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电话是五点刚过几分钟打来的。我让应答机接了,听完了我们自己请对方留话的短讯后,一段长长的沉默,让我以为来电者可能已经挂电话了。
然后他说:“喂,马修·S。我是阿比。”
埃莱娜和我都在客厅里,她脸上是一种认识这个声音的表情。当然,他去她店里买那把青铜拆信刀时,她的确听过他的声音。
我拿起电话说:“喂。”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话。
“我一直想联络我的辅导人,”他说,“希望能从他的坚强、希望,和他的经验中得到帮助。可是他没接电话,所以我想我就改打给你。”
“真的?”
“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不要喝酒,去参加聚会,这可能可以帮助我严守不喝酒的原则。”
“你想做什么?”
“怎么了,我只想谈谈而已。你或许想让我一直在线上,好追踪这个电话。”
我们没有安装追踪电话的设备。现在这个时代要追踪电话并不难,但这个案子似乎没有必要。我们已经知道他打给比尔好几次电话,也清査过比尔的电话记录,已经知道阿比的电话都是来自无法追踪的移动电话。如果他打给我,也会用同一部手机,所以为什么费事装设备去追踪?
“我替你省点麻烦吧,”他说,“我这会儿在宾州车站打公用电话,大约七分钟后我就上火车。我决定该是我消失的时候了。”
“我希望你留下。”
“哦?你祈祷时要小心啊,朋友。”
“因为我的祈祷可能成真吗?”
“一般是这么说的,或者你想告诉我,说你可以帮我,只要我去自首,你就会让警方帮我?”
“不,”我说,“我不想告诉你这些。”
“哦?”
“我不想帮你,我希望你被杀掉。”
“这个可就新鲜了,”他说,“我非离开这个舞台不可了,你不觉得吗?跟你说话真好,不过我得去赶火车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我的辅导人呢?是比尔,他们叫他‘沉默者威廉’的那个老家伙。他现在比平常更沉默了,如果你去帮我确认一下,我会觉得好过些。”
他收线了。我放下电话,看着埃莱娜。
她说:“我真想扔了这个应答机,重新买一个。或至少用喷雾消毒剂把它彻底喷一下。”
“我懂你的意思。”
“也许我该把整套公寓都喷一喷,在那个声音有机会在这些墙壁间回荡之后,整个地方都该消毒。”
“全纽约市都该消毒。”
“整个地球都该消毒。你要打给谁?”
“比尔。”我说。电话响了又响。我挂掉重拨,还是一样没人接。
“哦,耶稣啊。”我说。
警方在比尔的公寓发现了他,胸部被刺好几刀致死。他的双手和前臂都有防御性的伤痕,表示他曾抵抗凶手。
萨斯曼清查了电话记录,结果我们接到的那个电话的确是宾州车站的公用电话打来的。我不知道这表示什么。
“我们在五十三街发现的东西之一,”他说,“就是一个手机充电器。要我猜的话,他的电池用光了。所以他要打电话给你,就得花两毛五找公用电话。”
“他是从宾州车站打来的,”我说,“他也说他是从宾州车站打来的。”
“所以呢?”
“所以他要确定我知道这一点。不但告诉了我,还知道电话记录可以确认他的说法。”
“他希望我们以为他离开纽约了。”
“或许,他真的离开纽约了,但希望我们以为不是如此。”
“所以告诉我们他要走。”
“对。”
埃莱娜引述了一首歌的歌词:“你明知道我这辈子都是骗子,当我说我爱你的时候,你怎能相信?”
“现在都没有这种歌了,”萨斯曼说,“那我们总结一下,好吧?我们现在能确定的,就是他要么离开了纽约,要么没离开。是这样吧?”
结果我去了圣保罗教堂的戒酒聚会。我哪里都不想去,但得有人去告诉他们比尔的事,而我觉得实在应该由我来讲。我到的有点晚,演讲已经结束,但一般互动讨论还在进行,我必须去扮演报噩耗的角色。
除了我们失去了一个长期会员这个事实之外,我必须让每个人知道他们可能有危险,但有多么危险却完全无法猜测。阿比——我在聚会里这么称呼他,因为大家所认识的他就是这个名字——忽然间从一个冷静理性的人变成杀人狂。就像我不确定他是真离开了纽约还是假装离开一样,我也无法判断他杀了他的辅导人这件事,是他针对纽约戒酒协会的一场战争的开场序曲,或只是向我传递一个私人信息。我觉得自己好像该死的政府似的,把警戒层次从黄色警戒提升到橙色警戒。现在起不止要“小心”,我说着,而是要开始“更加小心”。如果到了必须“特别小心”的时候,放心,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会后我没有去火焰餐厅。埃莱娜没有独自在家,TJ陪着她,但我还是急着想回家。
走了两个街区,我一直感觉到有人在监视我。我四周看看,却没看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