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里的气氛很诡异,似乎顾长天的死谁也不在乎了,更甚的是他好像被忘记了。所有人都在听梁小玉坦白,恨不得马上打开她的脑袋瓜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解毒药到底还有几颗。可他们又被梁小玉的坦白所震惊,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全都静静地站或者坐在原地。
“手稿的确是我拿走了,我也请李教授读出了所有的内容!”梁小玉苦笑道,“黄千山你猜得没错,最重要的内容就是手稿最后的那部分,没看过这部分内容,就会和你们这次一样,几乎一进山就会死掉。”
“可手稿不是……”劳月迷茫地问,“李教授不是死了吗,他翻译出来的稿子都不见了!”
黄千山忽然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为什么,他插话道:“等等,你说你看过全稿,稿子也被读出来了!那……劳月手上的原件,是不是被你动过手脚了!?”
“你是有点聪明,可惜到现在才想到。”梁小玉慢慢地说道,“你读到最后一部分时,难道不觉得那部分的里贝喜语的语法完全不通吗?”
“因为那是你伪造的,你不懂里贝喜语,所以依样画葫芦,写出来的里贝喜语也牛头不对马嘴。”黄千山恍然大悟。
“如果你们知道了最后的内容,根本不会有阻碍,我不能让你们进入瑶池。”梁小玉痛苦地说,“以月姐你的资历,一定一眼就看出跪地猴像的金钻玉眼是我盗走的,并卖掉换钱了。我只希望那个梁小玉还活在你心里,不想你知道我已经变了,我真的不想这样!我真的爱你!”
劳月说不出话来,黄千山见状,就急着问:“那你的解毒药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从女王墓里带出去的!”
梁小玉不理黄千山,自说自话:“也许是我活该,爱上了顾长空,爱上了一个和我一样人面兽心的男人!”
“长空?他人呢!?”劳月用干涩的声音问。
“我不知道!我把金钻玉眼偷出来后,就被顾长空发现了,他也知道了我全部的秘密。”梁小玉沉默了一小会儿,又说,“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也许你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变了。三个月前,我和顾长空发生了关系,睡梦时不小心说漏嘴,他追问我的秘密,我意乱情迷就说了出来!谁知道他贪婪成性,这次进山,他就假装水土不服,偷偷地进了山!”
“可我们到现在都没看见他!”蔡敏敏尖声叫道。
忽然,梁小玉脸色变黑,嘴里迸出一道黑血,她捂住胸口,难受地看着黄千山,说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把解毒药给他们了吧?这些药的确能缓解瘴毒,也是郝大力说过的灵丹,但……但那瓶药全被顾长空拿走了,他也不知道这药其实是解毒药,也是毒药!”
“毒药?”黄千山甚感意外。
“你真以为我那么狠心?我吃下解毒药,不是想苟活,而是想有个机会跟月姐解释。可我一直没有勇气,因为在瑶池边上她就看到了跪地猴像,我也只好继续假装昏迷!”梁小玉费劲地喘道,“顾长空把最后的那部分手稿拿走了,放在月姐家里的那份其实是我托人做的赝品。他以为拿着解毒药就可以一路无阻碍,想得倒挺美,他根本不知道那是解药也是毒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因为他看不懂手稿,而我给的路线图也是假的!”
梁小玉闭上眼睛,想止住泪水,她站直了身子,低头对劳月说:“对不起,是我害死了爸妈,是我害死了顾长天,是我害了你们大家。月姐,我爱你,今生不能有个好结局,但愿真有来世。”
劳月呆了半饷,不知道该说什么,谁知道梁小玉忽然冲出了内殿。突如其来的情况,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梁小玉跃出冥殿,从高高的阶梯滚了下去。冥殿外的蓝色烟雾散得快出不多了,劳月顾不上外面是否充满毒气,马上就和蔡敏敏、郝大力追了出去。黄千山也跟出去看情况,有一瞬间他也想跳下坡度极高的阶梯,摔个脑浆四溅。
怎知,他们刚跑到冥殿大门,就看见一个身裹白素的女人从瑶池里飞起来,直奔悬在空中的天宫。白衣女人飞上去以后,天宫就慢慢地消失无影,似乎从未出现过。劳月哪还有心情看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她跑出冥殿就想找回梁小玉,没想到梁小玉摔下去竟然没死。梁小玉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积满水银的瑶池边,然后用口形说了一句:对不起。
“小玉,别……”
劳月还没喊完,梁小玉就翻身跳进了瑶池,水银也溅了满地。冥殿外的蓝色烟雾尤存,黄千山想强行把劳月拉走,但他觉得一阵眩晕,竟朝满是水银的瑶池倒下。劳月眼疾手快地拽住黄千山,她纵然不舍梁小玉葬身瑶池,但她又不想再连累其他人,所以便叫郝大力和蔡敏敏把黄千山扶回内殿。
“月姐,你也一起回去,这里有汞气,待久了很难受。”蔡敏敏劝道。
劳月强颜欢笑:“我没事,回去吧。”
郝大力架起劳月,拖着她走,说道:“既然没事就进去吧,别在外面待了,我头晕得难受。”
劳月一步三回头,可黄千山几乎失去了知觉,他被汞气熏得吐出一口胃液,恨不得马上躲进内殿。梁小玉的死对劳月打击很大,她都没有感觉到不适,直到走回冥殿,她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黄千山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儿意识,他看着对面的郝大力和蔡敏敏,又看看身旁的劳月,全都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儿活力。
“刚才看到一个女的飞进天宫,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黄千山故意找话题。
可是,没人应声,黄千山就继续说:“你们知道宋朝有本书,叫〈太平广记〉吗,书里也记载过几件类似白衣女人白日飞升的故事。书上说,唐朝的冀州枣强县有个女道士叫边洞玄,后来得仙人指点,在众目睽睽下白日飞升,和我们刚才看的一样。可惜白衣女人飞得太快,我还没看清她的模样,很可能就是古虢国女王。要是我们也能白日飞升就好了,但古虢国女王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等了三千年现在才飞?”
劳月抱着双膝,忽然说:“不,是她已经白日飞升了三千年。”
蔡敏敏和郝大力疑惑地抬头,他们看着劳月,紧张地想是不是劳月疯了,这时怎么解释起白日飞生的事情来。只听,劳月说刚才瑶池上空全是银色的粉末,她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蜃粉。蜃是一种类似龙蛇形的动物,它形如蛇,状似螭龙。古人说,海市蜃楼是蜃吐出的气造出来的,而现在科学解释蜃景其实是一种光学现象。蜃是一种类蛇生物,但早已灭绝,出现的时间也很短,故没有化石可寻。它们吐的气并不是光学现象,而是它们身上的每一部分,甚至是它们吐出的气,都有一种特殊的记忆功能。即便过了千百年,它们也能还原记忆深刻的场景。蜃粉被古虢国女王洒进瑶池,水银里混进了蜃粉,随着汞气的散发,均匀分布的蜃粉就会再度将记忆中的场景排列,所以每一出现水银上涌,白日飞升和天宫都会出现一次。
“那你是说,三千年前,那个女王真的飞进了天宫?”黄千山不信,觉得劳月脑子乱了,尽扯些有的没的。
“这里并没有女王棺,不是吗,如果说是女王墓,为什么只有冥殿和瑶池呢?”劳月平声缓气地问。
“我也奇怪,可能她的棺材早就腐朽成灰了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黄千山随口猜测。
“世界上真的有天宫和神仙吗?”蔡敏敏也怀疑地问。
“有神仙的话,那我就不怕死了。”郝大力垂头丧气地说。
劳月整个人都很阴郁,似乎被梁小玉深深地伤害了,而且又知道父母的死竟是梁小玉一手造成,此刻她跟疯子没什么俩样。劳月怔怔地说,世界上有没有天宫和神仙她不知道,但白日飞升的那一幕,的确是真实场景的转换。在远古,早就有祭祀舞蹈,白日飞升其实是一种巫舞,因为蜃粉转换不是很清楚,所以人们看不到吊着的绳子,而女王是不需要表演祈福的,所以那个白衣女子并不是古虢国女王。就如他们先前看到的凤凰涅磐,其实并不是发生在冥殿外,估计也是祭祀时的一种表演。火中的凤凰也许曾经存在过,但也可能只是一种祭祀道具,毕竟蜃景很模糊。至于悬着的天宫,那应该也是假的,因为蜃不单可以记忆去过的地方,还能记忆曾经做过的梦。
“你是说,古虢国抓过一只蜃,它做了一个有关天宫的梦?”黄千山难以置信地问。
“动物也会做梦,做梦不是人类的专利,
“这我倒看见过,只是听你这么说,总觉得太悬乎了。”黄千山说完又觉得心口一阵抽搐的疼。
“你是不是又疼了?”劳月盯着黄千山,说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害了小玉、长天、敏敏,还有大力。”
“月姐,别说了。”蔡敏敏和郝大力异口同声。
“算了,既然没有希望了,咱就认命吧。”黄千山放弃了,他说,“能有这么大的冥殿做坟墓,也算前生修来的福气。你们是有钱人,不知道现在的生活多苦,我们穷人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根本买不起墓地!”
“你开玩笑吧?”蔡敏敏狐疑地问。
黄千山对蔡敏敏笑了笑,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想趁还有体力,把顾长天放在一个干净的地方,也算对死者的一种尊敬。劳月和郝大力、蔡敏敏想来帮忙,但黄千山抱起顾长天时,忽然觉得顾长天的腹部有一个硬物戳在他的腰间。黄千山疑惑地撩起顾长天的衣服,当昏黄的头灯光线照进去时,却看见顾长天的衣服里塞了一个绿色的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