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左思右想一番,特地整理出几册有关风花雪月的书去找殷折雪,打算以此为切入口,应该比较方便试探他的心意。
奈何出师未捷身先死,殷折雪今晚压根不在房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重九反倒松了口气,退出房门时忽而注意到对面通廊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灰袍黑发,不是殷折雪又是谁。
他大约是一时脑抽,看见殷折雪的第一时间竟下意识先往旁边躲了躲,借着遮掩物将自己藏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要躲。
重九挠了下后脑勺,也没再多此一举,干脆蹲在这假装空气。
殷折雪手里似乎拖着什么东西,仿佛只是在遛狗,步伐轻缓,神色自若,最后慢悠悠停在一扇门前。
然后屈指敲了敲门。
重九:“?”
他惊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书。
雪君大人竟然半夜敲姑娘的门。
再然后他就看见里面有人一把拉开门,忍无可忍地冲着门外人的脸直接吼了起来。
重九:“……”
他记得上一个冲着雪君大人脸吼的人,已经被挖掉灵种丢进蛇窟苦度一生了。
但显然这一次雪君大人无比宽容,他不仅没有计较,反而任由那人继续吼他。
重九看着曲秋橙那张脸,陷入沉思。
不会真被涿光猜对了吧?雪君大人真的动了凡心?
下一秒,一枚黑签穿透黑暗蓦地扎进他身前的扶栏,签身深入过半,前端离他的眼睛也不过半寸。
对面的灰袍青年明明还在听姑娘的吼声,却不动声色地轻微侧过脸,冷冷瞥了他一眼。
重九:“……”好的,我这就走。
曲秋橙并没注意到对面通廊里还有别人,冲着神色泰然的殷折雪一通发泄结束才发现他今晚并非独自而来,他手里拖着个……人?
是真的拖,他直接扯着人后领把人家当麻袋随意地拖来拖去,完全不在乎来的路上有没有磕磕碰碰,撞到脑袋他也不管。
如此简单粗暴,不愧是反派,根本不把人当人。
曲秋橙都惊了,掩着门不给他进,口不择言:“你这是杀人灭口之后跑我这来埋尸吗?!”
殷折雪:“我杀人不需要埋尸。”
他说完便将人随手一扔,咚地一声重响,那人沉沉摔在她脚下,脸朝下,她没认出此人是谁。
“谁啊这是?”她条件反射后退半步,躲开,摆明了不想掺和他的“大业”。
“顾影风。”
曲秋橙脚步僵住:“……谁?”
殷折雪面无表情:“顾影风。”
她吸了口气,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他就这么把男主角拖来拖去地乱折腾?不怕把人折腾死?
男主角要是死了他还怎么嗑cp?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cp人!
像是看出她眼神里的控诉,殷折雪停了一下才用脚尖将顾影风翻了个面,淡淡道:“还没死。”
用来警告重九的黑签慢悠悠飞回他手中,贴着他的指骨温柔地蹭了蹭才乖乖挂回腰间。
他说没死那应该就是没死,曲秋橙蹲下探了探顾影风的呼吸,急促微热,有点像发烧,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甚至还在滴着水,狼狈至极。
“他身上都是水,这是溺水了?”她仰起头,发现殷折雪身上干燥清爽,没有一丝湿意。
殷折雪仍旧站在门外:“走火入魔。”
曲秋橙更不明白了:“他走火入魔你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医修。”
殷折雪:“你的灵力可以安抚他体内蠢蠢欲动的灵种。”
曲秋橙: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应该有他的道理,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扶着昏迷的顾影风踉跄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屋子里走去,不见他来搭把手,回头忿然道:“你站着干嘛?来搭把手啊,你把人给带来的,你都不负责?”
他垂眸看着靴前的门槛,慢吞吞道:“你未允许,我不会随意进你的房间。”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也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很像一根没有气息的灰色木头。
他就这么平平无奇地站在门外,清冷月光将他瘦长的身影静静投进门内,与站在门外的他形成鲜明的分割线。
明明是个人人可诛的大反派,偏偏此时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孤独感。
曲秋橙愣了一下才想起她昨晚确实说过这句话,但他当时没有回应,她就以为他并没放在心上。
他居然默认了她的说法,难怪今晚来之前还敲了门。
这人真的很奇怪,在某些方面偏执专一,但在某些方面却又随心所欲,她有点无语:“你进来,搭把手。”
他进是进来了,但是并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反而冷漠地保持几步远的距离。
曲秋橙有被气到。
还不如把他关在门外,这狗逼反派,要他有什么用。
她怨念深重,一用力把顾影风摔在床上,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竟然感觉有点累,大概是被气的。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很是疲惫:“我说,殷折雪,你跟顾影风到底什么关系?嗑我和他的cp就算了,还老是拿他来折磨我,你明知道我不是苏轻挽……”
她才不信他没看出她的反常,她穿来之后就没刻意掩饰过,他看不出来才奇怪,连书海阁主都能看出来她表里不一,大反派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他却不在意,仿佛只要这个壳子是“苏轻挽”,那么里面装的是谁他都无所谓。
“可是要说你真的重视他,刚才偏偏拖着他过来,就不怕半路把他磕死。”
“我从没见过哪个cp人是你这个态度,说你嗑吧,又看不出来你嗑没嗑到。说你不嗑吧,你又成天乱点鸳鸯。”
“真搞不懂你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只是这么抱怨,根本没想过会从殷折雪那里得到答案,大反派不屑于给任何人解释。
因此,当他真的开口时,她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天机书。”
“什么?”
他没有继续多说的意思,下颌轻抬,点向顾影风,意思是先救人。
“只要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就行?”
“嗯。”
于是她集中精力尝试调动身体里的灵力进行治疗,然而灵力进入顾影风身体便宛如石沉大海,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
而且他体内的灵种就像叛逆期的杀马特少年,左冲右撞想要把她的灵力冲散,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把躁动的灵种给压住。
到最后她反而累到虚脱,满头大汗地趴在床边:“差不多得了吧,再这么下去我就该被吸干了。”
她喘了口气,长发被汗水打湿,潮潮地贴在耳畔,因为灵力几乎全失,脸色也变得苍白。
殷折雪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
曲秋橙缓了会儿,累的不想动弹,索性就这么趴着,瞧着同样满头虚汗的顾影风,拧起眉,这会儿实打实地有些担心他:“他到底是怎么走火入魔的?”
原著里可从来没提过走火入魔这回事。
“执念过重,心魔丛生。”他淡淡道。
还有一点他没说:天音蛊惑,种厄横生。
曲秋橙调整了一下姿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所以他是因为太想修炼,过犹不及,这才走火入魔?”
说到这,她顺手扯过旁边的灰色衣袍擦了擦脸上的汗,毫无自觉道:“那你完了,殷折雪,你可得注意些,千万别太沉迷嗑cp,万一哪天你因此走火入魔,我就成了罪魁祸首。”
殷折雪看着她手里那截衣摆,手指动了动,想扯回来。
她用力拽紧。
他在心中笑了声,轻讽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人有嘴,但就是不爱好好说话。
她便更用力拉扯他衣摆,好似要将之撕破,两人默默较量了几秒钟。
他突然俯身攥住她的手腕,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霎时被打破。
熟悉的冷梅香带着侵略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惊的往后一缩,反被他扯得更近。
他低首,眸色幽幽地注视着她:“苏轻挽,既然你还有力气,那就继续救人。”
她严肃反驳道:“我不是苏轻挽,我是曲秋橙。”
“你是。”
“我不是!”
“你是。”
“我不……”她对上他那双渐渐泛红的眼睛,无机质的瞳孔看得人莫名紧张。
“……好吧我暂时是。”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这个独///裁///专///制的大反派给鲨掉。
“那就继续。”说话间,红色瞳眸变回黑色,他也松开了她的手。
曲秋橙揉揉刚痊愈的手腕,在心里大骂他三百遍,扶着床沿站起身,灵力透支害得腿都软了,差点没站稳。
他眸色一闪,似是要伸手。
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很快便自己稳住身体,回头面向他,将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模样:“你看见了,我是真没力气,而且我的灵力全部给了他,现在我也束手无策。不过你应该比我厉害,怎么不自己救人?”
殷折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凝目瞧了她一会才不紧不慢推开她的手,左肩轻擦着她,梅香一掠而过,他的指尖轻点在顾影风的眉心。
床上的人顿时剧烈颤抖起来,表情变得恐惧扭曲,即便闭着眼睛也要挣扎着试图逃离。
曲秋橙看呆了:“你的灵力是什么吃人的东西吗?”
他朝她抬了下手:“你要试试?”
她立刻后退,摆摆手,讪讪:“不了不了,我觉得还是让顾影风一个人体验就够了。”
这么一折腾就搞到了大半夜,床上的顾影风像是睡着了,至少不再浑身发热。
“真的不要喊重九和涿光来看看吗?”她只是个半吊子,顶多临时抱佛脚学了几个法术,现在就让她实操救人,压力太大。
殷折雪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她累得要命,也不想再折腾,没说几句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还不小心压住他的一片灰色袖摆。
他皱眉,指风落在被她压住的一截袖摆边,却不知怎么竟顿住,指尖一偏。
偏移的风吹起她颊侧的长发,她呼吸平缓,睫毛偶尔像蝶翅般颤动。
他静坐半晌,她睡得不省人事,大概是有点不舒服,一只胳膊无意识地横扫过来,手背一下子拍到他手腕上。
殷折雪:“……”这都没醒?
她的手快要掉下去了。
他遽然伸出手,这次接住了她无力垂下的左手,停顿一息后才轻握她小臂将之重新放回桌面上。
没等他收回手,她胳膊便无意识往回一缩,带着他的手一同往前。
手背猝然挨上她脸颊,略显陌生的温热呼吸轻轻拂过他指尖,如七月烈阳。
作者有话要说:十月的天气,七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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