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邹砚宁将营地里的室内项目体验了个遍。
旱地冰壶果然如她所想,节奏慢悠悠不是她喜欢的。射箭虽然成绩一般,但比起上一次还是进步不少。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姜泊闻领着她来到卡丁车赛场。
她不会开车,也从没试图去了解开车这件事情,望着眼前疾驰轰鸣的卡丁车,自然也就在心底下了定义。
这项目肯定和实际开车一样不适合她,搞不好容易吓死自己。
脑补一番,她打了退堂鼓,找借口说:“我有点饿了,不然先去吃饭?”
她平时说话总一副目不斜视的冷傲感,此刻却眼神闪躲。
稍稍用心观察过她的人,都不难看出她现在肯定心虚。
联想到她不会开车的事情,姜泊闻倒也瞬间理解了她的反应。
他没戳穿,低头看了眼手表,回应:“但现在时间还有点早,露营地那边的食材估计还在准备中,要不我玩两轮咱们再过去?一轮也就七八分钟。”
人家陪着她试错一下午,她就牺牲这几分钟本来也没什么。
况且人家并没强迫她尝试,她松了口气,点着头答:“行。”
姜泊闻笑笑,小跑过去和工作人员交涉好又折回来。
他撇着嘴朝边上扫一眼,“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无聊,坐副驾吧?反正是我开车。”
没给她张口的机会,他又补充一句:“不然你不就白白来这里了,上过车也算是体验过咯。”
也有道理。
邹砚宁点着头跟上他的脚步。
他给她戴了头盔,又耐心检查好安全带,偏头说:“出发!”
她没回应,藏在头盔底下观察他的操作。
没等她看清,所有车子都已经在发车令下快速起步顺着起点线冲出去。
车速飞快,吹着她身上的薄上衣卷起褶皱。时不时会有超车的车辆相互碰撞,但车子颠簸一下也并没出现什么她想象中那种恐怖事故。
没多时,姜泊闻踩下刹跟在一辆橘色的双人车后停下。
速度带来的快感让邹砚宁暂时忘记了一开始的恐惧,她甚至还在想怎么一圈这么快就结束了。
一下车,她迅速摘下头盔去看电子屏。他们这辆车耗时七分四十六秒,排名第二,和第一名的橘车仅仅六秒钟之隔。
看着眼前的两行数字,邹砚宁鼓了鼓双腮,瘪着嘴有些懊恼。
一旁的姜泊闻瞥见她的表情,双臂环抱到身前摇了摇头。
他声调沉下去,故意说:“有点可惜,差那么一丢丢咱们就赢了!”
就六秒。
岂止是有点可惜。
这和她在决赛场上已经拿到五个冠军点,结果还是被对方反杀有什么区别?
邹砚宁心底的胜负欲一下子起来了。
她偏头朝着赛道上扫,眨眨眼问:“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姜泊闻答得果断:“好啊!”
话音落下,他已经转过身朝上车点走。
邹砚宁加快脚步追上去,人家已经坐上驾驶位,正扯着安全带要往身上系。
她站在原地没动,牙齿轻咬了咬下唇。
姜泊闻催促道:“上车吧。”
她呼了口气,绕到他身边开口:“这把我来开,怎么样?”
姜泊闻惊讶了半秒,笑道:“行。”
他松开手上的安全带,起身挪到副驾驶位上,看邹砚宁坐下才继续说道:“左脚刹车,右脚油门,两边不要同时踩,双手控制好方向就行。”
他语气好轻松,正好彻底消除了邹砚宁心里的最后一丝紧张。
点着头“嗯”了声之后,她戴上头盔,调整好一个最舒适的坐姿。
又是一声令下,赛道上所有车子齐刷刷飞了出去。
进场前在边上看过赛道图纸,加上刚刚那几圈也在认真观赛,邹砚宁已经摸清楚路线。
她双手牢牢把着方向盘,除了一开始几次拐弯时车速控制得不好导致车子有些飘,中后程已经渐入佳境。
“嗖”一下,蓝色车子越过终点线,其他的车子也陆续跟在后头冲过来。
邹砚宁边摘头盔,边已经迫不及待回头看大屏。
他们的车子排在第一。
用时七分二十,比刚刚那一局快了整整二十六秒。
她双唇微张看着屏幕,愣怔了会儿才咧开嘴笑,眼眶里铺上一层亮光,“我们赢啦?”
“嗯,”姜泊闻点了下头,也跟着她笑,“真厉害!你看吧,其实很多东西想象和实际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需要你自己亲身体会。”
说着,他将右掌举到脸侧。
邹砚宁朝那只手盯了半秒,自己的右手掌也举起来送过去。
两人的手掌再次碰到一起,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
晚餐是自助烧烤,飞盘比赛的队友们又重新集结出现。
邹砚宁和丸子她们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吃了没多少就一溜烟全跑到草坪上放风筝去了。
姜泊闻在站在这头的烧烤架边,手上在摆弄着肉串,一双眼睛却总是在跟着邹砚宁移动。
对面的泡泡扫他一眼,扬着下巴喊:“哎,再发呆肉串要糊了!”
“哪儿糊了?”姜泊闻不屑地瞪他,顺势给肉串翻了个面撒上孜然粉。
又是两三分钟,他把手边烤熟的肉串和蔬菜全数从铁签上取到盘子里,又拿上筷子和果汁才朝着草坪那头小跑过去。
彼时的邹砚宁拽着风筝跑累了,将线绳交到丸子手上,自己后退到人稍少些的地方盘腿坐下。
她捧着手机在拍照,一会儿是拍天上的风筝,一会儿是在拍草坪上奔跑的人。
正要收回手机,镜头前忽然闯进一个黑色的身影。
姜泊闻从远及近慢悠悠走了过来。
察觉到镜头对着他,他立刻咧开嘴笑笑,晃悠两下手上的东西,脚下步伐随之加快。
镜头放大了他的笑脸,亮堂堂的眼睛直视过来,虽然隔着手机却还是让邹砚宁滞了滞,她没按拍摄直接收起了手机。
偏头看他靠近,张口问:“怎么过来了?”
姜泊闻将手上的盘子往她面前递,又拆好一次性筷子,“刚刚看你没吃多少,怕你回去偷偷煮宵夜吃,岂不是我没招待好?”
邹砚宁轻声笑笑,道了谢,接过筷子夹起肉片往嘴里送。
嚼碎咽下正要说话,一阵风迎面轻拂过来,一整天的热意在这时彻底消散。
她耸着肩长长吸了口气,语调慢悠悠地感慨:“这里好舒服啊,我都不想回去了。”
姜泊闻杵着草坪偏过头看她的侧脸。
刚刚奔跑过的双颊还泛着红,被西沉的斜阳一衬,微微的红又盖上一层橘金。
勾起的唇角挂着惬意,引得他跟着弯了弯唇。
他也吸了口气,学着她的动作懒洋洋仰着头,回应道:“这就是我喜欢户外运动的原因,大树、森林、大海,它们都让人觉得舒服。”
“嗯,”邹砚宁抿着唇点点头,视线回落到他身上,“不过以前上学时候你能腾出时间做这些我能理解,现在做了老师应该很忙吧,你是怎么平衡这些时间的?”
姜泊闻眉心微拧,“嗯……”了声之后,才回应道:“你这问题我之前还真没想过,其实我好像没有特意平衡过工作和爱好。”
他挪了挪身子,坐直起来,继续说:“我这个人呢,是个理想主义者。简单来说,我觉得开心是最重要的,所以工作我选的是自己从小就喜欢和向往的,忙是忙了点,但我其实很有成就感。别的喜欢的事情就在不上班的时候一件件去做就好啦。”
忙却有成就感。
邹砚宁自己对羽毛球其实也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她就和姜泊闻刚刚说的那些截然相反。
她忙,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休息时间。可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算有想做的事情也总在犹豫,一来二去假期已经结束了。
她撇了撇嘴,努力在回想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
或许是从前年假期想去旅游被邹指导骂了一顿开始的,或许是世锦赛小组赛上面对没那么强的对手却丢掉了一局,然后挨了教练批评。
又或许,是染了头发被网友指责的那次。
她摇摇头,自己也理不清楚。
余光注意到她现在有些愁眉苦脸,姜泊闻放缓语速,问道:“你选择做羽毛球运动员,难道不是自愿的?”
邹砚宁扬了下眉毛,连忙回答:“当然是自愿的。”
她接着解释:“小时候会接触到羽毛球确实是因为我父亲的工作原因,不过后来选择走职业是我自己的决定。”
姜泊闻缓缓点了点头,又问:“那除了羽毛球,你就没有别的想做的?”
赶在她张口之前,他又着重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那种不为了任何人、任何目的,只为了你自己开心而想做的事情。”
她眨眨眼,迟疑着没出声。
姜泊闻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撑在身侧。
他仰着头看向颜色渐深的天空,轻悠悠的语气:“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我们只是朋友间的闲聊,又不是记者采访,不用那么一本正经的。”
邹砚宁抓起脚边的果汁喂进嘴里,甜中泛着微酸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
她转头看向姜泊闻,他的侧脸在夜色下慢慢隐匿,又在路灯打开的瞬间弹入眸中。
那一刹,她恍然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她挪着身子面向他,还是决定开口:“挺多的,最近最想做的就是美甲和看演唱会。”
姜泊闻打了个响指,直起身子和她面对面。
路灯细碎的光点从树影之间落下,被他宽厚的双肩接住。
他勾着唇笑,声调微微上扬:“那明天就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