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捉了来,这么着气我逗我。这人喜欢人的方式,也够特别的。
觉出他没有恶意来,我微微松了口气,不再挣扎,由他紧抱着。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我淘气的表弟在逗我玩儿,又打什么紧?这样想着,倒也不很难受了,连滚到眼眶里的泪花也缩也回去,只在筹谋着脱身之法。
纥干承基果然没做别的,只是一味抱着我,轻嗅着我发际味道,便似已心满意足一般,连呼吸都慢慢低匀起来。
可一直这么拥抱着,对我来说时间却流得太慢了些。我慢慢挪动着步子,想趁他心神渐渐松懈时推开他的手。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咳嗽,伴着一丝压在鼻中的笑意。
我和纥干承基俱是一惊,纥干承基更是身体震了一震,放开了我,脸上露出羞恼之色。
这个不知趣的人,只怕要倒霉了。
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那慢慢挪过来的一堆肥肉。
真的是一堆肥肉呀,本不算很高的身躯,被周身的赘肉一包,更显出腰如水桶了!哦,那人的腰,如果换了现代的水桶,可以抵得上三四个了!
至于面容,也许蛮富态的,可惜这么一肥,除了胖得像猪,我再形容不出他的特色了。
我以为纥干承基会愤怒地一脚踢向那堆肥肉;而纥干承基最初的眼神,的确像是想一脚踢过去或一剑飞过去。
但他看清来人时,火烧的目光竟如水浇一般恢复沉静,沉静得近乎无情,嘴角也微微翘起,露出嘲讽似的骄傲的笑,掩藏着一股看不出的杀气。
“汉王爷!”纥干承基近前,躬身施礼,冷淡而不失恭敬。
原来这就是那个想占有泣红的那个汉王,有名的好色王爷李元昌。可惜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比起远亲的宗室王爷江夏王来,更要威风许多,居然极少有人敢摘他的不是。
这肥猪般的汉王正哈哈笑道:“承基,什么时候,也喜欢起女人来了?”
纥干承基微笑道:“我不是一直喜欢女人么?”
汉王笑得有些诡异,道:“我记得,你要过的女人虽多,但事后你总是把用过的女人和你的弟兄们一起分享。这个女人,似乎是个例外哦?你居然一个人悄悄把她带到这里来,看来是打算独占了。”
我的额上沁出汗来,不觉往纥干承基身后闪去。
纥干承基也有意无意移了一步,将我掩到他身后,才道:“王爷说笑了。这个女子,却是我故识,于我有些渊源,自是不能将她与其他女子相比了。”
“渊源?”汉王身体虽是肥胖,却不笨重,居然很快挪到我身畔来,细细看我的脸,道:“哦,长得倒也一般,不过,不过倒是有股子书香气。这样的女子睡起来是很有味道的。”
他口中的热气,带着难闻的异味,直喷到我脸上,手也向我脸上摸来,眼里的贪婪之兽欲,丝毫不加掩饰。
我头皮发炸,突然觉得纥干承基这样的人,实在算是个好人。
而纥干承基却只是定定站在那里,有些犹豫和茫然的模样。
我咬咬牙,继续向纥干承基身后躲去,指尖无意触着纥干承基的手,我立刻握住,握得紧紧的。
纥干承基的手有些凉,可我的手更凉,冰凉中带着丝颤抖。
纥干承基的手似乎也抖了一下,然后突然地反握住我的手,几乎将我整个的手都包住,紧紧地包住。
然后纥干承基扬脸笑道:“王爷阅人无数,想来是不屑与承基争这么个小小女子吧。”
汉王大约没想到纥干承基公然承认我是他的女人,怔了一怔,才笑道:“原来,你小子真的动心了。哈哈,可女人只是衣服一般,有又什么好宝贝的?”
纥干承基笑了笑,道:“可这个女人,曾救过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看成衣服的。”隐隐有一丝温度,开始从他掌心传来。
也许馍镆是争起来香,女人也是争起来美吧,汉王看我的眼神,反而更是灼热了。他捻着漆黑的胡子,吞着口水,道:“承基,看来把她当成你的禁脔了。这就不义气了。”
史载太子李承乾一党,行事荒诞,常派人从民间偷来马羊,又东宫之中,搭起帐蓬来,着突厥衣,仿突厥人,大口吃酒,大块吃肉,甚至找来许多女子,在帐蓬之中集体淫乐。纥干承基作为太子的心腹剑客之一,这些荒淫活动,自然也是少不了他的。
纥干承基低头辨道:“她不是罪人家的女儿,也不是烟花女子,自是不能像以前的那些女子一样对待。”
汉王似在权衡着什么,好久才哈哈笑道:“这里的风景着实不错,等苏勖把花月楼那个女人送来,我也带她来赏花。那个女人,也是个尤物呢!不过在妓院混了那么久,只怕也不是个黄花闺女了,没你手里这个女子有味道。”
他研判地看着我道:“这个女子,你大概还没得过手吧!”
纥干承基有些脸红,不安地看了看我,低声道:“王爷,请放过她!”
他的手把我握得更紧了。对于这个骄傲的剑客来说,求人大概是件很困难的事。可我的心,还是有些冰。也许苏勖是对的,这样的王爷,这样的太子,当权后真的会成为百姓之灾。如果我不是知道了太子必然失败,只怕也忍不住要设法帮苏勖去扳倒这位东宫储君了。
汉王哈哈笑道:“好,就让你不义气一次。可只此一回哦!”
纥干承基仿佛松了口气。
可汉王的眼睛,还有毒蛇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那淫秽的眼神,仿佛我没穿着衣服一般。
这时有丫环奔了过来,待进不进的。
汉王皱眉道:“什么事?”
丫环道:“外面有位东方公子,说是来接他的未婚妻子容三小姐的。”
汉王和纥干承基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时,我已甩开纥干承基的手,飞快跑出水榭,跑向院门。
耳边传来汉王的大笑:“原来,原来你只是空欢喜一场啊,这女子,看来只喜欢她的未婚夫,并不乐意和你一起哦……”
仓皇中回头看了一眼,纥干承基保持着被我甩出手的姿势,定定站着,有些窘迫,有些愤怒,似乎还有些……伤心?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
现在我只要找清遥。
这么远而古的时代,能让我感到温暖和安全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东方清遥,一个是李络络。
我跑得飞快,不过总算也没有人追我。
汉王那个肥样,跑起来未必跑得过我;而纥干承基,多半也是盼着我逃走的吧。这个骄傲的剑客,其实也只是个仰人鼻息的门客而已,对我虽有几分意思,却连这个猪样的汉王也不敢得罪,枉负了一身好武功了。
我自己动手,拉开沉重的大门。
东方清遥正不安地负手立在门外,焦灼向门内凝望。忽见我出来,忙迎上前来,一把将我抱住,大喜过望。
我埋头到他温暖柔软的怀里,又是委屈,又是激动,呜呜咽咽哭起来。
东方清遥可能预备了对方不放人,要打上一架了,所以带了许多侍从来,此时都在身后立着,看我投在清遥怀里哭着。
东方清遥忙扶住我,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因为是预备打架而来,他并未备着马车,只是温柔地将我抱上马鞍,才自己跃上去,带起缰绳,轻轻拥住我,领头驰去。
这时我忍不住又回头看看那让我惊心动魄了一番的太子别院。
纥干承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门来,默默立在门口,夕阳落在他身上,居然有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