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戚滢雪被捂住了双眼,却是没有动,更没有挥开那只大掌。

莫名地,心下竟荒唐的升出了几分心安来。

嵇堰低头看向眼泪浸湿半张脸的戚氏,感觉得到掌下也是湿润的。

惊魂未定的戚氏在哭,身体也在颤抖。

真是个胆小的。

他暼了眼胡邑,朝着尸体努了努。

胡邑会意,抬手一压,身后的几个禁卫军立马上前把拉住尸体双脚往外快速拖了出去。

刀还未拔,地面的血迹并不多。尸体一拖走,立即有人擦洗去地面的血迹,整个过程麻利迅捷,干净利落得没有半点停顿。

十个数左右,嵇堰把手拿开时,余光看到还在往外冒血的纤细脖子。

暼了眼也被惊吓到的两个仆从:“给你们主子找个大夫包扎伤口。”

乳娘踉跄跑来,忙拿出帕子捂住那沁血的地方,声音哽咽颤抖:“姑娘没事了,没事了。”

嵇堰让开了地方,望向戚氏,戚氏也抬着头泪光涟涟地望向他。

杏眸泫泪,眼尾也挂着眼泪,好不可怜。

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嵇堰想起那久远之事,女子哭着求饶的场景,浑身一紧。

收回目光,沉声道:“茶楼向前行半刻有医馆。”

说罢,转身大步走出雅间。

滢雪定定地站着,望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虽然脸上已没了那手掌,仍然感觉得到方才手掌停留在上半张脸的温度。

竟是嵇堰救她。

外边廊中,胡邑从尸体上拔出长刀,在擦去血污后双手奉到了步出雅间的嵇堰面前。

嵇堰接过长刀,指腹一摸刀鞘口,随即长刀入鞘。

斜睨胡邑,一眼看穿他:“这般殷勤,犯错了?”

胡邑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方才在大堂遇见戚氏,打了声招呼,让人回雅间。”

嵇堰一瞬明白他的意思,脸色顿沉。

转头看了眼雅间的门口,磨了磨牙:“去道歉。”

胡邑自知做错了,也不敢反驳,只道:“待回到府中,我就去道歉。”

嵇堰面色沉沉:“随你。”

说罢,朝凭栏楼下瞧去。

胡邑道:“二哥不是在宫中搜查,怎么也来了?”

在入茶楼追捕刺客之前,这茶楼早已被包围,对面的铺子也是禁卫军的人。

方才戚氏被劫之时,窗牗微开,胡邑隐约见到对面禁卫军打了个吸引刺客注意的暗号。

待看见破窗而入的人,胡邑才知攀上二楼救人的是二哥。

嵇堰面无表情道:“来活擒刺客。”

胡邑想起那个被一刀穿喉的刺客,沉默了。

刺客也死了,嵇堰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走下楼梯之时似乎想起什么,顿足扭头,若有所思的望向雅间的方向。

“你别跟着我回去,仔细去查一下今日戚氏都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

戚氏这段时日也是古怪。

先前没有居安思危的念头,现在却是忽然间怕他报复,可是有人在她跟前挑拨了什么?

胡邑惊道:“二哥怀疑戚氏?!”

嵇堰睨了他一眼。

“缉拿刺客,调查戚氏,二者不冲突。”

五名刺客入了一重宫门,便说明这洛阳有接头的人,宫中也有接头人。

接下来不管是宫中,还是宫外,都将是翻天掘地的搜查。

到了楼下,嵇堰打马朝着皇宫而去。

就近寻了医馆,瞧了脖子的口子。

好在伤口划得不深,捂着来医馆的这一路,血量不大。

包扎好伤口,打道回嵇府。

回到青芷院,萝茵打了温水过来,乳娘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绞了帕子给床榻上的主子擦拭脸和手。

乳娘望向自茶楼出来后就没开过口的姑娘,红了眼。

姑娘这才十七岁,但不幸之事总是接踵而来道,如何能承受得住?

越想越是心疼。

“姑娘可是吓着了?”

戚滢雪终于回神,看向乳娘,轻摇了摇头:“我已经没事了。”

乳娘语声哽咽:“怎可能没事,姑娘打小就怕疼,如今脖子还划破了那么大的一道口子,奴婢瞧着都觉得疼。”

滢雪抬手摸了摸包扎着纱布的脖子,思及茶楼被刺客挟持的事。

那时惊惶害怕,现在已然平缓了过来。

现在更让她在意的是,是嵇堰救她的事,还有茶楼打听到的那五个人。

她可以确定,她事先并不认识那五人,只是在梦中话本看见过这几人的信息。

现实中,却对应上了梦中的内容,也印证了这梦会成真。

可话本里的嵇堰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可今日却是救了她,还捂住了她的双目,不让她瞧那刺客的尸体。

这些却是梦中话本有些许的出入。

嵇堰的话是不可全信,而话本也是不可尽信的。

“姑娘,咱们就在这嵇府待过余下的两年半时间,别的都不想了。”

乳娘虽感激嵇堰救了自家姑娘,可想起嵇堰那杀人的那快狠准,心下也是惊悸。

想到姑娘要接近嵇堰,她心里甚是不安。

滢雪沉默半晌,开了口:“乳娘,别说丧气话 。”

她既然决定了,便不会走回头路。

乳娘还想再说什么,滢雪道:“乳娘,我累了,我想歇一会。”

说着,在床上躺了下去。

这半个月下来,又是病又是昏厥的,方才更是被挟持了,一连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好累。

乳娘叹息了一口气,拉上薄衾盖在姑娘的身上:“姑娘你歇着,奴婢守着姑娘睡了再出去。”

“好。”滢雪轻应了声,也闭上了双眼。

显然是真的累了,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望着熟睡的姑娘,乳娘抹了一把眼,随而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外。

萝茵见乳娘出来,忙上前询问:“乳娘,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乳娘:“情绪平和,只是累了。”

萝茵沉默了片刻,问:“可要告诉郎主?”

她口中的郎主,自然还是安州戚家的那位。

乳娘:“在嵇府,往后称郎主为大人,免得旁人听到了,说咱们没规矩。”

萝茵丧气道:“咱们便是守了规矩,也不见得这嵇府的人敬我们姑娘。”

乳娘默了默,没说话。

半晌后,呼了一口气:“昨日才送了信回去,频繁送信会让人怀疑,我想办法尽早再送一封信回去。”

……

滢雪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时,屋内一片昏黄之色,似乎时正黄昏。

坐在床榻上茫然了半晌,虽然脖子上的口子不深,却是隐隐泛疼。

她下了榻,走到梳妆台前仔细瞧了脖子,没有溢血。

这时房门被敲响。

“姑娘可醒了?”是萝茵的声音。

“什么事?”她怕疼,便小声回应。

“是胡亭长,说要给姑娘赔礼道歉。”

滢雪皱了皱眉。

胡邑来给她赔礼道歉?

是为她被挟持时说的那些无礼之言而道歉?

不对。

滢雪仔细想了想,胡邑最为重视他二哥。因嵇堰曾险些被折腾得没了命,胡邑素来不拿正眼瞧她,所以不可能会为了那些话而来道歉。

不然呢?

仔细回想在茶楼发生的事情。

忽而间,滢雪明白了。

她被挟持,可能很大一部分是被胡邑牵连的。

思及此,她脸色沉了下来。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的,她险些没了命,断然不可能因他道歉便原谅他。

“不见。”她回得干脆。

萝茵不解姑娘的态度,但还是去回了话。

“姑娘说不见。”

胡邑心虚,放低了态度:“那劳烦你告诉你家主子,我明日再来。”

直接说不见,显然是已经想明白了他是为何事道歉。

胡邑转身出了青芷院,往鹤院而去。

嵇堰是深夜回来的。

冲了澡,就着一身松散衣袍回了房中,胡邑也在等着了。

在长榻坐下,倒了盏茶水暼向他:“道歉了?”

胡邑眼神飘忽:“戚氏不见。”

嵇堰轻嗤一声,道了声“明日继续去”后,又问:“戚氏今日出府都做了什么?”

不说道歉的事,胡邑眼神忽地一定:“去了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各买了几样,随后就去了茶楼,听跑堂的说,那年纪大的仆妇向他打听了几个人。”

“谁?”

胡邑从衣襟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嵇堰。

“就这几个人。”

嵇堰扫了一眼,眉头一皱。

这里边有两人是几年科考的状元和探花。

纸上的五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权势。

她打听这些人做什么?

是想要替她父亲的仕途铺路?

可瞧着,她也不像是有那等脑子的。

琢磨间,外头忽有小厮来通传:“郎主,大娘子到了鹤院外,说要见郎主。”

嵇堰眉梢一挑,看向胡邑。

胡邑摇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她这是等着二哥回府来访呀。”

嵇堰朝敞开的房门望出了院子外头,视野所及,并未探到女子的身影。

按理说,那般娇娇遇上挟持这等事,自是惊魂不定,没个三五七日是不可能缓得过来的。

这第一日都还没过去,怎就出门了?

嵇堰可不认为他救了戚氏一次,她便不怕他了。

刚遇事还未缓和过来,还来他这里找吓作甚?

还是说,今早与她说的话,她全当耳边风了?

嵇堰思索间,胡邑也在琢磨。

深夜来寻,孤男寡女,还是名义上的夫妻,看着像是有桃色春情的气息。

“二哥,都这么晚了,还是不见了吧?”

嵇堰沉默片刻,应:“你让她进来。”

看向胡邑:“你回去休息,明日再去道歉。”

胡邑瞪大眼道:“二哥,你真要见?”

还是避开他去见的。

嵇堰忽地一笑,语声戏谑:“怎么,你还觉得戚氏能辱了我不成?”

胡邑一愣,望向二哥那强壮的体魄,安了心,遂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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