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桥这个补胎的老乡弟兄八个,没有姐妹,因此外号老八,是兄弟排行中最小的,村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学名。
这个人因喝酒死在半路上,为什么他的家属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找他呢?
这个老八虽然已经六十出头,但是家里三个儿子,只有老大结了婚,老二和老三都还没有对象,大闺女刚谈了对象不久,家里还有一个小妹正在上学,经济负担很重。
所以,他干活从来不敢有半点放松。
平时他在县城工地上干活,晚上不回家,加班挣钱的时候也不少,因此,这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只要包工头有活找他干,比如室内装修,晚上亮着灯能干的活儿,或者室外挖基础、翻壕沟、挖下水道之类的活,他都会主动承揽下来,利用晚上时间再干一阵子,这样就可以多挣一些钱。
晚上不管什么地方,凑合着睡一会就行了,他特别能吃苦。
时间久了,认为他晚上不回家,家里人谁也会相信,他半路上会出了事。
直到早起有一个好心乡亲,急匆匆来他家敲门报信,家里人才知道他在半路出了事。
这才找自家人把他从邻村的麦田里拉回家。
为了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他儿子随后开始联系,经常和他爹一起干活的本村老乡,秦贵良大概在九点左右接到了老八儿子的电话。
“我是贵良,什么?什么?你爹出事了?什么时候的事?昨天夜里?奥,奥,知道了,知道了。”
贵良接到电话的时候,脸色立刻凝固起来。
“伙计们,老八出事了,刚才他儿子打来电话问,昨天谁和他爹一块回去的,快点告诉我一声!”
贵良神情慌张,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因为他知道,别看老八今年六十挂零,人家可是一把好手。
论力气年轻人比不上。
当年乡亲们和他一起外出包工建桥,二百多斤重的石头,两个年轻人抬起来放在他脊梁上,他一个人能背到桥洞上面。
论技术更是无人能及。
他不仅在垒红砖墙的时候是大工师傅,抹墙的时候是泥瓦匠,而且还是铺地砖,贴墙砖的一把好手。他不仅是村里有名的木匠,杀猪的屠夫,而且还是技术过硬的电焊工,他家拖拉机的拖斗,就是人家自己一手焊接而成的。
论干活态度,那叫实在呀。
他吃苦耐劳,少言寡语,为人忠厚,是村里有名的老实厚道人。村里无论哪个工程队,只要有活儿,总是第一个想到他。
他不仅白天干活儿,晚上还经常加班。在附近干活,往往会在半夜三更才回家;要是在远处或者县城干活儿,他就干完活儿,将就着在工地上睡一宿。
所以,他晚上回家和不回家是一样的,家里人是不会找他的。
“贵良,怎么啦?老八出什么事啦?”
伙伴们从贵良紧张的情绪和慌张的状态中,完全可以感受到老八出了大事了。
“大伙儿赶紧先停一停手里的活儿,来,都下来。老八昨天夜里死在半路麦田里了。快下来,咱们赶紧回家看看去。”
贵良看有人慢腾腾的,就催促道。
“贵良,啥也别说了,昨天夜里是我召集伙计们在一起吃喝的,啥也别说了,喝酒的几个伙计,咱们的想个办法,看怎么安慰安慰老八家人。”
晨桥听到贵良打招呼后,是第一个从高处跳下来的。
“兄弟们,行动快点,咱们昨天夜里一起喝酒的,先过来。”
晨桥着急地吼道。
不到一分钟功夫,喝酒的五个人,已经绕着贵良围了一大圈。
“老八死了,太突然了!”
“就是,太可惜了!”
“以后人家一家庄五六口人怎么过呀?全家人都指望着他养家糊口呢?”
“啥也别说了,咱们一块喝酒的,活该倒霉。”
“你这家伙,怎能这么说呢?老八人都死了,你还要说啥自己倒霉啊?”
“就是,看看咱们怎么给老八大哥怎么赔偿吧?”
“对,咱们应该冲着这个问题去想办法就对了!”
大家开始紧张激烈的讨论起来。
“依我看,即便我没有参加,就凭老八大哥的为人,我也要帮他家一把,我感觉至少要拿出一万块钱。人都死了,这事不是用钱来衡量的事,只能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
贵良因为以前也遇到过类似情况,所以他知道怎么处理更合适。因此,他首先表明了态度。
“要是贵良兄弟拿出一万,我晨桥是组织者,我至少要拿出两万。”
晨桥看贵良兄弟这么仁义,一时受到感动,就慷慨激昂地向大家表了态。
剩下在一起喝酒的这四位伙计,也都表示要拿出一万块钱来。
没有参与喝酒的伙计们,也都纷纷表示要在老八的葬礼上,为老八上一个大礼。
大家打成了一致意见之后,贵良告诉伙计们,先不要一块回去。
因为还摸不准老八家里人是怎么想的。
应该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中间人去和他的家人见个面,摸摸底儿,趟趟路。防止一群人去了,人家一时着急生气,不给好脸色,最担心的还是怕人家闹腾。
选谁去呢?
贵良因为是工头,又没有直接参与喝酒,应该是最合适的一个人选,另一个找谁呢?
大家把目光都对准了晨桥,对了晨桥的父亲是老支书,德高望重,现在也可以走动了,应该是最合适的中间调解人。
晨桥和几个一起喝酒的人,不能先去,但是必须回家做好准备,等摸底回来,必须第一时间赶到。
这样既不耽误时间,也不耽搁礼节,是最佳安排。
一切讨论妥当之后,一干人马就骑着摩托车出了县城,向郎家川村老八家驶去。
一路上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又是唱歌,又是口哨,而是除了摩托车发出的隆隆声,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了。
到了郎家川村,贵良把一干人马安顿到各自家里去准备钱,并告诉他们准备好钱之后,仍然在他家集中,等候下一步具体安排。
然后,他和晨桥一人带着一万块钱,一起去晨桥家,向老支书说明情况后,请求老支书前去沟通。
他们距离老八家还有很远,就已经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
因为三个儿子去接爹的时候,已经看过了爹出事的现场。这里是一个拐弯的地方,因爹拐弯时不小心摩托车开到了麦地里。爹的脖子把车把死死地压在下面,只能是窒息死亡。
三个儿子商量后没有报警,就直接把爹拉回家来。
当他们二人进了老八家的时候,昨天夜里和老八最后喝酒的,老八那个未来亲家与他做伴喝酒的人,早已经赶到这里,屋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他向孩子们和老八家属,早已经介绍了昨天夜里喝酒的情况。
只见几个孩子们趴在爹身上,哭得死去活来,撼天动地,场面甚是悲哀。
大儿子被旁人拉起来,他见外面来了老支书和贵良,就拉着娘一起上前说话。
“节哀!节哀!我和贵良来慰问你们来了。”
大儿子把两个弟弟妹妹叫起来,他们几个仍然涕不成声。
“你爹走得突然,我们感到非常意外,心里很难受。不过人走了不能复生,不知道侄子们打算怎么解决?”
老支书声音低沉的说道。
“不行,我们要问清楚都是谁跟爹做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不能算清,搞不清怎么回事儿,拒绝不能埋了老人。”
弟弟妹妹一直气愤的不停插话。看样子一时难以平静他们心中的气愤和冲动。
“来,借一步说话。”
贵良把老八的几个姊妹和嫂子叫到里屋,随后,老八未来亲家他们二人也跟了进来。
贵良和老支书向他们详细介绍了昨天夜里喝酒的情况,老八未来亲家和他的伙计做了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