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哈巴能理解云边为什么打戴盼夏, 也理解云边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打人,唯独没法理解她怎么能在撒谎的时候那般理直气壮,镇定到老师家长都没法判别真伪, 换做是他,一骗人准是神态慌乱,连话都说不清楚, 妥妥的不打自招。

不过他心态挺稳,经过一夜的调整, 成功说服自己,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第二天一大早到了学校,他进教室, 云边刚好出教室,那双眼神明亮清澈,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好像拿任何恶意去揣测她, 都是一种亵渎。

这事在哈巴这彻底瞬间翻篇。

云边平日里累积的好感不止表现在哈巴身上, 周宜楠也坚定地站在了云边这头。

昨天晚上,戴盼夏在电话里一通梨花带雨控诉云边,当然她不可能完全坦白,她隐瞒了自己辱骂云边母亲的那段,避重就轻挑对自己有利的部分讲:“我找她是想让她把你还给我, 因为我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谁知道她竟然打我, 还恬不知耻地挑衅我, 说要和边赢结婚……”

正因为如此, 周宜楠越发对戴盼夏的话存疑,见到云边的第一眼,她就说:“云边, 我相信你。”

云边笑了笑:“谢谢你,宜楠。”

也许周宜楠是真的信任她,但她没有办法完全相信周宜楠,周宜楠和戴盼夏曾是朋友,就算现如今起了隔阂,但从前的情分多多少少还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不想因为一个戴盼夏损害自己纯良无害的形象。

不想跟任何人解释自己打人的原因。

更不想为此欠戴盼夏一个道歉。

因为在现代社会的普遍认知里,不管事情起因如何,谁先动手谁就是错方。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到上午最后一节课,物理老师正在讲台上讲题,班主任严律出现在班级门口:“陆老师,打扰一下。”然后他看向云边:“云边出来。”

严律一路上什么也没说。

云边已经有思想准备,默不作声跟着严律一起进到教务处办公室。

果不其然,办公室里几位校领导都在,还有脸色铁青的云笑白。

教导主任开门见山:“云边,昨天你到底有没有打戴盼夏?”

云边沉默。

教导主任:“我们接到举报,有目击证人证实你动手。你承认吗?”

目击证人,谁,边赢吗。

昨天他那一通逼问,态度非常强硬,其实她猜到他是真的有证据,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他可能只是在套话诈她。

难道喜滋滋奶茶店门口真的有她没发现的监控吗。

云边仍是沉默。

她的态度让云笑白愈发生气,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低喝道:“云边,老师在问你话,说话。”

教导主任说:“你放心,学校不会凭着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定你的罪,一定会给你解释的机会。你也看到了,我们暂时没有通知戴盼夏方,就是希望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尽量把影响降到最小。免得你们又像昨天那样闹得不可开交。”

无论老师和云笑白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云边就是不开口,也不动,就连眼睛都是直勾勾盯着地面,半天都不眨一下,活像尊雕像。

十钟过去,毫无进展,云笑白对校领导说:“不用再问了,她打了。”她苦笑一下,“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知道。”

听到这里,云边终于有了反应,她抬眸看母亲。

云笑白撇开眼不看她,已然失望透顶。

“给老师们添麻烦了,该给云边什么处分就给吧,按照规矩来,我们没有异议,还有对方女孩子家里,还麻烦老师们帮忙转达一下,我们会向他们赔礼道歉。”云笑白向几位校领导低头致歉,“云边我想先带回家里了,她现在的状态暂时没有必要留在学校里学习。”

回家路上,车里只有窒息的沉默。

进到家里,云笑白在沙发坐下,抬眼看云边:“想好了吗,能说了吗?”

云边故技重施,低头装聋作哑。

“你哑了吗?说话!”在家里,云笑白的愤怒无需再压抑,她猛地一拍茶几,音量和音调都拔高去,把一旁打盹的猫吓得一个激灵,“打同学,骗老师骗家长,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把一群人耍得团团转,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女儿有那么大的能耐!这些社会小流氓的手段你从哪里学来的?!我那么相信你,百般维护你,你边叔叔也无条件信任你,以项目为要挟要求对方道歉,我以为昨晚只是使了点非常手段逼对方说实话,没想到竟是屈打成招。”

说到后面,云笑白忍不住哽咽。

在母亲泣不成声中,云边终于开了口:“妈妈对不起。”

“我不要听道歉!”云笑白颤抖的手指指着她,“我要听原因,听过程,听你为什么打人,又为什么不肯承认打人,你全部都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一问原因,场面又成了云笑白的独角戏。

李妈跟大部分上了年纪的人一样,见不得孩子被打被骂,过来打圆场:“太太消消气,孩子还小,现在是叛逆期,难免有时候不懂事。要不先吃饭吧,边边上了一上午课肚子也饿了……”

云笑白无暇理会李妈,盯着云边:“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说不说?”

只有沉默。

“好,你厉害。”云笑白怒极反笑,“你给我出去,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进来什么时候吃饭,不说就一直站着,晚上也在外面过夜。”

九月底的临城依然炎热,云边在外面站了没一会,身上就起了一层汗。

李妈两头忙着劝,一会劝云笑白消气,一会出门劝云边认错:“别犟,跟妈妈好好道个歉,进去,啊,听话,外面要热死了。”

可惜母女俩谁也劝不动。

*

哈巴眼见云边被严律叫走,后面再也没回来,他很想发微信给云边问情况。

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并不适用于所有情况,比如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玩手机,无异于把手机送上门去给老师没收。

哈巴不敢把手机拿出来,剩下的时间度秒如年。

等到下课时间,他迫不及待给云边发了微信问情况,但云边没回。

他赶去和边赢他们几个会和,几人一起去食堂吃饭。

邱洪也在,哈巴满腔急迫无处发泄,假意问道:“咦,洪哥不去陪盼夏?”

邱洪说:“她今天压根没来学校。”

哈巴只得在三人群发消息:“你把录音上交了?上午最后一节课云边被我们班主任叫走了,脸色贼差,她到现在都没回来@边不输”

颜正诚虽然没被@到,但他没开群消息免打扰,所以他和边赢的手机同时一震。

两人差不多同一时间把手机拿了出来。

颜正诚狐疑地扫边赢一眼:“不会吧?”

边赢看一眼,很无语,问哈巴:“我昨天说的不够清楚?”

“我是不太确信啊。”哈巴嘟囔,“问你你也不肯明说。”

那边赢就明确说一遍:“不是我,而且我也没这个打算。”

三人打了这么久哑谜,邱洪什么也没听懂,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哈巴勾住邱洪的脖子,顾左右而言他,“洪哥,盼夏被打,你是不是心疼坏了?”

邱洪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喜欢戴盼夏,因此当然也不肯承认自己心疼坏了:“没,就挺疑惑的,不懂她们两个到底怎么了,听着都不像在骗人。”

走到分岔路口,边赢没往食堂方向走,而是走向喜滋滋奶茶店:“我去买两杯奶茶,你们先去排队。”

“周姐今天营业了?”

“嗯。”

周影自出事后,第一次开门。

颜正诚一听就知道边赢要去问监控的事情,就也追了上去:“我帮他一起拿,你们先去排队。”

哈巴则是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洪哥,你先去排队,我去看看周姐。”

邱洪在后面“欸”了几声没叫回他们,他面上表情复杂,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身往食堂方向走。

周影店外已经有学生在排队,不过她还在做准备工作,门关着,见几个男生推门而入,她奇怪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学校有人来问你要过监控吗?”边赢问。

“问了啊,我说关着门拍不到外面。”周影回答。

边赢确认:“你没说有录音功能吧,没给他们吧?”

“啧。”周影不满,“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都这么嘱咐过我了,我怎么可能坏事?”

从奶茶店出来,哈巴为自己曾怀疑过边赢诚挚道歉:“我错了哥,我不该误会你。”

“边不输,你大跌我的眼镜。”颜正诚眼神探究,“我以为你最多袖手旁观,没想到你居然主动帮云边隐瞒。”

“昨天刚好跟周影聊天就顺便提了一下而已。”边赢淡淡解释。

颜正诚却没那么容易罢休,意味深长道:“你不会……嗯?”

这语气,哈巴品出来了,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他们现在可是兄妹。”

哈巴如临大敌的模样勾起了边赢的恶趣味,他扯扯嘴角,表情玩味:“为什么不可能,你没听云边说吗?我们户口不在一个本上,不影响正常恋爱结婚。”

哈巴没法再装作无事发生了,笑比哭还难看。

边赢和云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而且边赢长成那样,如果动起真格,他哈巴没有半分赢面。

边赢忍俊不禁:“逗你的。”

哈巴半信半疑。

哈巴的怀疑令边赢感到不适,他不想背负这种嫌疑。

“放心,我对她没兴趣。就算真有那天,也只有一个可能,看看她妈还能不能安心在我们家住下去。”

*

晚上十点,边赢回到家。

皎白月光下,云边站在家门口。

边赢狐疑地看她两眼,推门。

门开一条缝,边闻苦口婆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既然来硬的不行,你好好跟她说不行吗?这么犟着要犟到什么时候?”

边赢停下推门的动作。

李妈说:“是啊太太,她站了快十二个小时了,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别把她饿出病了。”

边赢思索片刻,倾身扣住云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云边猝不及防,她一动不动站了十几个小时,腿早就麻得不成样子,在他的力道拉扯下,跌跌撞撞扑到他身上。

她像只小兽,在他怀里挣扎着站好,两手推搡他胸口:“你别碰我。”

声音嘶哑。

边赢不吭声,直接拽她进屋。

沙发那边的几个大人都闻声望来,看清这一幕,统统噤了声。

“阿姨。”边赢看向李妈,“我饿了,麻烦你给我煮点吃的。”

谁还能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要云边一起吃。

边闻和李妈之前也都想叫云边进来来着,但他们都拿云笑白没辙,今天云笑白动了真格,云边不肯妥协,她也就跟她僵着。

只有边赢,是云笑白拿他没辙,眼见边赢把云边带进来,她没法直接呵斥,只能生硬地阻止:“阿赢,你不用管云边,她有错才被罚站。”

“你搞清楚,别人羞辱你,她才动手打人。”边赢冷声道,“而且别人也有手有脚,被打难道不会还手吗?你有空罚你女儿,不如检查下她有没有受伤。”

昨天他在卫生间就注意到了,云边穿了一件短袖睡衣和长睡裤,衣服和裤子都不是同一套,在那之前,她从来都是穿各种各样的睡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