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关窍,虞怜整个人松懈下来,困意便涌了上来,明天天亮还有好一场仗要打,她必须养好精神,想罢便直接上了床睡觉。
也没睡多久,第二日早早起来,洗漱过后,仍旧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吃早点。
虞怜有事跟老太太说,恰好老太太也想留她说说婚事,在其他姐妹的死亡射线下,虞怜又一次被单独留下来。
老太太握着孙女的手慈爱笑笑说:“你爹昨日跟你说了?这些天你便安分些,在家里绣嫁衣,我听你阿娘说你女红不怎么拿手,趁着还在府中多学些,将来若是能偶尔为你夫君做上两件衣裳,想必他也高兴。”
“祖母看你这几日气色不太好,是睡不好觉?瞧瞧这漂亮脸蛋都没以前水润了……”
虞怜打断祖母的话,睁着眼睛认真看她:“祖母,有件事我没跟您说……这几日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放不下,想跟您说说,让您拿拿主意。”
老太太笑着说好,让她尽管说,都是亲祖孙有什么不好说的?
虞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看着祖母的眼睛,掷地有声说:“祖母,我心悦华极已久,这辈子只想嫁与他为妇,不想嫁别人!”
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她有一瞬间瞳孔放大了些,甚至怀疑自己老了耳朵出毛病了,听听她孙女在说什么???
“你欢喜谁?”
虞怜大声说:“祖母,我欢喜我未婚夫婿前东元侯世子华极!”
老太太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虞怜赶紧给她拍背。
老太太指着她发颤:“……你在说什么胡话呢?!那边明日就要被押解刑场,人头落地,这世上再没有华极这个人,你现在告诉祖母你欢喜他,非他不嫁?你要嫁给一个死人???”
“这事不许再提也不许再说什么未婚夫婿的事,那不是你的未婚夫婿,你趁早给我忘了这事儿,跟姓华的一家离得远远的,若是再让祖母听见你提一个华字,祖母就把你软禁在家安分待嫁!省得你惹出麻烦!”
虞怜低头酝酿了下,想起前世看过的无数悲情电影电视剧,把自己代入了苦大仇深的苦情剧女主,眼泪说来就来。
再抬眸时,那双盈盈秋眸已含了泪水,显得愈加可怜弱小,惹人怜爱,她拉着祖母的手,边掉金豆豆边撒娇说:“祖母您先听我说说。”
“自两年前,您将这门婚事越过满府的姐妹指给我,孙女便欢喜无限,我不怕您笑话,在这之前心里已经对华极存了好感,他盛名满京城,不说我,就是其他权贵小姐对他好感也不低,我心里可欢喜了,有一回中元节和丫鬟偷偷溜上街,还看见他带着侍卫打马骑过,那一眼我便喜欢上他了,孙女想着,这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便是多喜欢几分也没什么,就日日喜欢着,直至今日已情入骨髓,难以忘怀。”
“东元侯府出事后,我心里难受得厉害,但我忽然意识到若不能和华极撇开关系,以他们家的罪名和皇上的关系,只怕怜儿会连累祖母爹娘,甚至连累满府,所以孙女就忍着伤心难受,跑去牢里作践他,将他骂了一通。”
“原以为这样决裂,我便不会再想着他……您跟我提起婚事,让我嫁与他人,我方才惊觉自己心里放不下他,这几日一直没睡好,孙女心里难受不知如何是好。”
虞怜发现自己这具身体还真泪腺发达,她只是做个戏,开头掉两滴眼泪,谁知道越掉越多,这下也不用装了,她拿着帕子手忙脚乱地抹眼泪。
哭得一颤一颤的。
老太太心里觉得荒唐,但看孙女这番真情流露,她也没法再责骂她,只是叹气,“痴儿误事!痴儿误事啊!”
只是情深能当饭吃?
这满天下哪对夫妻是真因为情深结发为夫妻?谁家不是门当户对,媒妁之言?便是再有情,等成了亲,日子久了,男人纳了妾进门,再多感情也消耗殆尽。
如果不是想着孙女尚且明事理,有孝心,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己名声,也要保全满府,她是真要下了狠手,将人软禁起来,不让她胡思乱想。
现下耐着性子跟她说理儿:“祖母不怕告诉你,让你尽早嫁人便是想让你早点摆脱东元侯世子前未婚妻这个名头,跟他们家撇清了干系!一是为了你好,二来咱们魏国公府也得罪不起圣上,你现在倒好,跑都来不及,你跟祖母说你就是欢喜他,就是非他不嫁?”
“明日华极就人头落地,你给我趁早断了这心思待在家里好生绣嫁衣!”
看孙女没反应,老太太气得戳戳她的额头,将她额头上的嫩皮肤都戳红了,虞怜低着头抽泣一声,说好。
老太太便放了心,只当小孩子家家心里不甘心,跑来祖母这边诉说心事,总归明日华极行刑,这世上再没有此人,孙女就算再欢喜他,再想嫁给他,也无济于事,她总不能真嫁给一个死人?
这事太荒唐,老太太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这事老太太也没跟其他人说,还叮嘱虞怜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今天的话,看孙女点头了,才找出一对白玉镯子安抚她,让她回去收拾心情,安心待嫁。
“婚事就交给祖母来张罗,祖母还能害你?”
……
虞怜从老太太这边离开后,就回了自个儿院子。
小丫鬟不太理解,小姐怎么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就一双眼睛红肿红肿的?她去端来热水,沾湿了帕子,让她敷眼睛上。
一边问是不是老太太刁难小姐了?
虞怜摇头,没说话,低头慢慢喝着水,一边在心里策划到底怎么嫁到东元侯府。
她昨晚就想通了,原主东元侯府世子前未婚妻的身份敏感,只有通过嫁人的途径才能摆脱这一身份,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而她要离开魏国公府,摆脱现在的旋涡也只有通过嫁人的途径,现实不是女强文,她既逃不出去也无法自立什么女户,唯一能做的就是嫁个不作妖不搞事的好夫婿。
时下男子风流的风流,奇葩的奇葩,无论寒门还是高门,都各有弊处,她一个接受过现代体系教育的女性实在突破底线跟她人共用一个男子。
如此一来,若是嫁给死人呢?
倒霉的前未婚夫即将人头落地,她这时候嫁去他家,给自己找了个免费蜗居的地方,未来不用应付什么夫君,不管他什么人品,人都死了还能管着自己?
这一波还能顺带将原主糟蹋坏的名声洗白一下,痴情总比无情好,明知前方是个坑,为了心上人还是义无反顾跳进去,谁能说她一句不是?
什么落井下石,什么贪慕虚荣无情无义,都跟她虞怜没干系!
如何嫁进去,什么时候上演这场好戏,时机非常重要!
她必须赶在明日未婚夫行刑的时候,收拾嫁妆嫁过去,还得闹得轰轰烈烈最好传遍全京城,让皇帝和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痴情不改,情深入骨,如此一来才能将这事跟魏国公府撇清干系。
她会这么做全赖她虞怜爱极了未婚夫,见他人头落地伤心不已,只能忍着心碎嫁进他家,帮他照顾老弱妇孺,便是他死了,自己也不离不弃。
这是小儿女的情深,跟家族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若是操作得当,非但不会连累家族,说不定还能得一些才子诗人为自己感天动地的情义写诗歌颂一番,名声何止清白?简直粉红了!
到时皇帝也没理由对魏国公府迁怒,更不会对自己下手……
虞怜想罢,对自己年薪百万的智商和应变能力非常满意,运气不行,全靠脑子和演技来苟活!
她坐在那边足足一个半时辰,一步步地在脑子里演练明天的戏码,从所有人的反应,再到她怎么演这场戏都算了个遍儿,感觉差不多了才去娘那边吃午饭。
饭桌上,虞娘多看了女儿几眼,虞怜问她看什么?
当娘的恍惚了下,说:“不知怎么的,感觉不多看几眼,日后要见不着了。”她摇头叹气,“兴许是你祖母给你找好了婚事,又说尽早要嫁出去,娘心里舍不得。”
虞怜握住娘的手,认真看她眼睛,仔仔细细说:“娘,无论发生什么,女儿都是您女儿,您也永远是我娘,您和爹还有弟弟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不管女儿在不在家,都会牵挂你们,你们日后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遇上事了,就跟祖母商量,但若涉及到跟大伯一家的利益纠纷,便自己拿主意,祖母总归还是多想着整个魏国公府,她虽不偏心,但大伯继承了爵位,就是她最看重的……”
虞娘反握住女儿的手,稀罕笑:“傻丫头说什么呢?好像你明日就要嫁人似的,你放心,你还能留府里好长一阵子呢,就算过几日要提亲开始走礼,最快也得中秋前后,你才能嫁出门,现在想这些干什么呢,娘听着心里慌。”
虞怜笑笑没说话。
她娘明天就知道了,她女儿明天就要嫁出去。
她还要当着满京城老百姓的面儿公然跟魏国公府脱离关系,才不会连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