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喜欢到快死了

卫凌低着头,感觉温酌的动作,下意识就往前倾,想要靠在温酌怀里。

自己都长那么大了,就算是在老妈面前,也不会有这样柔软的情绪。

“别动。”温酌轻声道。

杨教授关了水,笑着说:“卫老师,秀恩爱差不多就行了。”

卫凌回了一句:“我理解你身为单身狗的孤独。”

“我觉得单身狗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说不定明天你就哭着求我给你配点什么营养剂了。”

卫凌歪了歪脑袋,总觉得杨教授这话……搞不好会成为现实。

因为自己和卫凌之间的体能差距,实在太大了。

立刻,所有蠢蠢欲动的心情都收了起来。

两人走在回去寝室的路上。

这里的走到比较窄,差不多两个人同时通过而不会撞到彼此。

温酌的发丝还是湿润的,贴在后颈上。

卫凌手欠,指节捋了一下。

“怎么了?”温酌停下来问。

卫凌看不大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知道温酌没有生自己的气。

“我就好奇。”卫凌假装没什么大不了,从温酌的身边走过去。

温酌一伸手就把他揽住了。

“好奇什么?”温酌的声音低低的,好像还带着浴室里蒸腾的水汽。

“好……好奇……你的后颈……”卫凌下意识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温酌的手扣得紧紧的。

压根挣脱不开,而且带着一点强制的意味。

“我的后颈,有什么让你好奇?”

温酌靠得更近了,卫凌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用力推了温酌一下,注视拉开了一点点距离,又被扣了回去。

“你到我脑子里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啊!”

卫凌说完了才后悔。

自己脑子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要给温酌看。

“我喜欢听你对我说话。”温酌回答。

卫凌能感觉到,温酌是认真的,一点都没有调侃的意思。

“那个……你……你没听过那句话,犹抱琵琶半遮面啊。你的头发湿了,贴在后颈上……就……就让我很想撩起来看看。”卫凌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为什么要和温酌一本正经地讨论这个啊!

“那撩起来看了,是不是发现没有神秘感,觉得很失望?”温酌又问。

卫凌愣了愣,想起温酌的反应,一直问他“愿不愿意”,“还喜不喜欢”,难道说温酌一直都在担心自己对他的喜欢只是一时的感觉,又或者他一直不确定自己的喜欢是真的。

这会儿,温酌又问他会不会失望了。

“不会。看起来……很靠得住。”卫凌拽了一下温酌的衬衫。

温酌忽然就低下了头,卫凌的唇被狠狠一压,他拽紧了温酌的衬衫。

这一次卫凌是真的有点害怕了,因为这一吻不仅突然而且性急,没有任何温柔可言。

温酌仿佛干渴了太久,忍耐到极限濒临疯狂,卫凌的一点点好感甚至回应,都像是一滴水,根本无法解渴,却让温酌有了放纵的借口。

他的怀抱很用力,卫凌压根挣脱不开,只知道双脚离开了地面,温酌只用了一只手就把卫凌抱了起来。

卫凌晃了一下,这一次拽住的是温酌的肩膀。

他刚换上的衬衫,已经被卫凌拽得皱巴巴的,他办仰着头,专注地看着被自己抱起来的卫凌,另一只手打开了房门。

卫凌被放在床上的时候,下意识就撑着上身往后退。

而温酌却很快就逼近了。

卫凌心底懊恼着,嘴欠了手欠哪儿都欠,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压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温酌。

“你要是怕我,我就去旁边。”温酌伸出手来,摸了摸卫凌半干的发丝。

“我不是怕你……你去了旁边,我还得想着你。”

卫凌说完了才觉得自己傻爆了。

但是紧接着,温酌就又吻了他一下。

卫凌的心脏跳的飞快,他忽然意识到,从重逢到现在,温酌吻了他很多次,每一次都……压抑着又想要放肆。

温酌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要他去主动吻一个人,那得多心动啊。

“你也好喜欢我的,对吧?”卫凌问。

“喜欢到快要死了。”

温酌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听着很轻,卫凌却觉得那么用力。

就好像一道白光在脑子里炸裂开,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卫凌凑上去抱住了温酌傻兮兮亲了好几下。

他知道这世上温酌珍惜的东西几乎没有了。

能让他说“喜欢到快要死了”,那么他就真的会为了他死都无所谓。

“我……我都不知道你那么在意我……”卫凌的脸上热的厉害。

不只是脸上热,心里面也是。

“我不擅长说好听的话……但我想要你知道。”

温酌闭上了眼睛,将卫凌的手指放在自己的眉心上。

这是他在邀请卫凌,进入他的大脑,阅读他的一切。

有时候在最纯粹最炙热的感情面前,言语也好,亲吻也好都很苍白。

他想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让卫凌紧紧握着,感受他的热血和疯狂。

对这样的邀请,卫凌根本就难以抵抗。

他靠着温酌,不需要听他说“专注”这两个字,因为这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了,他能看见的,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温酌。

他的一切思绪被温酌收拢了,轻柔地拖拽着,去了另一个世界。

当卫凌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侧过脸,看见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老婆坐在一旁给他喂东西吃。

卫凌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许多年前,温酌刚接受完骨髓移植,正在住院的时候。

没想到,一进入温酌的记忆,竟然回到了这么久以前!

温酌拿过床头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大概是中午十一点半。

他掀开了被子,站在窗边。

进来查房的护士小姐姐看到了,赶紧提醒说:“温酌!把衣服穿上,别着凉!”

温酌点了点头,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住院部下面的那一条路。

十八、九岁的卫凌戴着太阳帽,背着书包骑了进来。他穿着白色的t恤,外面披着格子衬衫。

衬衫的下摆随着风吹得很高,就像是拖拽着的翅膀,随时会飞起来。

卫凌把自行车停在了住院楼的楼下,然后背着书包就往楼上跑。

因为是饭点,来送饭的人特别多,挤电梯要等很久。

卫凌就直接跑了楼梯。

温酌的病房在十五层,卫凌一口气跑上来,就趴在了护士站前大喘气。

这个时候,也是病房里最热闹的时候,所有病友的家属基本上都来送饭了。父母妻子嘘寒问暖,温酌和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故意走到了热水间。

因为从这里,可以听见卫凌和护士的聊天。

“姐姐,这个你帮我送给我同学行不?”卫凌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一点点撒娇的意味。

“知道了!知道了!你今天还是不去看他?”护士姐姐问。

“还是不要了……见到我,多尴尬……他以为是我们教授找人给他送的饭,那就让他一直这么以为吧。姐姐,昨天的蒸排骨他吃的怎么样?”卫凌又问。

“都吃完了。每次你送来的东西,他都吃完了。虽然看起来不爱说话的样子,但是比起他的病人都乖。”护士姐姐笑着说。

“哦……那上回跟他主治医生说好的那些药,都在用吧?”

“在用啊。你们那位教授真好,不但给他垫付了住院费,还垫付了那么贵的进口药!你也很不错啊,我听说是你去跑腿给他交的钱。”

“姐姐,那你千万别说是我交的。就说是教授带的研究生过来跑的腿,好吗?”卫凌用恳求的声音说。

“知道了!你也是,你对他那么好,怎么还那么怕他知道?”

“他知道了,就不好好治病了。等他身体好了,回学校上课了,木已成舟了,我再跟他说。”

卫凌送完了饭,转身就走了。

温酌快步从开水房里走出来,回到病房里,来到窗前。

他的心跳得很快,一直注视着卫凌停在那里的自行车。

直到他看到卫凌离开了住院楼,弯下腰来开锁,摁了一下太阳帽,然后利落地骑上车走了。

温酌的手扣在窗沿上,一直安静地看着,那是一种眷恋和不舍,在这无聊的住院时光里,他每天唯一的期待就是卫凌。

“温酌,你的教授让人给你送饭来了。”护士姐姐笑着把饭盒还有汤送到了他的床头,“趁热吃啊,别辜负人家的心意。”

“嗯。”温酌点了点头。

他将饭盒打开,里面是秋葵炒牛肉片、黄瓜炒鸡蛋,米饭压的实实的,在饭盒的另一边。

给他打饭的人,非常清楚了解他喜欢整齐的性格,连饭盒里的饭菜都排得方方正正的。

温酌几乎可以想象卫凌用筷子认认真真夹菜的样子。

明明才刚看见了卫凌,也听到了他说话,但现在已经开始想他了。

温酌的手指扣着饭盒,他发现如果自己真的会死,其实他是不甘心的。

因为死了,就不会知道有人每天都小心翼翼地为他做了这一切。

“啊呀,同学,今天又有人给你送饭了?”旁边床的病友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唷,饭菜都还不错啊!还有汤呢!豌豆排骨汤啊!”

“嗯。”温酌的手覆在保温桶上。

卫凌送过来的饭菜都很清淡,虽然他们整个寝室的口味都偏咸辣,但是卫凌每次送来的基本上都是温酌爱吃的菜。

一开始温酌以为是巧合,但是连着一周之后,温酌觉得……很奇妙。

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喜欢什么,爸妈没有,从小到大的同学没有,甚至那些因为他长得好看成绩好来表白的女同学们也没有,但是偏偏卫凌就是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温酌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被人仔细对待的,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但是温酌不希望那是同情。

“谁给你送的饭啊?”旁边的病友好奇地问,“好像每天都送到了护士站,但就是没来看你?”

“我同学。”温酌回答。

“同学?一定是个心地善良又很温柔的女同学,而且一直暗恋着你。哥哥我是过来人,你这个同学给你送饭却不敢见你,肯定是从前跟你表白的时候,被你拒绝过。要不然就是你平日太挑剔高冷,人家只能远观不敢靠近。”

“我没有拒绝过他。”温酌盛汤,喝了一口。

很鲜,豌豆炖得烂烂的,排骨也很多。

一看就是卫凌让食堂的大厨另外开小灶炖的。

“那她好看吗?”隔壁床病友难得听见温酌说话,忍不住多和他聊几句。

“好看。”

“有多好看?是不是大眼睛?皮肤白白的,说话很温柔那种?”

“眼睛很大,也很白……说话不怎么温柔,有点吵。”

温酌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竟然会和别人聊起了卫凌。

“喂喂,同学!那可不能叫做吵,而是‘活泼’。”隔壁的病友好笑地说,“而且日子不能太安静了!我没病之前,我老婆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叨叨叨叨叨,我脑子就嗡嗡嗡嗡嗡。现在病了,住院了,她白天要上班赚钱,中午放弃休息时间来给我送饭,我就想听她叨叨叨叨叨!”

温酌扣紧了汤碗。

他也想。

想听见卫凌说话。

想他坐在上铺上,挡着两条腿,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想他一边拍着篮球一边离开宿舍的声音。

想他找不到另外一只袜子,到处翻腾的声音。

想他早晨赖床,手机闹钟摁了七八回之后,发出那一声“嗯——”。

其实到头来,温酌知道自己只是想那个家伙了而已。

温酌以为自己将命不久矣,所以感谢卫凌对他的用心,虽然没什么意义。

可是现在他活下来了,父亲和母亲又找到了来闹腾的理由,其他的同学们只是在微信里留下一句“早日康复”、“等你回来”就没了信息。

他发现自己活下来之后,好像这个世界仍旧与他无关,可偏偏卫凌还是几乎每天都会来。

那不是作秀,不是在表达同情心,更加不是需要温酌的感恩,因为但凡卫凌有那一点点施予者的优越感,他都会来向温酌索取感激。

可卫凌偏偏连温酌自己都已经不在乎的自尊心,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

每一次温酌想起他,都是一种瘾……而且温酌知道,自己戒不掉他。

天气转凉之后,雨水变得多起来。

一周之后,迎来了连续的雷雨。

雨水很密集,除了稀里哗啦的雨声,温酌什么也听不到了。

隔壁床的病友正在给老婆打电话:“老婆!雨太大了!你别来了!万一摔了磕了,我要心疼死!”

温酌站起身来到窗前,卫凌还没有来。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时间。

今天是周二,早上的课应该是十点五十就结束了。

但是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温酌拿出手机来,想要打卫凌的电话。

他翻开自己的通讯录,才发现自己的名单里只有寥寥数人,卫凌的手机号码还是刚入学的时候,卫凌自己敲进温酌的手机里。

这时候,一个披着墨绿色雨衣的身影来到了住院部楼下。

就算看不到脸,温酌也一眼就认出了卫凌。

卫凌摘了雨衣,在屋檐下面甩了甩,然后进了住院楼。

温酌的心底有一种温热到发烫的情绪往心口上冒,他走了出去,他想要去护士站看见卫凌,但是当“叮——”地那一声电梯打开时,他还是下意识去了热水间。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站到了卫凌的面前,知道了每天来给他送饭菜的不是教授安排的,卫凌会不会就再也不来了。

“唷,小帅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护士姐姐递了纸巾给他擦脸。

“今天太寸了!我车一骑出校门口,就扑街了!”

“我看看,你没受伤吧?”

“没……就是摔水里了,凉飕飕的。我同学还没吃饭吧?你先帮我给他送进去行不?”

“你说你……对他那么好图什么啊?”

“图他长得漂亮,行不?”

“啊?你……跟他……”护士姐姐被卫凌给唬住了。

“哈哈哈,逗你玩的!”

“你这小子!”护士姐姐用力摁了一把卫凌的脑袋,“说真的呢!”

“说真的……那就图他聪明但不圆滑。姐,你知道吗,有的人你见他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你欣赏的类型。我就挺欣赏他这种的……没人管他,他也能活出个人样来。我是从小给爸妈宠大的,所以看到他这种的,就觉得……觉得特厉害特佩服。你懂吗?哪怕没人支持他,他也能……也能什么都不管,走他自己想走的路。”

卫凌趴在护士站那儿,一双眼睛很认真地看着护士姐姐。

“啥?就这样?世上没有无理由的爱,也没有无理由的恨。你这来自灵魂的欣赏,我可不懂。”

“就……像我这样的帅哥,在学校里很多女生追的。”

“看得出来,然后呢?”

“然后就有个女生的前男友要整我。他找人把我叫出自习室,然后偷偷考走了我电脑里的论文,还他么用水把我的电脑给浇灭了,够欠吧!不止如此,他还交了我的论文上去,得到我们教授的表扬!老子熬夜补出来的论文,还被说和他雷同怀疑我抄袭他!”卫凌的声音里满满的义愤填膺。

“然后呢?”

“然后,温酌直接在课堂上,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说看见那家伙怎么捣腾我的电脑。还挺着腰板儿建议教授进行学术调查,让我和那个混蛋家伙接受答辩。当时教授的脸都绿了,那混蛋还想揍温酌呢!还好我也带上兄弟给拦下了!”

“你学术调查过了吗?”

“当然过了,我什么人啊!我虽然平常上课不认真,但是论文都是我自己写的!可教授当众说怀疑我抄袭的时候,温酌是唯一挺我的人。所以,我也会挺他到底。”

“啧啧啧,我现在找到你爱他的原因了!”

“你才爱他呢!我这是欣赏和尊重!”卫凌说完了,还四下看看,担心自己声音太大,被温酌听见。

“别臭贫了!你赶紧回去学校,把你裤子换了!着凉了也是你自己的!”

护士姐姐端了饭盒,走出了护士站。

卫凌嘿嘿笑了两声,就摁了电梯下去了。

当护士姐姐把饭盒还有汤给温酌带进来的时候,隔壁床病友都羡慕了。

“哎哟,我说同学,你以后真的得好好对人家!可别再嫌东嫌西了!这么好的女朋友,哪儿找啊!”

护士姐姐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儿送的?”

“看看外面这滂沱大雨——还能来送饭的,这要么是血肉至亲,要么就是爱情的力量!”

提起“血肉至亲”四个字,温酌很冷淡地侧过脸去。

他被检查出得了这个病的时候,他的“血肉至亲”才来闹过呢。

温酌把饭盒打开,里面的菜没有之前排得整齐。

一想到卫凌在学校门口摔了一跤,而且是摔进水里面,温酌身体里某个地方纠了起来。

血液在那一刻都无法通过,堵得发慌。

他活了十九个年头,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这天的下午,曹教授来看望他,嘱咐他好好养病。

“曹教授,谢谢你。进口药的费用也给我垫付了,我会还给你的。”

曹教授看着温酌,眼底是惊讶和茫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说:“你好好养身体。什么都不要多想。”

曹教授本身也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尽管他已经反应迅速地掩饰,但还是被温酌捕捉到了。

那一刻,温酌的心脏跳得很快,某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卫凌一直说自己是拿了曹教授的钱给温酌支付了进口药的费用,但如果这笔钱不是曹教授出的,就是卫凌自己给的。

他是个傻瓜吗?

当曹教授离开了,温酌立刻拿起了手机,他想要打卫凌的电话,但是却没有打通,显示对方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

温酌翻开了卫凌的微信,想起了前一段时间看到他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