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赢真诚发问:“我说过吗?”
云边:“……”
合着他只是随口一说, 她却当了真。
而且正常人都该听出来,重点并不在于他对没对周影说过,而是她希望他从今往后验收她的生日, 但凡他想给她回应,就算不记得,也会答应的。
既然没有干脆地答应, 就意味着拒绝。
云边有种满腔热情被冷水兜头浇灭的失落,低声说了句“算了”就要出去。
边赢伸手挡住门。
云边不看他, 只看着门。
少女的侧脸就差明晃晃写着“我在赌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就她自己意识不到。
边赢问:“生日什么时候?”
云边的心情多云转晴, 但还是不看他,她要是瞬间变脸,老老实实把生日告诉他, 岂不是很没面子, 哪有女生那么容易被哄好的。
“都说不用了。”她倔强地重复一遍,把门打开一条不大的缝隙,然后侧身出去了。
云笑白果然在外面的座椅上坐着等她:“洗好啦?”
“嗯。”云边反手关上卫生间的门。
云笑白没忘记刚才两个孩子撞洗手间的事,她吩咐云边:“那你去跟哥哥说一声,叫他赶紧来洗澡了。”
云边:“……”
她硬着头皮来到边赢房门口, 敲了两下门:“边赢哥哥,我洗好澡了。”
边赢根本不在房间, 里面当然没人应。
看她回来, 云笑白随口问:“哥哥理你了么, 刚才我看时间太晚了想叫他去别的卫生间洗,他没理我。”
“理了。”云边含糊其辞,“他说马上。”
云笑白不疑有他, 手掌拢住她的后脑勺:“那行,我们去睡。”
云边乖乖进屋,关房门刻意关得很重,给边赢安全的信号。
云笑白不满:“这么晚了不要关门这么重,影响别人休息。”
“家里又没有别人。”云边小声辩解。
边叔叔和边赢都还没睡,家里佣人有独立的佣人房,主屋一共就他们四口人,她就是现在蹦个迪,能影响谁啊。
“那也不能养成这种习惯。”
“我知道啦,妈妈。”
听到云边房门传来的关门声,边赢并没有马上出去,他慢悠悠转身,看向背后颇为兵荒马乱的战场,云边洗澡时间太短,淋浴房的玻璃明朗干净,一丝雾气都没起,从淋浴房出来一路都是凌乱的水迹,湿漉漉的鞋印延伸到卫生间门口才消失。
无一不在说明她洗这个澡究竟有多慌,所以才一直强调叫他别看,跟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似的,一件事情翻来覆去说个没玩没了。
可她还是太单纯了点,对男人的脑补能力一无所知,以为看不到就万事大吉。
事实上,只要他愿意,水流冲击在皮肤上的声音,落到地面的声音,穿衣服的窸窣声,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是助纣为虐的素材。
更何况,他在梦里见过。
想联想,不过是轻而易举。
蠢丫头。
回到房间,边赢在书桌前坐下来,他从抽屉里摸出烟,叼上,点着火机,低头,让火苗凑近烟头。
刚点燃,他抬头看到书桌上母亲的照片。
她看着他,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柔,但今天却似乎有了点责备的意味。
边赢于今晚第二次向女生投降,他把烟扔进水杯里面,回视母亲:“不抽了,可以吗?”
得不到回应。
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她的回应。
边赢做不到继续看着她,他把照片轻轻反扣在桌上,这大半年来,母亲的几张照片他翻了又立,立了又翻,也数度藏进柜子深处,又拿出来摆上。
无论怎样,他找不到两全的方法。
见不到想,见着了痛。
*
这一晚,云边一直无法入睡,她没敢翻来覆去,怕影响云笑白睡觉,虽然她觉得妈妈应该也后怕得睡不着。
但她得装作自己没事,才能让妈妈放心。
让云边失眠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对宁温书彻底失望,也不仅仅因为是被绑架后的心有余悸。
她还有点没法对浴室里发生的事情释怀,她居然当着边赢的面洗了个澡……虽然只是背对。
更要命的是,他问她生日什么时候,可她因为那点女孩子莫名其妙的脸面,没有告诉他。
依照边赢的性子,过了这村很可能就没这店了。
但她也是抱着希冀的,但凡边赢想知道她的生日,其实很容易就能找到答案,去年生日的时候她发过朋友圈,而且她不是总发状态的人,所以那条状态,一点进她的朋友圈就能看到。
天际泛白,晨曦微光透过窗帘没关严的缝隙透进来,云边才微微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她绝望地想,完了,这下睡不了几分钟就得起床上学了。
她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睡了挺久,一觉醒来果然已经是中午,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床头柜上有张云笑白留的纸条:“云边,今天给你请假了,你在家好好放松,我出门见律师去了,你放心,我和边叔叔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昨天的事情还远远没有解决,出于云边和宁温书的血缘关系,事情往小了说可以被定义为家事。加上宁温书的妻子还在哺乳期,家中有病孩和未满月的孩子需要照顾,带走云边的目的并不是出于谋财害命,性质不算太恶劣,即便被定罪判刑,也极有可能争取到监外执行。
平日里与人为善的云笑白难得发狠,拒绝宁家任何形式的道歉或赔偿,坚持以绑架和故意伤害罪起诉宁温书的妻子。
云边把纸条放回原处,既然不用急着上学,她就慢慢来了。
一踏进卫生间,那点好不容易因为睡了一觉而暂时忘却的回忆立刻纷涌而至。
尽管竭力镇压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但刷牙的时候,她还是不自觉往旁边的洗手盆瞄了一眼。
干的。
这说明,便宜哥哥要么是还没起床,要么是已经起了很久,他可能已经上学去了。
洗漱完毕,她下楼去,走到厨房门口,叫了李妈一声。
“边边起床啦?”李妈跟她说话格外轻声细语,大概是怕她还没能从被绑架中的阴影中走出来,唯恐嗓门大点就吓着她。
云边揉揉眼睛:“嗯。”
“饭还要稍微等一会。”李妈笑着说,“但你要不要先吃点蛋糕?在冰箱里。”
“好的呀。”云边往冰箱走去,顺便问道,“今天是谁的生日吗?”
“是我的。”李妈有点不好意思,“你妈妈太细心,居然连我的生日也给我记着,这么忙还不忘给我订个蛋糕。”
“啊?”云边愣了一下,连忙送上祝福,“阿姨生日快乐!”
“哎,谢谢边边。”李妈得到祝福就很高兴。
云边打开冰箱,果不其然看到里面摆了个未拆封的蛋糕,就是摆得很高,位置还在挺里面,她得垫脚才能够上。
小心翼翼取出蛋糕,没有多余的手,她用手臂抵上冰箱门。
结果冰箱门这层阻隔一消失,她就发现旁边多出张脸。
事发突然,她吓得整个人猛地一颤,蛋糕没拿稳,眼见着就要摔下去,她手忙脚乱去捞。
边赢也下意识去接。
四只手总算是平安护住蛋糕。
手叠着手,彼此的体温清晰印在自己肌肤之上。
李妈听到声响,回头看过来:“阿赢也醒了?午饭马上就好,肚子饿的话可以先点蛋糕垫肚子。”
“好。”边赢应下。
云边不动声色,左手从他手上移开,右手从他手里抽出,她低着头叫了他一声“边赢哥哥”,然后率先走开,往客厅方向走去。
她坐下没多久,边赢也端着蛋糕来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中间摆了个蛋糕。
这场景,不让人回忆起昨晚的生日话题都难。
“你生日?”边赢问着,伸手去拆蛋糕。
“不是。”云边说,“李阿姨的生日。”
显然,边赢并没有费那种心思看她朋友圈。
虽然他本来也没有那个义务。
听到云边的回答,边赢意外地挑了挑眉,李妈的生日,并不是他平常会关注的细节。
两人很默契,没有人再动蛋糕,要等寿星公。
厨房里,李妈几个快马加鞭,将午饭准备完毕,端上桌上,看到蛋糕还在桌前原封不动,她奇道:“你们怎么不吃呀,不喜欢吗?”
云边:“我们在等你一起吃。”
边赢站起来,替李妈拉开椅子:“阿姨,你也坐,吹蜡烛许个愿。”
两个孩子都坚持,李妈恭敬不如从命,她虽然是边家的老员工了,说是半个家人也不为过,不管是边闻边赢,从前的冯越,还是现如今的云笑白云边,都对她敬重有加,但是她向来很懂分寸,像今天这样,上桌和主人家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云边最先吃好饭,最后跟李妈说了声“生日快乐”,然后上了楼。
她走进卫生间,饭后洗手。
她仔仔细细将食指搓一遍,然后将沾满泡沫的手送到水龙头下冲洗。
冲着冲着,忍不住跑神。便宜哥哥给周影过生日挺积极的,给李妈过生日也挺耐心的,怎么到她这里,就那么困难了呢?
她又没图他送多贵重的生日礼物。
回过神抬头看镜子,才发现引发她胡思乱想的罪魁祸首就站在门口,倚着门好整以暇,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云边露出个笑,客套叫道:“边赢哥哥。”
她考虑清楚了,既然他不打算跟她有什么过密的接触,那她就退回到室友井水不犯河水、见面了打个招呼的关系,从前怎么虚与委蛇,以后继续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好了,你用。”她擦干手,给他腾卫生间位置。
走到门口,他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边抬头看他。
“327,对吗?”
3月27是云边的生日。
“嗯!”
柳暗花明的豁然开朗瞬间将云边包围,但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跟他说什么,什么都不说又显得尴尬,她只好没话找话,明知故问:“你怎么知道的呀。”
这点扭扭捏捏的心思,他一眼看穿,没顺着她,而是直白地奚落道:“总不能是算的。”
这话云边没法接,天都让他聊死了。
她摸了摸鼻子,结束对话:“那我先回房间了。”
边赢拦门的手却没有放下。
云边莫名。
他顿一下,发起邀请:“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恒隆广场。”
一起去商场……干嘛?云边不想自作多情,但男孩子约女孩子一块去商场,也太像是约会了。
边赢解释道:“我想去给李阿姨买个生日礼物,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