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弟,请你静下心来,听我讲完。”
看着二鬼子气急败坏的样子,秦有德从心里上也在自责。
是啊,难道说自己尽到了监管的责任吗?
更何况侵害菲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侄子啊!
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和平时期,兢兢业业,雷厉风行。
而退休后管理这么一个小小的书摊,竟然小阴沟里翻了船,真是难以置信啊!
这该死的三嘎子,要命的秦贵友,除了在省城揍他一顿,送回了老家,面对他老人,我做叔叔的还要在教训他一番。
说来说去,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既不能明着教训,又必须保守秘密,家丑不外扬,更何况还要保全这两个孩子的名誉不受损失,因为年轻人迟早要谈对象结婚的。
如果家丑外扬了,别说三嘎子要打一辈子光棍,就是菲春姑娘也不好说婆家呀!
这一时疏忽,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
看来我这一趟回来是对的,我把他们分开送回来更是对的。
只是回来不好面对的不仅是自己的秦家,还有二鬼子一家啊!
亲密的老乡和战友,二鬼子把他的二闺女交给了自己,是对自己的绝对信任,而由于自己疏于监管,竟造成姑娘未婚先孕这样难以收拾的局面。
他怕二鬼子失去理智,一时冲动去找自己的亲侄子三嘎子算账去,那样闹得满城风雨,简直就无法收场了,最终郎家和秦家还得弄成仇人,更要紧的是,他怕这么一闹,坏了这两个孩子的大事,要是三里五乡人都知道了,恐怕他们日后就无法做人了,更不好处对象了。
他也怕二鬼子把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他实在对不起这郎家的大大小小。
所以,他这次来,各方面都做了准备。还备用了两千块钱,一慰藉这受到伤害最深的郎家。
他要尽量做得圆全,尽量做得万无一失。
该严肃的一定要拿出架势来,压住一切可能走漏秘密的言行,该缓和的一定要缓和的恰到好处,把问题悄悄地处理掉。
他之所以选择赶在天黑进村,也是处于这样的安全考虑。
于是,他说话的声音也不敢太大了,他说话的态度也不敢那么严厉了。
看着二鬼子手里还握着一只湿鞋,一只又臭又旧的粗布旧鞋,不肯冷静下来听他述说,他快速的从他手里夺过来,然后扔在地上,劝他赶紧穿在脚上。
这时,二鬼子媳妇进了屋。
刚才她只管在厨房里擀面做饭,又下起了大雨,风声雨声雷声闪电交加在一起,她根本没有听见丈夫二鬼子他们一伙人进家。
他看到了微弱的煤油灯下,一个陌生人坐在椅子上,而自己的丈夫正在地上撅着腚穿鞋,总感觉不是好事。
吓得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们,你们,你们这是……?”
“弟妹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三牛啊?知道吗?秦三牛。”
秦有德放下严肃的神情,对着黄臭妮客客气气的介绍了自己。
这时,黄臭妮才如梦初醒:“大哥啊,你什么时候来我家了?我怎么没听到啊?”
“刚才又是下雨,有时响雷的,可不吗,什么都听不见。”
秦有德慢条斯理地解释说。
“去,先别往锅里煮面条,先去厨房炒两个酒菜,咱大哥回来了,一定要喝几杯!”
原来还气急败坏的二鬼子,听到三牛改变了语气,看到变换了态度,他也就缓和了口气,催促老婆去做菜。
经过了刚才的情绪激烈的冲动,现在二鬼子也开始重新考虑菲春的问题。
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
秦有德猜对了,他本想找到秦有福家,去大吵大闹一番,去狠狠的教训这矮个子三嘎子一顿,先出了这口恶气才说。
可是,转念一想,这一吵一闹,最吃亏的还是他郎家,毕竟二闺女已经怀上了他秦家的种,姑娘家禁不住这坏名声。
说来也是的,今天这样的天气等于是给他郎家赏脸,这阴沉的天气黑的很早,老战友秦有德也太会做事了,赶在这个节点上,神不知鬼不觉的二闺女已经回了家。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看来这是祸中福啊!一定要把姑娘的事情处理好。
这二鬼子只顾着这样的动脑筋想问题,已经把刚才嘱咐媳妇的事情忘了。抬头一看,这大个子黄臭妮还在地上站着。
二鬼子又重复了一句,这臭婆娘才答应着走出了屋门。
“哎,我这就去!”
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
本来面就要下锅了,她已经通知了正在东屋里玩耍的两个最小姑娘,准备往北屋里给爹端饭,这下,只好丢下拿笼布的事,回到厨房炒菜去了。
“芳文,菲文,快过来!”
黄臭妮刚走到院里就冲着东屋大声叫着她家最小的两个姑娘。
“干啥哩,娘?”
“来,剥几根大葱,在剥几头大蒜。”
没多大功夫,就听到厨房里炒菜发出的“滋滋滋”的声音来。
其实,别看这黄婆娘长得高大丑陋,这粗俗的形象和她做活的细腻程度简直是在开玩笑。
她做得一手好饭菜,色香味形俱全。她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生养了两个儿子三个姑娘,一个个穿的吃的都没的说。
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也无需人知的特长,那就是晚间那个夫妻活儿也做得非常细腻,非常滋润。
尽管二鬼子一身的凶险相,满目狰狞,可是,每一个夜晚都会痛痛快快,酣畅淋漓,他的脸上都会洋溢着满意而甜蜜的微笑——尽管这微笑比哭都难看。
酒菜由二位姑娘一前一后,先后分两趟端上了酒桌。
二鬼子拿出了大儿子从贵阳带回来的好酒,打开酒瓶。
“按说这酒今天是不能喝的。”
秦有德端起酒杯,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是一个罪人啊!郎老弟把菲春姑娘交给了我,是我没有监管好啊!
今天要不是这酒,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们交代呢!
好,有酒好,我今天先自罚三杯!”
说着,他没有让二鬼子给他倒酒,而是自斟自饮,三杯酒一饮而尽。
秦有德肚子里一下子灼热起来,原来好些不便开口的话,让这三杯酒给敲开了嘴巴。
“二鬼子啊,让老哥给你倒上一杯,今晚这瓶酒就靠给你老哥倒酒了。
因为你老哥这次真的对不住人了!
你给了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而我,我,我……”
秦有德一边说着,一边捶胸顿足,满是自责的心态。
二鬼子愤懑的心情难以控制,尽管秦有德这样说,那样说,他气愤的始终不开口。
他甚至想把耳光扇在秦有德脸上,可是,转念间一想,这怎么能埋怨他战友呢。
这不是明明是自己把姑娘送出去的吗?
要怨要恨,只能怨自己恨自己。
要怨要恨,只能愿自己的姑娘意志不坚强,恨自己的姑娘思想不成熟。
他看着秦有德给他倒酒的真诚劲儿,他很快转变了思想。
“亲老哥,是我二鬼子有求于你,你就不要这样自责了。”
二鬼子这句话一出口,秦有德脸上才有了一线阳光。
他最担心他老战友那凶狠的目光和硬邦邦的拳头,终于收回仓库去了。
他悬着的一颗心,现在变得踏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