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念的声音并不高,但灭唐匕三个字却有炸雷般的威力,尹棋陈锋一下子齐跳起来,四只眼睛便如四把利剑,齐射向他。
尹棋进辅子前,早将辅子里的情形看清,李传灯憨头大脑,是个再常见不过的乡下少年,因此全未在意,再没想到会从他口里蹦出灭唐匕三个字来,刚要喝问,李传灯已转头看着乌铁翼道:“爷爷,灭唐匕是什么呀,怎么好些人都在找它。”
在李传灯冷不丁蹦出灭唐匕三个字时,乌铁翼实是惊怒到了极点,心下乱转念头,出手袭击尹棋两个,两人已留了神,且风云十七剑名头不弱,自己又是多处带伤,功力剩不到一半,未必能一击得乎,由里屋穿窗退走,徒步可跑不过马,正不知何去何从,李传灯却又傻头傻脑的补了一句,忙喝道:“我怎么知道灭唐匕是什么东西,拉你的风箱,小孩子家乱问什么?”
他两个这一问一答,真象爷爷在训斥愚笨的孙子,李传灯之所以问出灭唐匕三个字,只不过是他听别人说过罢了,尹棋惊疑之心稍定,道:“小兄弟,你怎么知道灭唐匕,是谁跟你说的。”
李传灯搔了搔头,装做有点害怕的看着乌铁翼,忽地站起来道:“爷爷,柜子里还有一碗鱼,端出来给客人下酒吧。”拨步向里间走去,他算定乌铁翼不好阻止,而他的情形,必重新勾起尹棋两个的疑心。
果然尹棋一见他吞吞吐吐,顿时疑心大起,喝道:“小兄弟,你知道些什么,不要走。”一步跨到李传灯身后。这时他的位置,反到了乌铁翼身后,乌铁翼要退入里屋,先要绕过他,李传灯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此时不发动,更待何时,霍地转身,指向乌铁翼道:“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乌老怪,灭唐匕就在他身上。”
他这话便如一个炸雷,尹棋倏地转身,但事起突然,反应便没有乌铁翼这有心人快,乌铁翼背一弓,双手齐扬,两把黑风爪左右分击,尹棋陈锋齐齐中爪,乌铁翼同时间大喝一声,霍地站起,他此时陷身尹棋陈锋两人之间,两人临死反击,不是那么好招架的,他必得先行跳开,才好慢慢来收拾李传灯,然而他算盘打得如意,不知李传灯已先算了他一着,身子一起,忽地一阵天眩地转,原来蒙汗药恰在这时发作了。
尹棋两个能名列风云十七剑,也实有两分真本事,他身子这么一顿,尹棋两个已双剑齐出,虽是中爪之后,仍是势劲力急,乌铁翼左腹右背同时中剑,吃痛之下,头脑重又清醒过来,狂嗥一声,双掌齐击,将尹棋两个打得直飞起来,剑随势带出,立时鲜血激喷。
“老夫纵横一世,想不到竟在阴沟里翻了船,小兔崽子,你值得骄傲,可惜聪明不长命啊。”乌铁翼杰杰狂笑,全不顾伤口激喷的鲜血,双爪戟张,一步步逼向李传灯。
此时乌铁翼身受重伤,李传灯若穿窗而走,乌铁翼十九追他不上,但师父师妹就在身后,他走了,乌铁翼势必害了师父师妹。
“我绝不能让老贼害了师父师妹。”李传灯暗暗咬牙,抄起墙角的大铁锤,不退反进,一步跨上,大喝一声:“老怪看锤。”一锤当头锤下。
水志远受师门戒律所限,身怀流云剑绝学,却不能传授,因此李传灯功夫平平,但他这一锤有进无退,充满了有去无回的惨烈之气,竟是气势如虹。
他这时退到了门边,里屋的水志远两个都能看到他,水杏儿看了他这一锤的气势,忍不住吃惊暗叫:“师哥给我欺负时象绵羊,原来真打起架来这么凶的。”
可惜李传灯功夫与乌铁翼相去实在太远,乌铁翼左爪一扬,一把抓住了锤头,随手一送,锤柄撞在了李传灯胸口。李传灯松手脱锤,踉跄后退,直退进里屋,到墙边一跤坐倒,乌铁翼身负重伤,功力已剩不到平日的一成,否则这一撞就能要了李传灯的命,但就是这一成的功力,李传灯也觉胸口如给一座大山撞了一下般,全身骨架欲裂,再不能动弹分毫,眼见乌铁翼一步步逼过来,心中惨叫:“终不能救得师父师妹,可怜师妹还这么小。”扭头看向水杏儿两个,泪如雨下。水杏儿见他受伤,又急又怒,可惜出不了声,水志远眼睛却是闭着的。
乌铁翼一步步走近,口中狞笑:“臭小子,纳命吧。”一爪抓下。忽地里眼前人影一闪,同时间胸口中掌,直飞出去,撞到了炉台上,口中鲜血狂喷,头一搭,眼见是不活了。
及时出掌救下李传灯性命的,是水志远,原来水志远内力较之乌铁翼,相差也不过一线而已,这小半个时辰,一直在运气冲穴,终于在最关键时刻冲穴成功。
李传灯又惊又喜,叫道:“师父,快救人,乌老怪怀中红色药粒是解药。”身子却始终挣扎不起来。
水志远知道迟疑不得,他出身的流云剑派,也是七大剑派之一,和尹棋陈锋的师门大有渊源,急伸手到乌铁翼怀里,搜到解药,先救起尹棋,尹棋左臂上中了一枚黑风爪,一条左臂已整个儿变得漆黑如炭,他功力甚深,强运内力克制毒性,但剧毒还是一分分迫近心脉,只要再迟一会儿,必定毒发无救。
水志远先给他喂下解药,再起出毒爪,随后来救陈锋。陈锋内力尚不如尹棋,但他所中黑风爪是在腿上,离心脉较远,所以也还勉强撑得住,水志远依法施为,眼见解药下去,毒爪一拔,黑血缓缓流出,吁了口长气,笑道“不妨事了”。
陈锋紧咬着的牙关一松,道:“多谢大叔救命之恩。”蓦地里脸色一变,急叫:“小心”。
水志远还不知小心什么,突觉左胁一痛,一枝宝剑穿胸而出,扭头一看,竟是尹棋,他霍地里明白了:“灭唐匕。”
尹棋脸容扭曲,道:“对,灭唐匕,你虽救了我性命,但灭唐匕是我的,绝不能让你抢走。”
陈锋目眦欲裂,怒叫道:“尹棋,想不到你如此无耻。”挺身要坐起来,尹棋从水志远身上抽出宝剑,一剑劈下,一个脑袋直滚出丈许开外。
“灭唐匕只有一把,你便真是我师弟,也要吃我一剑。”尹棋一声狞笑,扭身走向半伏在炉台上的乌铁翼尸身,蓦地里身后一声悲呼,原来是李传灯听得外间情形不对,竭力挣出来看。
“倒把你这傻小子给忘了,你外憨内奸,乌老怪都夸你了不起,但我说你还是个傻小子,悄无声跑了,岂非能保得一条命。”尹棋嘿嘿怪笑,举剑便要来杀李传灯,刚一抬步,霍地里喉头一紧,耳边听得一声狂嗥:“大伙儿同归于尽吧,灭唐匕谁也得不到。”
原来是乌铁翼,他竟仍没死透,霍地发难,一箍尹棋脖子,将他一个脑袋直按入灶中烧着的那锅铁水里去,尹棋一则全未提防,二则中毒后体力未复,竟未能挣脱,一个脑袋给铁水一泡,哪还有命,整个铁匠铺瞬时间弥漫开刺鼻的焦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