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上赶着去助人为乐。
舍生取义,救苦救难,那是菩萨该做的。
如他这般阴暗之人,想要谋取的只有利益。
面前的少女像只受惊的兔子,瞪大了双眼注视着他,她眼角染上旖旎的樱粉色,玉白的手指牢牢攥紧树枝,整个人因恐惧而呼吸急促。
“你,你想要什么?”
莫忘伸手过去,捏住她发髻中的一片银杏叶,少女侧头避开他的手,那双秀丽的桃花眼中布满警惕。
突然,她松开树枝缠上来,猛地圈住他的脖颈,娇里娇气却又强装凶巴巴地警告他:“我若掉下去,你也不能幸免。”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玩味,随手扔掉指尖的落叶,道:“我掉下去约莫不会出什么事,姑娘您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即便不死,想必也会被那些人抓了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嘉妩在心里唾他趁人之危:“你想要什么报酬?”
“别紧张,我只是和姑娘做个交易。”,莫忘道:“我护送姑娘平安回到安远侯府,今后,姑娘要想尽一切办法,治好我这一身断的七七八八的筋骨。”
说起来,他的这身伤,和她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嘉妩昨日给他的那瓶药,确实有意想不到的功效,仅仅一夜的功夫,皮肉伤好了不少,原本受损严重而疼痛难忍的筋脉也有所好转。
大离国中的好东西都在这些官家手中,如今他想要尽快养好伤,且恢复如初,最好的选择就是继续待在安远侯府。
挟恩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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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侯府。
贺氏急匆匆走入书房道:“老爷,妩妩不见了!”
正在处理政事的安远侯嘉昌抬起头,问道:“不见了?怎么回事?”
贺氏焦灼地握住他的手臂,将今日在裴府发生的事和嘉昌述说了一遍。
又补充道:“我回到府上,见时辰已晚,也没等到妩妩回府,我便派人去周府问,落雪那丫头说妩妩早就回府了,我又在府中等了两个时辰,如今日头都要没了,妩妩还是没回府,这该如何是好啊。夫君,你快多派些人手去寻妩妩吧!!”
嘉昌听之,浓眉紧锁:“夫人,你先别急,妩妩她会没事的,你先坐下。”
贺氏放开他的手,流泪道:“我怎能不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怎能不急,若是早知晓妩妩会赌气不回来,方才在裴府,就算要和裴家撕破脸面,我也要护着她!”
嘉昌握住贺氏的手,发现她的双手冰凉刺骨,脸色也如石灰般苍白,因为担忧过甚,眼角生生熬出好几条细纹。
“夫人,妩妩不是那样的孩子,你先冷静下来,我们一起想对策。”
他轻拍她的背,试图让她平稳紊乱的心绪。
贺氏不断摇头,哭得愈发厉害:“你快派人去找妩妩!你倒是冷静,是不是因为妩妩不是你亲生的姑娘,你就不着急了!可她是我的亲闺女啊!”
“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妩妩怎就不是我亲闺女了,找找找,我马上去找!你先别急,注意身子好不好?”
此时嘉言走进屋内,问道:“爹,娘,你们这是?”
贺氏回头见到嘉言,立马撇下嘉昌,走到嘉言身边,声泪俱下把之前的事又同嘉言复述一遍。
嘉言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玉戒,沉吟道:“娘,有我和爹在,没有人能伤妩妩,妩妩我去寻,您先放宽心,在府上等孩儿的好消息。”
他对嘉昌道:“爹,寻妩妩这件事不能兴师动众,否则恐怕会对妩妩的名声造成损害,这件事交给言儿去办,您在府上陪着娘。”
嘉昌对嘉言寄予厚望,他一向器重嘉言,信任这个儿子。
他面色凝重:“务必把妩妩平安寻回。”
“孩儿领命。”
嘉言行出书房时,里面还传来贺氏痛心疾首的自责:“哎呦,我的老天爷啊,妩妩定要平安......”
他在心中暗暗记了裴府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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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言召集三十人马,其中个个都是他的亲信,身手不凡,且守口如瓶。
出发寻嘉妩前,他还特意叮嘱这些护卫,必须暗中行事,切不可泄露了此行的目的,否则在这个流言蜚语能吃人的朝代,妩妩就算被寻回来,下半辈子也怕是毁了。
所有人整装待发,由嘉言带领着,悄悄从侯府的后院出府。
刚一迈出府院,嘉言就听见有人细着嗓音喊他。
“哥哥!是我,妩妩!”
嘉言循声望过去,果真看到嘉妩身披一件黑色衫衣,立在墙角下,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他不曾见过的陌生男子。
他迈开长腿朝她疾步走去,嘉妩也小跑而来。
“妩妩,你去哪了?”他问道,语气略显焦急。
面前的小姑娘有些狼狈,秀长的发丝在空中凌乱,衫衣下的衣裙也变的皱巴巴。
嘉言立即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哥哥,我们进府说。”
嘉言把嘉妩带到嘉昌和贺氏所在的书房,贺氏看到嘉妩平平安安站在她面前,哭着奔过来紧紧搂住嘉妩。
“妩妩,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嘉妩的眼圈发烫,通红不已:“娘,是妩妩不好,让您担忧了。”
“不,是娘不好,娘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娘跟你保证,今后不管发生了何事,娘都会先护着你,其他的娘再也不管了,你原谅娘好不好?”
嘉妩哽咽道:“娘,你没错,不必自责。今日妩妩细细想过,裴永卿是裴国公夫人唯一的儿子,也是裴国公府的嫡子。当时在场的人中还有柳家人,我当着外人的面退亲,对他和裴府来说,无异于羞辱,是我当时太心急了,没能顾及到这一点,给娘惹了麻烦。娘,今日妩妩走后,你替我收拾烂摊子,在裴府一定很难熬吧,都是妩妩不好,该是妩妩给娘道歉才对。”
贺氏听她这一番话,泪脸上出先一丝欣慰。
她连忙摇头:“娘没事,倒是妩妩,你快和娘说说,这几个时辰,你去哪了?”
嘉昌也走到嘉妩身边道:“妩妩,今日午后发生了何事,你莫怕,跟爹娘说清楚,爹娘会给你撑腰的。”
嘉妩的视线从众人身上划过,缓缓道:“妩妩,今日险些被贼人绑架...”
嘉昌,贺氏和嘉言闻之,瞬间神经紧绷。
尤其是贺氏,脸色大变,她赶忙握住嘉妩的肩,双眼上下扫视检查她的身子,问道:“怎么会被绑架?妩妩,可有哪里伤着了?”
嘉妩将一下午的遭遇,一一详细告诉了三人,唯独没有同他们说和莫忘交易一事。
最后她回头看一眼身后默默站着的莫忘,说:“多亏了莫忘,妩妩才能侥幸从贼人手里逃脱,若是没有他,妩妩此刻只怕是凶多吉少。”
三人看向莫忘。
贺氏面上浮起一丝惊讶:“是你。”
“夫人认识他?”嘉昌问道。
贺氏颔首:“他是我半月前在府外救回来的小伙子,那时他身上带伤,我跟他说养好伤后留下亦或是离去,皆随他心意。老爷,这回也多亏了莫忘,不然我们妩妩....”
她叹了一口气,不愿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对莫忘感激道:“小郎君,今后你就留下来吧,我们嘉府会好好待你的。”
嘉昌上下打量莫忘好几眼,才道:“小伙子你救了本侯的爱女,你可有想要的东西,告诉本侯,本侯若能办到,必然办好。”
莫忘面上波澜不惊,他微微一拱手,不卑不亢道:“不敢当,这是奴职责所在,况且姑娘救过奴的性命。至于想要什么,奴半生飘零,只求侯爷能收留奴,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嘉昌双目微眯:“既然妩妩也救过你的命,那此次就算扯平了。你留在府上一事。”
他顿了顿道:“是件小事,本侯准了。”
嘉言双眼含笑,从容上前两步,开口:“莫忘,不如以后你跟着我,如何?妩妩,你说呢?”
哥哥为何要向她要走莫忘?
嘉妩正疑惑,还没等她思考,不远处的莫忘突然双眼一闭,如山崩般栽倒在深蓝的地毯上。
他再一次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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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侯府的某个偏屋内,府医正在给昏迷的莫忘诊脉,嘉昌,贺氏,嘉言和嘉妩立在一旁。
府医诊完脉,嘉妩问道:“平伯,他伤得很重吗?”
名为平的府医回道:“姑娘,他后背中了三根毒针,正中脊骨,凶险异常。不过好在送回来及时,没误了诊治祛毒的最佳时机,奴这就去调配方子,解了他身上的毒,应该就无大碍了。”
“有劳平伯。”
“哪里哪里,姑娘客气了。”
府医走后,贺氏见嘉妩眉头紧皱,望着床榻上沉睡的男人,以为嘉妩在为他的伤势担忧,她劝慰道:“妩妩,嘉平妙手回春,医者仁心,莫忘这孩子命大,定不会有事的。”
嘉妩回过头:“爹,娘,哥哥,妩妩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同你们说。”
三人异口同声:“何事?”
一家四口回到刚才的书房。
嘉妩关上门窗,又命府中值得信赖的下人远远盯着此处,不许人过来。
贺氏见她神秘兮兮的,急道:“妩妩,究竟是何事?”
嘉妩深呼一口气,郑重地对三人道:“爹,娘,哥哥,其实妩妩重活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