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姐姐,好姐姐们在哪呢?唉,别躲了,我都瞧见你们了...”
好吵...
嘉妩微微蹙眉,原来地府中这么吵闹。
她正想着,一双柔软的手摸上她的脸颊,还作乱似的捏了几把她的脸上的嫩肉。
“抓到你啦!让我猜猜你是谁。”
嘉妩头脑昏昏沉沉,日光透过绿叶间的罅隙照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挡在额前,缓缓睁开双眼。
一张明艳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女子的脸,闯入她的眼帘,嘉妩的眸子猝然紧缩。
眼前的女子是她从前最好的闺中蜜友,周大将军的幺女——周落雪。
可落雪不是在三年前离世了么?
周落雪双眼被黑色锦缎蒙上,两只小手还在她的脸上乱摸,突然嘴角一咧,笑起来:“嘉妩!”
她猜完,一把掀开脸上绑着的黑缎,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是你!看你往哪躲!”
嘉妩怔怔地看着周落雪,眼泪猛地涌出眼眶,哗哗往下落,一把熊抱住周落雪。
周落雪见她突然哭了,颇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妩妩,你怎么哭了?大不了这次不作数,下次还是我来抓人,你别哭了好吗。”
嘉妩收紧双手,抱她抱的越发紧,不断抽泣:“落雪,你是来接我去地府的吗?”
周落雪皱眉,啐道:“呸呸呸,什么地府不地府的,你今日怎的奇奇怪怪的。”
她说着,扶起嘉妩,一只手摸上她的额头:“该不会睡着着凉,烧了脑子吧?”
一个身穿石榴红衣衫的小婢女从廊下匆匆赶过来,在嘉妩身边蹲下:“姑娘,您躲这儿呢,可算找到您了。”
一见嘉妩哭花的脸,婢女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嘉妩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心头颤了两下,一抬眼,果然是红英!
红英打小就跟着她,从前在闺阁时,红英是她最亲近的婢子,她们之间的情谊,连青梅都不及几分。
后来入了东宫,若不是为了保全她和那人,她不会惨死。
嘉妩眼中的泪愈发汹涌:“红英,你也来了。”
......
过了好一会儿,嘉妩才慢慢接受自己重生了的事实。
上一世,她曾在神灵之下哀求了数万次,所有的经书都念得滚瓜烂熟,而她还是家破人亡,历经苦难,在东宫被羞辱,被折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早便不相信神灵还会降福于她。
没想到,她竟重生了!
此刻她坐在周落雪闺房中的软榻上,一脸怔懵外加不可思议。
房中,一群人围着她,周大将军府中的府医正在为她诊脉。
嘉妩还是觉得梦幻,试着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
啊,疼!
这不是梦!
她真的重生了!
离她最近的周落雪,她做出这番怪异的行为,瞪大的眼中满是担忧。
“妩妩,没事的,有我在,你别怕。”
周落雪握住她的手掌,绞紧她的手指,手心里开始冒出热汗。
嘉妩见说着宽慰自己的话,实际上却比自己还紧张的好友,心头一阵暖意:“雪儿,我没事,刚刚我做了一个噩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落雪看了眼嘉妩,又看向府医。
府医诊完脉道:“是了,嘉姑娘只是有些神思不稳,应是疲倦后魇着了的缘故,只需稍加修养,没什么大碍。”
周落雪这才安下心:“那就好,那就好,有劳府医了。”
她转头对嘉妩道:“你刚刚吓死我啦,满口说什么地府,什么来接我,都不知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红英洗好一块香帕,过来给嘉妩擦脸,“姑娘没事便好,刚刚也险些吓坏奴婢。”
嘉妩笑道:“没事了,雪儿,红英让你们忧心了。”
周落雪缠住嘉妩的手臂道:“你快同我说说,你刚才做了什么梦?你看你吓得魂都快没了。”
说到这,嘉妩张了张唇,眼底忽然有些恍惚,她垂下眼帘,露出一个淡然的笑。
“不记得了,反正吧,很可怕。”
对于她的回答,周落雪显然不太相信,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们是世交,也是最好的闺蜜,嘉妩什么事儿都不会瞒着她的。
红英见此,说道:“姑娘,出来的时候夫人嘱咐过,姑娘须得黄昏前回去,眼下看时辰差不多,咱们该回去了。”
嘉妩点头,看向红英的眼中满怀期待。
上一世自从嫁入东宫,她便再也没见过爹娘,还有兄长。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眼下真的迫切地想要回到府中,承欢在爹娘膝下。
周落雪只得作罢道:“好吧,那你先回府去,我们明日再聊,待我向叔父叔母问安。”
红英说得不错,虽说她们两家关系好,她和嘉妩年幼时便常常待在一块,还在同一张榻上睡过,但这些年她们渐渐大了,都即将及笄,彼此之间确实不大合适如幼时那样在别家过夜。
她周落雪虽说大大咧咧,但也不是不讲道理。
嘉妩离开周大将军府后,一路马不停蹄回到安远侯府。
刚下马车,她便瞧见侯府门前立着一个妇人。
夫人身形高挑,长身玉立在夕阳下,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那正是她的娘,安远侯夫人贺氏。
娘在等她回府。
“娘——”
嘉妩提起裙子跑过去,一头扑入贺氏的怀里。
霎时间,又落下泪来。
贺氏被她骇住,连忙问:“妩妩,发生什么事了?怎哭成这样?”
嘉妩从她的怀里抬起头:“娘,我好想你,妩妩,好想你,妩妩再也不要和娘分开了。”
贺氏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迷茫且疑惑,红英立马出来解释道:“夫人,姑娘今日在周将军府魇着了,府医说没什么大碍。”
贺氏松了一口气,嘉妩突然痛哭的模样着实吓到她了。
她怜爱地拿出帕子给嘉妩擦泪,慈爱地笑着:“梦就是梦,梦里发生的都是反的,妩妩别怕,今日娘做了清爽的玉葫芦鸡丝挂面,妩妩多吃些,吓住那些个坏东西。”
玉葫芦在大离是一种象征吉祥的食材,大离人一般或用其熬汤,或清炒,吃下去寓意去除晦气。
嘉妩止住眼泪,重重点头:“嗯!”
贺氏牵着嘉妩的手,往膳堂走去,到膳堂前方巧和踱步而来的安远侯,世子嘉言,嘉安遇上。
安远侯和世子嘉言如往常一样,边走边交谈几句时事,此时的嘉安才十岁,正是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还是小孩子心性的嘉安一见到姐姐,喜笑颜开小跑过来。
“姐姐,你回来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嘉妩下一秒便哭了起来。
嘉妩在嘉家的三个男人面前又哭了一顿,险些吓得嘉府上下人仰马翻。
在知道嘉妩只是由于梦魇被吓住时,安远侯世子,也就是嘉妩的兄长嘉言笑道:“妩妩这般胆小,不若去军中历练一番,壮壮胆子也好,哥哥明日就去校场替你打声招呼。”
安远侯听了吹胡子瞪眼,骂嘉言:“混蛋小子,说什么胡话,要去也是你去,妩妩一介女流,怎能去那种地方。”
他转头对嘉妩说:“妩妩,明日爹命人去打一方铜镜,装在你屋门梁上,震一震那些个不要命的邪祟,敢欺负我的妩妩。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也跟爹说,爹这辈子还没怕过谁,爹给你撑腰!”
“咳咳……”贺氏咳了两声。
安远侯瞧着自己夫人的眼色,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刻换个话头安慰自家姑娘。
“就算真有爹惹不起的人,只要欺负我家妩妩,爹都会毫不犹豫跟他拼命。妩妩,别怕。”
嘉言注视嘉妩,俊逸的脸上是温润的笑意。
“妩妩,哥哥也在。”
嘉妩感动地看着自己的家人,上一世爹被人诬陷下狱,哥哥为了护住整个侯府自请出使敌国,而后被扣在敌营,连尸首都无法运回大离。
一想到待自己这般好的至亲,个个落得个含冤而终的下场,她便觉得心痛难当。
这一世,该换她来守护他们了。
用完膳后,嘉妩和贺氏在园子里散步,她黏贺氏黏得很紧。
“娘,今日妩妩和娘一起睡好吗?妩妩有很多话想和娘说。”
贺氏莞尔:“好,晚些时候你跟娘说说,今日在周府做的梦。”
嘉妩平日里虽和贺氏亲近,但她也快是即将及笄的姑娘,如今日这般缠着贺氏的时候,并不多。
一说到梦,嘉妩明亮的眼眸暗了几分,道:“妩妩只是想和娘多亲近一些。”
贺氏察觉到她的变化,不再提及这事,“妩妩,算算日子,你快要及笄了,我和你爹也该对你的婚事打算起来。”
“婚事?”
嘉妩想起来,自己重生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爹和娘确实开始为她物色夫家,只是后来她对沈禁一见倾心,铁了心要嫁给沈禁,爹娘也只得将此事作罢。
贺氏道:“为娘相中了几家适龄郎君,过些日子皇后娘娘的去火宴上,你稍作留意,看看心仪哪个,娘去替你操办此事。”
“娘,妩妩尚且年纪小,不想那么快说亲,妩妩还想在爹娘身边多尽几年孝。”
贺氏笑道:“妩妩是姑娘,终归是要嫁出去的,这几家郎君中,娘看裴国公府家的嫡次子裴氏永卿就很不错,也和你年纪相合。”
嘉妩听到“裴国公府嫡次子”,秀眉狠狠拧了一下,斩钉截铁道:“娘,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