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云边的阻拦, 云笑白带着云边就近去了旁边的空房间。
先检查的手臂,撩起袖口以后干干净净。
云笑白微微松一口气,又蹲下身去, 卷云边的裤腿。
小腿上一大块乌青,在奶白皮肤上刺眼非常。
云笑白愣了一下,去撩云边的衣服下摆:“还有吗?”
云边按住母亲的手, 摇头:“没有了,就这一处。”
这是她把戴盼夏推翻在地的时候, 戴盼夏胡乱踢中的。
云笑白蹲在那,好一会都没有动。从云边的角度看不到母亲的脸,只能看到母亲的身躯从最开始的定格, 到后来微微颤抖。
云笑白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中漏出来。
云边被罚站那么久,晒了太阳, 饿着肚子, 腿脚更是麻得不成样子,说心里没有委屈或愤懑是假的,后面基本上是带着赌气的成分在站,但是母亲一哭,她的气瞬间就消了, 慌忙蹲下去安慰云笑白:“妈妈,我一点也不痛了, 真的, 就昨天一点点痛, 今天完全没事了。”
云笑白把她搂进怀里,哭出了声,语不成句地问:“问你为什么不说,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宁愿在外面站那么久,你怎么能这么倔?”
“妈妈对不起。”云边回抱过母亲,又变回了那个乖乖小宝贝,“我下次不敢了。”
云笑白一想到云边在外人面前不顾一切维护她这个当妈的,自己却误会她,用那么严厉的言语责备她,还罚她在外面站了那么久,简直心痛得要碎掉,“云边,妈妈不需要你来保护,你还是只个孩子,只要管自己平安健康长大就好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啦。”云边给云笑白擦眼泪,“妈妈,我真的没事,你别哭。”
待云笑白终于发泄完情绪,她问起个很重要的问题来:“你那个同学说了什么,让你那么生气。”
云边又沉默了。
云笑白佯装生气:“刚答应过的,又不肯跟我说实话了?”
既然如此,云边实话实说,只是用词方面收敛些许:“她说,我是你和边叔叔的私生女。”
这也是她一直很想确认的问题。
日子在边家住了这么久,她基本排除了这个可能,不过她总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云笑白知道外面有些风言风语,但她和边闻自各自嫁娶后再未碰面,清者自清,她懒得理会那些嘴碎的言论,没想到,居然在云边的学校里都传开了。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孩子有那么不光彩的出生?”云笑白坚定否决,“云边,你是合情、合理、合法出生的,在全家人的期盼下来到这个世上,是我与你父亲的爱的结晶……至少在当时是。”
这是云边平生头一次听云笑白主动提及她的父亲,母女俩这会又处于刚刚和好的氛围下,她料定母亲不会对她翻脸,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用小心翼翼的口吻问云笑白:“妈妈,可以说说我爸爸吗?”
如她所料,云笑白对她正是万分心疼兼愧疚之时,对她有求必应,就连平日里绝对不允许触碰的禁忌,也可以破例。
沉默良久,云笑白缓缓开了口:“你爸爸……曾喜欢我很多年,我跟你边叔叔分手以后,被他打动,和他在一起,后来结婚有了你。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外遇,可能有些人就是不懂珍惜,没得到的时候苦苦追寻,得到了觉得不过如此。”云笑白苦笑着摸摸云边的头发,“如果你再小点,我肯定会把你做掉,但那个时候,我只能把你生下来。”
云边聚精会神听到这里,忍不住想如果妈妈早点发现就好了,那她就不必来到这个世上走一遭。
云笑白继续说:“所有人都劝我,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他一次,但是我不,我当天就想挺着大肚子和他离婚,他不同意,拖到生下你,我们都想要你的抚养权,双方一直谈不拢,后来,我净身出户,只要了你,这才把婚离了。”
提起这桩往事,云笑白语气里充满恨意:“如果只是这样,我当然不至于这般厌恶你父亲。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想要你,是小三给他出的主意,假意争夺孩子,逼我净身出户。一出月子,我就不得不出门找工作赚钱,再后来他想看你,想给补偿,我什么都不要。有关这个人,我实在恶心透顶,不想跟他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只想他从我们的世界彻底消失。就连说起他、想到他,我都恶心得想吐,我只要一想到我曾经爱上过这样的一个男人,我连自己都恶心。”
云边哪里还听不出来,时隔多年,母亲仍是无法释怀父亲造成的伤害,揭了母亲的伤疤,她有些歉疚,不过过了这村没这店,要问就一次性问清楚:“妈妈,那我可以知道我为什么叫云边吗。我知道我得跟着你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叫边。”
云笑白说:“如果我说,和边叔叔没有直接关联,你信吗?”
“我信。”云边说。
云边不假思索的信任让云笑白那股说起云边生父产生的那股郁结之气散去不少,也因此越发坦诚:“我有次抬头看天看到云层很漂亮,尤其是边缘渡着层金光似的,我脑海里就冒出个“云边”的名字,我改名是没希望了,如果有个女儿叫云边也不赖,但想到孩子应该也不能跟着我姓,还蛮遗憾的。后来遇到你边叔叔,听他说自己姓边,我就觉得好惊喜。结果呢,到最后,我的孩子居然真的能跟着我姓,这算是我当单亲妈妈最大的好处吧。”
云边满脸的求知若渴,云笑白笑了笑,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不如和盘托出吧:“如果你爸爸没做那些事,出于避嫌,我不会给你起云边的。只是他当年一直芥蒂我和你边叔叔的过往,并怀疑我心里还爱着边叔叔,我得知真相那会恨得要命,就想恶心回去。所以就给你起这个名字了,他也确实疯了一阵。”
云边从前对生父有诸多好奇,但到这一刻,她发自内心不想知道了,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名字、长相、现况。
他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
她是妈妈一个人的孩子。
客厅,边赢一边细嚼慢咽吃着李妈煮的面,一边看手机,无视对面父亲探究的眼神。
云笑白替云边认下打人的罪责后,学校通知了戴盼夏家里。
戴盼夏“沉冤昭雪”,通知了不少人,誓要扭转云边的小白兔形象。
邱洪以为自己拿到的是独家消息,在四人群里发布截图:“靠,没想到啊,真的是妹妹打的人,据说有两个女生在教学楼跟科技楼的连廊上看到的,去报给了教务处。”
殊不知,所有人都收到了。
哈巴和颜正诚不知道怎么回复戴盼夏,也暂时没空理会邱洪,在三人群里问边赢:“擦,这怎么回?”
边赢给了自己回复戴盼夏的截图,戴盼夏长篇大论、字字泣血,而他的回复是“关我什么事?”
哈巴颜正诚:“……”
妈的,拽是边不输最拽。
邱洪一个人自言自语:“我之前是真的蛮相信妹妹的,居然怀疑盼夏,谁知道人不可貌相。”
哈巴气不过:“那还不是盼夏先侮辱云边的”
颜正诚在三人群疯狂@哈巴:“住嘴,你傻逼啊,洪哥又不知道录音”
果然,邱洪起了疑心:“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哈巴:“我猜的,云边肯定不会主动挑事”
邱洪:“晕,还以为你有什么证据”
边赢这头看手机,边闻到底忍不住:“我还以为你很讨厌边边呢。”
“是讨厌啊。”边赢头也不抬,“讨厌的要死。”
边闻当然不信:“那你管闲事。”
云笑白动起真格,他拿她没辙,还好家里还有个能治云笑白的人,不然云边今晚怕是真的要在外面站一宿了。
余光瞥到边闻笑逐颜开,边赢挺后悔管这桩闲事的:“两害相权取其轻,能跟你老婆作对就行。”
边闻仿佛已经预见了重组家庭和睦美满的美好未来,连带着看儿子格外顺眼,压根不管他后半句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这么漂亮这么乖的妹妹,我之前以为你眼神不好使呢……”
边赢匪夷所思地抬起头,到底谁眼神不好使?
这滤镜也太他妈厚了,就算云边打人有正当理由,可那脸不红心不跳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是一般人能有的吗,这还能说“乖”?
他心头一阵烦躁,摔下筷子上楼。
“小畜生你什么狗脾气,每次跟你说不了两句话?”边闻在后面不满地骂道。
边赢走到半道,听到会议室的门打开的声音,云笑白和云边结束谈天,从里面出来。
“边边快吃饭。”边闻没空骂儿子了,忙着招呼云边,“让妈妈也吃,妈妈也陪着你没吃过东西。”
云笑白告诉边闻她的决定:“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我们不会道歉,那个女孩子说了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既然是云边先打的人,昨天他们也已经道了歉了,就两清吧,到此为止。”
“没问题,你们先吃饭吧。”边闻没有异议,昨天逼得人家道歉,现在要是反过头去给人家道歉,就算云笑白同意,他也拉不下这个脸。反正戴盼夏父亲指望着他手头这个项目,根本不敢多说什么。
云笑白拉着云边一起在餐桌前坐下来:“这两天你有空跟云边去做个亲子鉴定,堵住那群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