口周围只浸染着少量血迹。左腰部衣摆下,露出了一部分被扯断的文胸扣带。黑色短裙上的腰带被扯断,丝袜和内裤也被退于裆部之下,一双皮靴穿戴完好。叶剑锋注意到,死者颈部有些明显的褐色扼痕。
人的肛门以上就是直肠,尸体的直肠温度就是所谓的尸体温度。两具尸体僵硬得厉害,在不破坏尸体和现场的情况下,将尸温仪很顺利地插进直肠里,还真不是一件易事。叶剑锋着实耗费了一些时间才把这看似简单的事情搞定。等站起身来时,已感觉腰酸背痛。
尸体周围是勘察的核心,为了不妨碍陈卫国他们的工作,叶剑锋不能长时间停留在这里,他简单地将两具尸体检查过后,就退出到了外围。
走到南门口外围,叶剑锋叫景区的工作人员找来一个大纸箱放在南门外。
为了防止勘验人员对现场物证痕迹的污染和干扰,都要穿戴头套、口罩、手套和鞋套,尤其是手套、鞋套磨损很快,要经常更换,被更换下来的这些手套、鞋套不能随便丢弃,这个纸箱就成为了临时垃圾桶。
而对于叶剑锋这样烟瘾很大的人来说,这个垃圾桶还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相当于他的“烟灰缸”,因为现场是不允许抽烟的,但这里可以。
魏东升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但却是个老烟枪,戒了N年,也没戒掉,趁着空当他也走出了现场,叶剑锋正点着一根烟,看见师父来,赶紧掏出一根给他点上。
“小叶,感觉如何?”魏东升还是改不了他“拷问”叶剑锋的习惯。
叶剑锋明白师父又在给他出难题,这是在考验他对现场痕迹、物证所包含的信息是否有最快速的分析思维能力。魏东升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思路。
要回答魏东升的问题,并没有针对性的答案,叶剑锋也只能泛泛而谈:“目前看来男的是被锐器刺死,女的死因不好说,我倾向于掐颈致机械性窒息可能性大,胸部那一刀很可能是后来补上去的,因为血迹形态不凌乱,血流量也很少。两名死者如果真的是不同的手段致死,那么案犯一人难以完成,两人四肢并没有被捆绑,一个人很难同时控制住两个人,尤其是在死者受到致命攻击的时候。还有一点,这个女的死后尸体肯定被拖移过,地面有拖拉痕。性质嘛,还不好说。”
魏东升没有对叶剑锋的分析作评判,抽完一根烟,他就说了一句话:“去东门看看。”
东侧门装有两扇铁门,平时这两扇门是关闭的,只在节日期间或紧急情况下才打开。因为这几天要清理桂花节期间遗留在山上各个角落的垃圾、抛弃物,所以这扇门暂时未上锁。门两侧装有路灯,可惜未装监控。门前公路的对面是一大片青黄不接的稻田。
从门口到公路距离5米,这5米地面是水泥铺垫而成,夹杂少量的小碎石和泥灰,现在这里已被警戒线封锁,7块通行踏板一直铺到门内。
叶剑锋和魏东升并没在这里发现什么异常痕迹,想必这里杜自健他们已经勘验过。
踩着踏板,二人走到东门口,杜自健他们在专心致志地勘察着现场,只听见他们小声的议论声和相机的快门声。
站在门口,如果细心往里看,在大约20米处围墙东南侧的拐角处隐隐约约露出一部分女死者尸体。
“自健,怎样了?”
一听是魏东升的声音,杜自健和几个人连忙起身,客气地招呼道:“政委来啦,叶法医你好。”
“你好杜所,辛苦。”让市局领导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叶剑锋感觉过意不去。
“你们有什么收获?”魏东升关切地问道。
“从东门到尸体距离大概是22米,地面的草皮踩踏得都比较厉害,其中距离门口12米处踩踏的范围比较大。你来看看。”杜自健边说边把他们带到12米的位置,他指了指这边区域说:“这边踏痕大约有2.5米×1.5米范围。这里有两处深深凹陷的蹬踏痕迹,应该是鞋跟形成。”
“对,女死者靴子跟底部有很多泥草。”叶剑锋从尸体上也可以印证这一点。
“还有这一处,距离踏痕东侧1.5米处有少量的血迹。在这里!”
“这些血迹不是滴落状,看形态应该是沾染上去的。”叶剑锋在杜自健所说草丛里的确发现了很少量的血迹。
“可能是死者口唇的出血。”魏东升看似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嗯,女死者左下唇有些破损。”叶剑锋也很确定地说道,因为按这处血迹与蹬踏迹之间的距离来推测也很合理。
“我苦苦追寻那人世间的大爱无疆、大道无垠……”叶剑锋手机里突然响起了《追寻》这首歌,这是他先前设置的1小时闹铃声。
“尸温测好了。”叶剑锋对身旁的魏东升说道。
“看看多少?”
“嗯。”叶剑锋知道,魏东升当然不是问尸温多少,而是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
这个位置距离尸体不远,叶剑锋大声叫喊,让陈卫国把尸温表上的数据报给了他,然后在记录本上沙沙地计算着,很快就有了结果。
“按尸温推算两人的死亡时间都在昨天晚上21点到23点之间。”
“好。我们先出去。”
现场勘验工作持续推进。
按惯例,如此影响大的案件,市、县两级公安局领导势必要来到现场,一来是对现场有个最直观的感受;二来是听取现阶段现场勘验工作汇报:三来部署下一步工作任务。
走在中间,身穿白色警用衬衫、肩扛三级警监警衔的是江川市公安局刑侦副局长郑阳,他原先是市局刑侦支队长,性格直爽,工作干练,刑侦线上摸爬滚打也有20多年了,虽然人到中年,看上去依然体态健硕、精神焕发,身旁分别是平江县公安局长蔡忠良和江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长余世春,崔耀军紧随其后。
知道领导要来,魏东升和陈卫国早已在外围迎候,将他们带到现场。
郑阳局长听完基本情况介绍,直接就问道:“是第一现场吗?”
“现在看,基本上是。不过这名女死者尸体有被拖移的痕迹。郑局你们看,这里现场比较凌乱,有明显的蹬踏痕迹,还有少量血迹,应该有过比较激烈的争斗,很可能就是女死者最初遇害的地方。而这里距离女死者尸体10米,根据这一段草皮倒伏情况来看,这符合拖移尸体所形成的痕迹。”陈卫国所说的这个地方正是距离东侧门12米的距离。
郑局长弯下腰看了看周围地面,然后指了指东门:“卫国,你看这里到东门口草皮踩得也很厉害。”
陈卫国当然明白郑局长的意思,连忙说:“这段现场不太符合拖拉的痕迹。我们还要再仔细看看。”
“嗯,要抓紧时间。男死者呢?”
“男的应该是在原位被害的,没发现被拖移的痕迹。”
“一定要拖吗?抬尸有没有可能?”这个郑局长还真有些较真。
听到这话,魏东升在一旁很好地解释了这一点:“郑局,是这样的。男死者胸部有两处刺伤,在尸体的东侧草皮上有一处明显的血迹,这处血迹是死者心脏被刺时喷溅出来的。心脏的喷溅血量大、喷射速度快、距离远。女尸体下的草皮上也有少量的喷溅血。这也可以说明,男死者尸体没移动过,女尸体在死后被拖移到这个位置。”
“嗯。作案人数现在能定得下来吗?”
“一人难以完成。”陈卫国目前无法给出准确答案,具体是两人还是两人以上,现在肯定无法判断。
“死者的包发现没有?”
“目前还没。”陈卫国也感觉有些遗憾。
“还要扩大搜索范围。崔局长,你们侦查上要加大侦查力度和范围,被过路的捡走也不能排除。”找到这个消失的挂包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任务,郑局长明白这很可能就是破获案件的一个关键线索。
被过路的人捡走?叶剑锋不得不佩服郑局长的见识,他说的完全有可能。记得前些年,一个骑电瓶车的女子下班回家死在公路旁,就是因为随身携带的挎包不见了,大家开始都以为是一起抢劫案件,后来经调查是一起单方交通事故,那个挎包是被个贪财的路人捡走的。
“案件性质有个初步的判断吗?”
“不好意思,郑局,现在我们还没准确判断。”陈卫国说得也很客观。
“那现场要仔仔细细看、一草一木都不能放过,尤其是痕迹物证要全面提取。市局DNA室我打过招呼了,你们提取完就要立即送检。对了,还有凶器,附近、周围的草丛、树林都要找找看,也说不定被扔在这些地方。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吃饭吧,也不能饿肚子,只有吃饱才有干劲啊。”郑阳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简单交代几句话就赶回了指挥室。
说到吃饭,叶剑锋真是觉得饿了,一看时间已过了午时。现在是下午1点多,天香派出所的警车已经派送来十几份盒饭正在外围等候。
“主任我们先去吃了啊,等会儿就要去解剖了。”叶剑锋也不客气,很快就要解剖尸体了,先赶紧填饱肚皮。
“叫上你师父和国安他们,我们等下来吃。”饭要吃,事要做,陈卫国的意思是大家分批吃饭分批勘察现场,都不耽搁。
盒饭,肯定不能在现场吃,只能站在现场外围公路旁边将就一下了,只是看热闹的群众依然不减,在众多老百姓的关注下吃饭,实在是别扭。看来大家的确已是饥肠辘辘,饭菜虽然一般,但各个胃口都很好,一盒饭菜扒拉了几口就全部见底了。
吃完了饭,该动刀了,两具尸体,叶剑锋他们又是一场大战。
平江县殡仪馆的解剖室,刚新建不久,但由于资金和场地的限制,并没有完全按照三级解剖室的标准来建设,这也是国内很多基层公安的现状。
不过相对于叶剑锋刚工作的时候好多了。遥想当年,那时候所谓的解剖室,只是一间30平方米的平房、一个卫生间,一个洗漱盆、一个水泥板搭建的“解剖台”,夏天蒸桑拿、冬天吹冷气。有时候甚至在死者家中搭起一块低矮的门板就解剖起来,苦不堪言,经常酸胀的腰肌劳损就是这样造成的。
现在的解剖室虽然规模不大,但环境还不错,夏天热不到、冬天冷不着。淋浴房、卫生间、更衣室、办公室、实时监控一应俱全。解剖室共有两个解剖台,室内一台、室外一台。刚刚好可以供两具尸体同时解剖。
四个法医、两个照相、两个记录、两个见证人、两具尸体。按最基本的分工是刚好一组一具尸体,可是叶剑锋肯定不能让师父魏东升亲自操刀的,不光他是支队政委,关键是魏东升腰椎间盘突出很严重,还有高血压病,这都是近30年艰辛的法医生涯所造成的伤害。
“师父,你就别动手了。我们三个人搞得定。”叶剑锋很体恤魏东升。
“没问题吧,那你们几个多辛苦点了。”
“没事儿,您在旁边帮我们把把关就OK了。”叶剑锋很自信能搞得定,至少解剖没问题。想当初他和权根两个人凌晨解剖两具命案的尸体,他一个人也曾经解剖过一具怀孕8个月的女尸。
“那这样吧,你先去检验男死者,权根和爱喜检验女死者,需要的时候你们三个相互搭把手。”魏东升作个简单的调配。
“不过,师父。你说帮我们招个法医进来,到现在也没来啊,你可不仗义哦。再过几年我也顶不住了。”叶剑锋又逮到机会向魏东升发点牢骚了。
“我一直记在心上,你放心吧,下个月有几个实习生进来,分给你两个,你先带着,如果他们能进得来,就给你们。不过这事也不是我说了就算。”魏东升也是一脸无奈。
“那我先谢谢您了。”叶剑锋知道师父没忽悠他,本来有法医专业的高校就少,最主要的是,南江省公安招收公务员只限本省户籍的,而且每年各个县市的编制都是有限制的,想招个法医进来更是难上加难了,这是体制问题。
“大家开始吧,争取在晚上7点之前收工。”魏东升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2点,他希望大家用5个小时的时间把两具尸体检验完毕。
叶剑锋手握双拳给大家打气:“同志们啊!速战速决!”
一个完整的尸体检验步骤主要是衣着检验、尸表检验、解剖检验,在这一流程中还有脱衣、照相、记录、物证的提取包装、损伤的分析等等诸多工作。根据每具尸体的情况不同,每个步骤耗费的时间也各有长短。有些案件的尸体,可能一次尸表检验就占去一半的时间。
死者史浩然衣服上血迹斑斑,尤其是白色T恤衫,几乎完全被血浸湿,衣服上也附着很多的花草和泥迹,叶剑锋必须检查每一处血迹和这些附着物,血迹的形态、附着物的种类都是分析作案过程、重建案发现场必不可少的依据。
T恤衫有五处刺破口,左胸部有两处,长约2.2厘米,而腹部有三处,长约2厘米。将衣服上的破口与尸体上的伤口一一对应,叶剑锋发现尸体左胸部有两处刺创伤口,而左腹部却只有一处伤口。
腹部是三处破口对应一处伤口,说明死者左腹部被刺了三刀,只刺中一刀,还有两刀只是刺破了衣服。
叶剑锋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些,一门心思在研究衣服破口和伤口的形态特征来推断致伤工具。但魏东升一句话点醒了他:“小叶,你怎么看这三处破口?”
魏东升既然问他,叶剑锋知道这三处破口大有文章,他又瞅瞅衣服插科打诨一番:“难道此处有蹊跷?”
魏东升冷冷地回了一句:“是有蹊跷。”
这三处破口长度一致,相互间隔也就1.5厘米左右,但方向相反,呈“/\/”形排列,能找到这些规律,叶剑锋也就茅塞顿开。
“小叶,看出来了吗?”魏东升从叶剑锋的表情上看得出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一刀,原来是一刀造成的。”叶剑锋有些意外。
还没等师父说话,他就把三处破口相互对折,形成一个褶皱,接着说道:“那,师父你看,这一刀正好从这衣服的褶皱处捅进去的,所以衣服上形成了三处破口。”
“对,是这样的,那又说明什么问题昵?”原来魏东升第一个问题是抛砖引玉,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叶剑锋明白,师父的意思是指这点对案件来说有什么价值指向。
在他看来形成衣服的褶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衣服被外力牵拉。
史浩然的尸体现在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他的衣服穿着位置算是正常的,现在来看,T恤衫上胸部破口比伤口高出约2厘米,衣服腹部破口的位置要比伤口的位置高5厘米,而且是在伤口左上方。
好在衣服还没脱下来,叶剑锋现场做个试验就可以验证这点。他抓住破口正下方的衣摆,用力往右下方牵拉,直到衣服的破口和尸体伤口位置吻合。松手后衣服又回到原状。
“师父,您的意思,死者被刺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在极力控制死者,并拉扯了死者衣服。”这是叶剑锋分析出来的结论。
“应该是这样,等看看伤口就更清楚了。我们再去看看女死者。”魏东升肯定了叶剑锋的分析。
来到室外解剖台前,叶剑锋看了看女死者,问道:“权根,女的上衣破口多长?”
“2.1厘米,你们那边多长?”
“嗯,差不多,可能就是一把刀。”叶剑锋随口嘀咕了一句。
“那也不一定哦,说不定是两把一样的刀昵?”周权根说的也没错。
“不信啊,你把女死者衣服破口处的血迹拿去做DNA,说不定能做出男死者的。”
“真有你的,行吗?”周权根半信半疑。
“你可以试试啊。对了,你们DNA检材提取了没有?口唇、耳垂、乳房、大腿根部、外阴、阴道、指甲、血样、血迹这些赶紧提取。多多益善,提好了叫民警马上送市局,不然领导要急了。”提取物证是尸检工作的重中之重,这些都是追查真凶、定罪处刑的线索和证据,叶剑锋怕周权根和爱喜这两个年轻人会疏忽掉一些部位的物证提取。他刚说完,司徒爱喜倒是信誓旦旦:“放心吧,师兄,周师兄早有交代。这是必须的。”
“衣物都检查得咋样了?”
“嗯,OK了。”
“有什么发现?”
“胸罩左侧的扣带是被外力扯断的。”
叶剑锋换了双手套后掀开死者外衣。
“这说明,死者那一刀是在胸罩被扯之后刺进去的。”他看到死者左侧胸罩已经褪落在乳房以下,没有破口,没有血迹,便如此判断。
魏东升看了一眼,只是“嗯”了一声,就转而问道:“下身呢?”
大家都知道女死者的下身是重点检查部位,随即都聚拢而来。
“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很多杂草、泥迹。”周权根一一指给他们看。
死者内裤和丝袜交织在一起,仅位于裆部以下,内裤的内、外两面都附着多量的杂草、枯花,还有泥迹,两条大腿部分的丝袜内、外两面同样如此。
“政委、锋哥,我和爱喜刚才也分析过了,认为死者内裤、丝袜曾被脱下,但只脱到膝关节的位置,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脱,之后,又穿上。所以只有这些部位才会粘附上杂物。”周权根根据这些异常情况合理地分析出了这一过程。
“不错,分析得有道理。”叶剑锋也同意他的观点。但是,为何只脱了一半?又为何将脱下的部分穿上?这其中缘由一时还解释不清,叶剑锋也不急于这一时,所有的疑问留在尸检结束后,他相信凭着大家的智慧一定会给出合理的答案。不过有一点可以基本肯定下来,扯胸罩、脱裤袜的行为明显提示着案犯有性侵犯的目的,此案很可能就是一起强奸未遂的杀人案件,所以他也随即问道:“那阴部怎么样?”
“外阴还没发现明显损伤。不过死者的臀部有些细小的擦挫伤,应该是在挣扎时与地面的草皮、杂物擦蹭而形成的。”
“翻开看看。”
尸体被翻开,两侧臀部的确有多处细微点状、条状的表皮剥脱,上面附着少量的杂草、枯枝和泥迹。
“尸体身上的杂物提取下来,保存好。等下脱衣服的时候小心点,别被污染了。你们快继续吧。”魏东升只是点点头,没有对这些发表意见。叶剑锋知道他这位师父心里肯定不仅仅是在思考这些损伤的方式,他一定已经想到更多的东西。
要把尸体上的衣着完整地脱下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这两具尸僵强硬的尸体。
脱衣的第一道工序就是要人为地破坏尸僵。通常情况下,一个人死去,最开始全身肌肉是松弛的,经过1-4个小时,尸僵开始产生,肌肉逐渐变得强硬僵直,主要的表现就是人体的下领、颈部、四肢等各个关节固定下来,这是一种早期的尸体现象,用力来搬动各个关节完全可以破坏,就是要掌握适当的力度,不能过重又不能过轻。这第一步就消耗了叶剑锋他们不少精力。
接下来就是从外至内一层一层脱去死者的衣物。脱衣尤其要注意的是:一不能将衣物上的痕迹沾染到尸体其他部位,也不能将其他部位的痕迹沾染到衣物上;二不能将衣服人为损坏。两具尸体的衣物只能靠叶剑锋和周权根、司徒爱喜三人合力来脱下。
将尸体衣物全部脱完,还需要摆在物证台上一件一件敞开,再次进行检验、拍照。这不是多此一举,这是每一次尸体检验的必须工序,以防遗漏重要的线索和证据。
完全暴露尸体的体表,才真正开始尸表检验。首先需要检验尸表上的痕迹、物证,做完这些才能将尸表擦拭干净,再检查尸表每一处损伤,哪怕是一处细微的针眼都不能放过。
男死者史浩然胸腹部的大片血迹已经融合干枯,只在下腹部看到几条流注状血迹,翻动尸体时,三处创口还有少量的血液流出。慢慢擦净史浩然的尸体,剔除头皮,除了那几处刀刺伤外,全身多处的皮肤淤青便显得一清二楚。
“先看看三处刺创。”魏东升指示道。
叶剑锋边看边说:“左胸部两处创口间隔2厘米,长2.2厘米,创角一钝一锐。这两刀偏向右上,刺断了肋软骨,刺破了心脏。看来是个单刃匕首、宽2.1厘米左右,两刀是刀刀致命啊。”
“腹部呢?”
“左腹部的创口长2厘米,刺入腹腔,创角一钝一锐,也是单刃。”
魏东升扶了下眼镜,凑近看了一会儿,然后给陈卫国打了个电话:“卫国,你们在现场仔仔细细找找,看看有没有一把宽约2.1厘米的单刃匕首。”
“现场还没发现,看来不是被案犯带走,就是被处理掉了。有了消息我就通知你。”陈卫国早已搜寻过,但是一无所获。
刺死史浩然的凶器也就是一把普通的单刃匕首,没有明显特征,就目前来说,对于案件的破获也没有很大价值。但无论如何,必须要找到它。
魏东升刚挂完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接完了电话,他对正在全神贯注的叶剑锋说:“小叶,这个案子都闹到网上去了,都在传言男死者和女死者关系不正当,被人奸杀。领导现在压力很大啊。其他的伤怎么样了,我们要加快点进度了。”
“这么严重?那我们快点吧。”听师父这么一说,叶剑锋快速调整状态,绷紧了神经。他逐一检查完体表损伤后说:“其他的伤是皮下出血和表皮剥脱,主要在头面部、胸腹部、背部和四肢,我看过了,都是些拳打脚踢、磕碰的擦挫伤。不过两只手背手指肿胀得很厉害,而且双手第五掌骨颈已经完全骨折。”
“拳击手!看来这男死者生前反抗得比较激烈啊。”
魏东升这里所说的“拳击手”,也就是医学所称的“拳击手骨折”,即第五掌骨颈骨折,其骨折处的掌骨头向掌侧移位,主要是由于握拳击打他人而造成的自身损伤。
史浩然的拳击手骨折证明,他生前曾攥紧了双拳,集全身之力反击歹徒,由此可分析出,案犯很有可能受伤,受伤很有可能出血,而血迹很有可能就在现场,但如何甄别出哪里是案犯所留下的血迹相当困难。
现场的情况是无暇顾及的,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尸体检验完毕。从踏进殡仪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钟头。男死者尸表已经全部检验完毕,叶剑锋只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他脱下手套,掏出一包烟,随手递给魏东升一支。
“累了吧,小叶?”魏东升难得露出点笑容。
“还好,先中场休息下。抽根烟,提提神。”叶剑锋不是因为累了,而是因为烟瘾又犯了。
见魏东升出去打电话,叶剑锋夹着烟来到女死者尸体旁,周权根他们正在准备工具开始解剖尸体。
“师妹休息下吧,来根烟吗?”看见神情专注的小师妹,叶剑锋嘴巴又痒痒了。
“懒得理你。”司徒爱喜义正词严地说道。
“俺们叶大师,见色忘友啊,都不发烟给我。”周权根也跟着起哄。
“去去,给你抽不是浪费吗。真抽我亲自给你点上啊?”叶剑锋知道周权根平时一般是不抽烟的,但只在一种情况下抽,那就是喝醉了会抽一支。
“还是周师兄好,不抽烟,不像你和魏老师都是老烟枪,劳民伤财。”
“小丫头懂啥啊,这叫精神食量。”
“我看是慢性自杀。”
紧张的氛围稍微缓解,叶剑锋立马言归正传:“好了不和你们扯了。你们看得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你看。机械性窒息征象明显,有徒手掐颈和捂口鼻的动作,还有,左唇和左面部都有挫伤,可能是被拳头击打过。头的后枕部、左肩的后侧和两侧后肘部都有擦挫伤。这几处我看像是在哪里碰撞的。”周权根看得很用心,说得很到位。
“那衣物上有什么?”
“线衫肩背部和肘部除了那些杂草、泥迹外,还有些破损。我估计是在现场围墙上擦蹭。”
叶剑锋拿起女死者粉色线衫看了看说:“有些灰迹好像是墙面或地面上的。等会儿你打个电话问一下主任,现场墙面、地面有没有擦蹭痕。”
“锋哥,你看死者胸部那一刀,应该是死后补上去的吧?”
“我想是的,不然血迹没那么少,而且形态也很固定,没有活动出血的迹象。等你们解剖完就更清楚了。”
“师兄你那边差不多了吧,要我帮忙吗?”
司徒爱喜主动请缨,叶剑锋欣然笑纳:“好师妹啊,等会儿过来帮我开颅。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你在我们都轻松。”
“OK,等会儿我就来。”
通常来说,一具尸体的系统解剖,主要就是“一颈三腔”,即解剖头颅腔、颈部、胸腔、腹腔;一般按先后顺序为胸、腹、头、颈。除此之外,有些尸体根据实际情况,可能还要解剖背部、四肢、脊柱等部位。
把开颅的任务交给司徒爱喜,也算是减轻了叶剑锋的一些负担。男死者的尸体解剖并不太难,无非是在三处刺创的组织、器官部位多下些功夫、多耗费些时间而已。其他部位的解剖都是按部就班、驾轻就熟。
整整两个小时,从“一”字刀开始到最后缝合,两具尸体的解剖工作全部结束。看看还有时间,魏东升把大家召集到二楼办公室,对两具尸体的检验情况进行汇总分析。
汇总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6点半,这么晚,叶剑锋也不好意思让师父跟着挨饿了,他拨通了宋志国的电话:“宋大,给你汇报下。我们解剖结束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吃个晚饭?”
“食堂里已经没饭了,你们先去派出所门口的香山土菜馆210包厢等我们。黄所长已经安排了便饭,我们估计要半个小时才到。”此时,宋志国带着侦查员还在外面排查走访。
叶剑锋和宋志国几乎是同时到达这家小饭馆的。
“你师父呢?”
“哦,他被崔局拉到别的包厢去了。”
“那你们人到齐了吧?”
“到齐了。”
“那开吃吧。”
坐到饭桌上,叶剑锋最关心的不是吃饭,而是宋志国他们侦查情况。还没等他开口,宋志国倒先问起来:“叶法医,这个案子性质定得下来吗?”
“现在看谋杀的可能性最大了。你们调查得怎么样了?”
“摊子全铺开了,现在还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不过谭文梅的电瓶车找到了。”
“哦?在哪儿?”
“在她小姐妹那里。”
“小姐妹?”
见叶剑锋有些不解,宋志国接着说道:“是这样,谭文梅是昨天晚上6点半和几个小姐妹一起打麻将的。大概到了8点半,她的一个小姐妹叫小凤,家里有急事就借了谭文梅的电瓶车回家了。这个小风走了之后,她们几个人也就散了。谭文梅在8点38分打电话给赵玉其,要他送自己回家。赵玉其接了电话就骑摩托车过来接她,但是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赵玉其的住处,两个人后来还发生了关系。”
“那谭文梅后来一个人回去的?”
“据赵玉其说,两人完事后,谭文梅提出要赵玉其快点离婚,为了这个事吵了起来。谭文梅一气之下就自己回去了。”
“那她几点回去的?”
“最后一个监控显示是在9点58分。”
“哪个监控?”
“就是镇上到香山那条公路的南侧路口。”
“那距离案发地多远?”
“500多米。”
“这样算起来,差不多她是在10点多钟就到达了案发现场。”
“嗯,差不多,谭文梅手机最后关机时间是10点23分。”
“既然那边有监控,那史浩然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监控的?”
“10点05分。”
“前后就差7分钟。”
“你们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多少?”
“10点到11点,现在看来还是监控最准确的,应该在10点07分至10点23分。谭文梅和史浩然有关系吗?”
“没发现他们有不正当关系。”
“那这样看来,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就是史浩然在回家的路上,听到了或看到了谭文梅遭到几个人的侵害,他挺身而出前去制止,与案犯发生了争斗,结果被刺死。”
宋志国听叶剑锋这么一说,笑着伸出大拇指说:“高!我们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史浩然是为了见义勇为而牺牲了自己?叶剑锋顿时觉得一阵伤感涌上心头。
案情分析会会场设在天香派出所会议室,会议由江川市公安局副局长郑阳主持。
按议程先是情况汇总,由侦查、痕迹、法医分别介绍各自的工作进展情况和分析意见,接下来就是大家根据侦查走访情况、现场勘验情况、尸体检验情况综合分析出有价值的线索、证据,最后就是领导根据这些分析意见部署下一步重点工作和任务。
自案发到现在足足有10个小时,各组侦查人员已经做了大量的调查走访工作。各个侦查组的汇报花费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叶剑锋听完后没记住太多细节,但已经了解了侦查的进展情况。根据他们的调查,基本排除与死者有关联的熟人作案,尤其是那个叫赵玉其的。划定了香山以北、公路沿线的一些村落、工厂、集镇等重点调查地域,基本确定案犯就是来自这几个地方,因为从案发后的监控上看得出,案犯的逃离方向是往香山以北,而不是天香镇的方向。虽然还没有案犯的具体线索,但已经大大地缩小了侦查范围。只是死者挂包和手机一直没下落。
不过陈卫国他们在现场倒是发现了一些很有价值的痕迹、物证。一是现场墙脚的泥中发现了好几处两种残缺花纹的鞋印,这两种鞋印经排除后认定是案犯所留,虽然不很完整,但至少能推断出是运动鞋的纹路,这足以证明肯定有两个穿着运动鞋的案犯。第二个发现是东门对面的路边一小片杂草也有很凌乱的踩踏痕,路面上有一串部分变形的金属扣链,这个扣链经辨认就是谭文梅挂包背带上的,显然被扯掉后脱落下来的,陈卫国认为这里是案发的始发地,案犯与死者在此处第一次接触,并发生了争斗,死者的挎包在争斗中被扯断。陈卫国分析案犯有抢包行为,最初动机很可能是抢夺或抢劫。
因为司徒爱喜和周权根两人已经把尸检的照片做成了幻灯片,叶剑锋做起汇报工作来是得心应手。
当然,领导不只是看看尸检照片和听听尸检情况,他们最想知道的是,能否为破获案件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叶剑锋知道,本案中法医要想提供直接而有价值的线索,就是准确地分析出作案人的特点。
叶剑锋也就直言不讳地阐述了法医的观点:“依据尸体检验情况和现场勘验情况,我们判断作案人数至少有三人,且三人均为男性的可能性大,但三名案犯年龄较轻,体力一般,控制力弱,心理素质不强,还有一点,其中极可能有案犯受伤,比如案犯的头面部、颈部、前胸部、双手等部位,再排查的时候尤为注意。”
“哦?这个判断倒很有价值啊,有什么依据吗?”市局副局长郑阳言外之意,法医对案犯刻画的准确性和可信度有多大?因为这会直接影响案件的侦查方向和进度。
“郑局,是这样。史浩然生前和案犯进行了激烈的徒手搏斗,从损伤来看,史浩然当时至少在和两个人进行打斗,直到其中一人拿刀刺死了他。在这一切发生的过程中,必定还有人一直在控制着谭文梅,为了活命,谭文梅同样也在拼死反抗,最后被案犯掐颈窒息而死。可见三人以上作案的可能性最大。再有,史浩然身高只有170厘米、体态瘦弱,谭文梅身高只有162厘米,这一男一女,在三四个案犯面前,还能如此强烈地反抗、搏斗,可见案犯体力不强、控制力弱,综合其他一些情况,也可以反映出案犯的年龄并不大,比如未成年男子。”
叶剑锋话刚落音,魏东升紧接着说道:“叶法医汇报的情况,也是我们几个法医统一的分析意见。综合刚才志国汇报的侦查情况和陈卫国汇报的现场情况来看,现在案情已经逐渐明了。我初步梳理了一下,谈谈我的看法。”
魏东升把眼镜拿下来用餐巾纸擦了擦,接着说:“现在我觉得可以确定这是一起抢劫强奸杀人案。接触阶段就是在东侧门的马路上,案犯最开始对谭文梅实施了抢劫行为,随后案犯又见色起意,几人采取拖、拽、捂口鼻等控制行为将死者强行带到了山林里,准备实施强奸。实施强奸的地方应该不是谭文梅被杀死的地方,而是史浩然死的位置。”
“哦,为什么一定是这个位置?”郑局长插问一句。
“因为我问过陈主任,现场只有这位置的围墙墙面有些擦蹭痕,而谭文梅衣服上的多处擦痕处泥灰迹与墙面泥灰迹吻合。”
“嗯,你继续。”
“案犯在这里已经开始撕扯死者内衣和强行扒死者裤子等行为,而且裤子已经脱到了膝盖处,但强奸却未遂,未遂的原因是因为男死者史浩然的出现。史浩然路过附近的时候,显然听到异常情况,也许是呼救,也许是叫喊,为了制止正在发生的犯罪行为,他与案犯殊死搏斗,而且双方势均力敌。史浩然的双手骨折,就是拳击案犯所致,可见激烈程度,其中一名案犯见占不到任何便宜,就一怒之下,掏出匕首刺死了史浩然。从谭文梅尸体上看得出,她原本脱到膝盖处的裤子又重新被提到了裆部位置,但却未完全穿好,我分析这是史浩然在和案犯搏斗的时候,谭文梅趁机提起裤子逃跑,但在跑到十几米的时候被案犯抓住并掐颈致死。而从史浩然的尸体上看,他当时至少在与两名以上的案犯搏斗,换句话说,史浩然在与两名案犯搏斗的过程中,第三名案犯则在控制或侵害谭文梅并将其掐死。”
“政委的意思是说,两名死者是同时被杀的?”郑局长递给魏东升一根烟说。
“可以这么理解,我个人后来反复推敲认为,两名死者几乎是同时死的,但谭文梅可能被杀得稍微早些。谭文梅是被掐颈窒息死亡,明显杀死他的案犯没有凶器,而谭文梅左心脏的那一刀是死后补上去的,而且是在尸体被拖移之后的位置补的一刀,因为移尸的这一趟草皮上没血迹。这说明,谭文梅没被移尸的时候,刺死史浩然的案犯还在和史浩然打斗,如果他先杀死的史浩然,自然会接着拿刀再杀死谭文梅,毕竟用刀杀人比徒手掐颈方便多了。”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案犯刺死了史浩然,接着就叫另一名案犯把谭文梅的尸体拖过来,随即补上一刀,这也是怕她不死。”郑局长完全听明白了。
“嗯。案犯是三名以上,但我个人认为三人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是四个人的话,那么史浩然要难对付多了,三个人更合理些。还有一点,刚才叶法医没提到,我仔细看了看谭文梅颈部掐痕,尤其是指甲形成的几处表皮剥脱,从这些损伤看,这个案犯手不大,比较瘦,这也是比较符合未成年人的一个特征。”
魏东升这一大段的叙述,也算是简单地进行了一次现场重建,作为一名省内的刑侦专家,在座的各位领导不仅关注他的依据和理由,更注重的还是最后的推论。
显然魏东升的这些观点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崔耀军更是直接地说:“法医和政委刻画案犯可能是未成年人,我仔细想了想,很有道理,也符合当今社会上未成年犯罪的特点,结伙作案、劫财劫色、易冲动、易激怒、不计后果,下一步工作首先重点调查外来务工的子女和在校学生,年龄段我看暂且可以划定在14-20岁的范围,尤其是香山北侧的那所职业技术学校是重中之重。还有些问题也要加大力度搞清楚,第一,案犯来去是否乘坐交通工具;第二,案犯什么时间来的现场;第三,案犯是有预谋蹲点守候,还是偶遇死者;第四,死者的挎包、手机还要继续查找。现场勘察工作,明天麻烦陈主任你们还要扩大范围、深度勘验,看能否找到些新的线索。”
叶剑锋知道,崔耀军所提到的现场勘验,他明天也是必须要参加的,自己也迫切想再深入到现场,寻找蛛丝马迹需要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从现在来看,此案的突破口不少,我相信此案必破,究竟是明天,还是后天,或是更久,这个就看你们在座的各位。同志们,老百姓在看着我们、死者的家属在看着我们、死者的冤魂在看着我们。我们必须快速破案,给死去的、活着的一个交代,给社会一个交代。”郑阳局长以此段话作为今天案情汇总分析会议的结束语。
第二天,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会给此案的破获带来希望吗?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叶剑锋和魏东升、陈卫国几个人就早早地来到了现场。
昨夜起风,现场又布满了更多的桂花和树叶,白花花厚厚的一层。复勘现场,重点是寻找那些不易被察觉、容易被忽略的一些隐蔽性的位置和细节,复勘方式就是地毯式地搜寻,不过一半的时间都耗费在清除飘落的枯叶花草上。
经过一个上午的不懈努力,又有重大收获,一是在东门北侧水泥墙面上发现了4根长度在8毫米左右的毛发,经分析可能是其中一个案犯头部触碰了墙壁,头发嵌进了水泥墙体上。二是在东门北侧墙角的草丛里发现了两处带有血迹的唾液,最有可能的就是,其中一个案犯嘴部受伤,随口将带血的唾液吐在这里。
与此同时,宋志国的侦查组已经把嫌疑对象划定在了平江县职业技术学校,该学校于2008年从平江县迁移到林阳集镇新建的校址,距离案发现场约5公里路程。据调查,案发当日是学校假期最后一天,大批学生开始返校,很多学生都去集镇上的饭店吃晚饭聚餐。学校要在晚上9点关门,所以9点之后进出学校的学生都是偷偷地从南侧铁栅栏翻越进来。得到此信息,宋志国去经常翻越的地方看了看,结果发现了铁栅栏的栏杆上有些比较新鲜的泥草迹,宋志国立刻将此情况通报给了魏东升他们。
此处栅栏高近两米,栅栏外是居民区的一条小弄堂,紧贴着栅栏内侧种满了一排广玉兰,因为此处有一路灯,这也给翻越栅栏的人提供很大的便利。
栏杆旁已经架好了竹梯,魏东升毕竟年事已高,爬梯子的任务只有交给叶剑锋了。陈卫国在勘验地面和栏杆,叶剑锋则爬上梯子,检查树叶和路灯。
“重大发现啊,师父!”叶剑锋在黑色的路灯杆上发现了指甲大小、很像血迹的印痕。
“哦,是血迹吗?仔细看看。”魏东升也很惊喜。
叶剑锋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说:“应该是血印痕,印痕一边很直,另一边半月形,看这纹路,像是衣服上的血迹沾染上去的,我看应该是袖口的血迹。”
“嗯,还有其他的痕迹吗?”
“其他都是擦蹭的泥迹。”
“卫国你们处理下吧,我们去学校里转转。”魏东升同时也叫上了宋志国他们几个侦查员。
现在学校正在上课时间,魏东升带着大家直接来到了宿舍楼。
“政委,看你这架势像是去抓人啊?”宋志国开玩笑地说。
“你说对了。”魏东升笑了笑说。
“真的啊?现在?”宋志国他们满脸狐疑。
“不过,还是要看运气啊。”魏东升说完,转而又对叶剑锋说,“小叶,看看宿舍前晾晒的衣服哪件纹路比较接近。”
“好几千人的学校,那么多衣服很难认定啊。”侦查员小于感叹道。
“放心吧。肯定不多!至少能把范围缩得很小。”叶剑锋似乎不以为然。
“哦!叶大师有何高见?”小于瞪大了双眼问道。
叶剑锋上扬着嘴角说道:“一是基本可以排除女生宿舍,二是学生刚放假回学校,不会有很多人在这几天换洗衣服的,现在学生放假哪个不是带一大包脏衣物回家洗干净了再带回来?尤其是男孩子。所以俺师父敢断定昨天洗衣服、现在晾洗衣服的人中很可能有案犯。”
这么一说,大家茅塞顿开。
“乖乖,叶大师也不简单,这你们都能想得到啊。不过,案犯也有可能直接把衣服扔掉。”
“这不能排除,但我分析案犯衣服上的血如果并不多,不会轻易把衣服扔掉的,而是会洗干净照样穿。我看干出这种事的学生,经济条件也不一定好,不会舍得把衣服扔掉的。”
“希望如此啊。”
“所以说,看运气了啊,小叶看仔细点儿啊。”魏东升话虽如此,看上去却信心十足。
3000多人的学校,两幢7层男生宿舍楼,从楼下一眼望去,就能看见宿舍楼层阳台上晾晒的衣物。衣服的确不多,但是走进楼内逐一检查却未发现符合的衣服。难道真的这么倒霉吗?
“大家别灰心,别忘了还有一个地方——盥洗室。”魏东升一句话提醒,大家各自分头寻找。
真是印证了那句老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最后在2号男生宿舍楼3层的一处盥洗室找到了一盆泡在水里的上衣和牛仔裤,还有一双红色运动鞋,衣物、鞋子浸泡在水里,已经看不出血迹,但还是能看得出鞋底嵌着极少量的泥草和桂花,这盆衣物的所有人嫌疑最大。宋志国他们很快就查出这个人叫沈金强。
为了不打草惊蛇,将这伙凶残的案犯一网打尽,专案组立即对抓捕和突审工作均作了细致周密的预案和部署。一张无形的天网已经悄然无息地张开。
当晚,专案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利将嫌疑人沈金强、程月雷抓获。但可惜的是,另一名嫌疑人朱振兴在案发后不见踪迹。
沈金强,男,17岁,身高1米73,体重58公斤,体态偏瘦,左眼和左面部淤青肿胀。程月雷,男,17岁,身高1米71,体重54公斤,体态偏瘦,颈前和胸口前有明显的抓痕。叶剑锋在讯问室分别看到了两人的信息和损伤,这完全符合当初对案犯的刻画,他认定这两人就是凶手。
九死求一生,是大部分杀人案件中案犯的心理,审讯最初,都是抱着侥幸心理,要不就是百般抵赖、相互推诿,要不就是装聋作哑、三缄其口。连夜突审,沈金强、程月雷都是胡说八道、避重就轻。
公安机关破案的标准是,有证据证明犯罪事实是犯罪嫌疑人实施的,主要犯罪事实已经基本查清,基本证据已经获取,犯罪嫌疑人或者主要犯罪嫌疑人已经抓获。
所以能否真正破获此案,现在最重要的一是要取得沈金强、程月雷的如实供述;二是要尽快将朱振兴抓捕归案。
江川市局刑科所的同志们一直在加班加点,对不断送来的所有DNA检材进行比对检验。经检验,谭文梅的指甲内发现了程月雷的DNA,现场墙上的毛发和草丛里带血的唾液与朱振兴宿舍内用过的牙刷、穿过的衣物上提取到的DNA认定同一,这足以说明朱振兴的确就是第三名案犯。校园路灯上的血迹印痕与死者史浩然DNA认定同一,而谭文梅的阴道里只有属于赵玉其的精液。
在大量证据、事实面前,程月雷、沈金强心理防线完全崩溃,在案发后的第三天,两人对自己犯下的罪孽供认不讳。
根据两人的口供,结合现场、尸检和侦查,整个犯罪事实和真相基本上大白于天下,作案过程与当初魏东升在案情分析会上所推论的基本一致,最大的出入是,他们最初的作案动机并不是谋财。
9月22日,朱振兴、沈金强、程月雷三人下午返回到学校,先是在网吧上网,直到晚上8点多钟,感觉很饿,就相约来到了林阳集镇的一家饭店把酒言欢、推杯换盏,三人共喝了1瓶白酒、1箱啤酒,酒酣耳热之后,快到晚上10点,三人异常兴奋,朱振兴则提议去天香镇找几个小妹一起出来玩玩。因为没有出租车,三人只好在集镇上叫了一辆摩的,一辆摩托车算上驾驶员,一共挤了四个人,谁知跑了不到4公里,摩托车就爆胎了,三人只好步行到天香镇。
三人一字排开,走到香山东侧门附近,遇到谭文梅。据沈金强和程月雷二人交代,朱振兴看到美貌性感、孤身一人的谭文梅,于是见色起意,就上前搭讪并调戏了几句,结果谭文梅破口大骂,朱振兴感觉颜面尽失,一把抱住了谭文梅,强行吻她,沈金强和程月雷见状也就一起抓住谭文梅,把她拖到了香山树林里,谭文梅激烈反抗,她的挂包被拉断。
到了树林深处,沈、程二人按住谭文梅,朱振兴则开始扒她的短裙、裤袜,但是谭文梅一直不停地在反抗、叫喊,朱振兴打了谭文梅几拳,就在这个过程中,突然从东门跑进来一个男子,他就是史浩然。史浩然大声喝道:“搞什么!住手!”并且冲了上来,一脚狠狠地踹翻了沈金强和朱振兴。
朱振兴立刻爬了起来骂道:“想死啊!再不滚,弄死你!”
酒令智昏,三人毫无顾忌,并没有畏惧史浩然的喝止而逃跑,相反,和史浩然大打出手。这个时候,谭文梅见状,爬起来提起短裙和裤子准备逃跑,结果被发现,朱振兴叫程月雷赶紧抓住她。
但是谭文梅却是拼着命叫喊,并且和程月雷厮打起来,双手抓伤了他。程月雷一个人难以控制谭文梅后恼羞成怒,就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与此同时,史浩然激烈地与朱振兴和沈金强搏斗,两人都挨了史浩然好几击重拳,见自己吃了大亏,朱振兴更是情绪失控,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连续刺向史浩然。等到史浩然突然倒地不动后,朱振兴就让程月雷把已经没有呼吸的谭文梅拖过来,然后朝着左胸部捅了一刀。
在逃离现场的时候,朱振兴还不忘拿走了丢在东门口的谭文梅的挂包,打开挂包,拿走了包内的一沓人民币,每人分了1000多元。其他物品,包括手机和杀人的匕首全部扔到了河里。
9月30日,国庆前的最后一天,“9?23”特大杀人案最后一名案犯朱振兴被抓获。
而叶剑锋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七天假期,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办公室度过,在报捕之前他必须要把这次特大杀人案件的法医卷宗全部制作完毕。更让他心烦的是,原本答应好带着妻儿出去旅游的计划全部化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