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是不会杀了他, 但阿拉密斯呢?”她轻叹:“再深厚的友谊也比不上权力,他想当红衣主教,可马萨林还没死呢。”
“他并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匆忙抓住一旁椅背上的浴巾, 裹在腰间。
阿比盖尔其实有点想笑的, 但忍住了, 继续一脸愁容,“我只能偷偷进来, 我担心他见到我就会想杀了我。你或许只是希望我回到巴黎,他却很有可能希望我死掉,因为,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她走近他,温暖的手掌按在他胸口, “你呢?你害怕我吗?”
“害怕?不,我不害怕你。”
“你不怕我揭穿你不是国王?”
他笑了, “不怕。确切的说,没人会相信你。”
他摸了摸脸,很是自信的说:“我就是国王, 也是你的国王。”
这家伙!倒是很快学会了路易的自大,也学会了那句“我是国王”。所以权力真的能迅速改变一个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长得如此相像, 那么, 弟弟从各个方面模仿哥哥,最后很可能真的会迷失自己,“成为”哥哥。
那么到时候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路易呢?如果一个动物长得像鸭子说话像鸭子走路像鸭子, 它没准就是鸭子。
他的胸膛很是紧实, 不像以前那么瘦削了。他的身高比路易矮一点, 但很难辨别,要是穿上带鞋跟的鞋子,就更没法从身高上分辨出来。
可能必须要十分亲密的人才能分辨出来。
大洛林说,陛下将雅典娜匆匆嫁给了一位侯爵,并授意侯爵将妻子带回封地,远离巴黎,雅典娜生了个儿子,听说那个孩子长得很像陛下婴儿时期;凡妮莎也订婚了,对方是个外国侯爵,凡妮莎心满意足。
还有其他情妇,全都再也没有来往。
她当时就想着铁面人敢留下路易的情妇吗?哼,太容易被看穿了。大菲利普要是不想让那些女人“暴毙”,只能再也不跟她们上床。
但他也已经迅速学会了路易那套腐朽的封建贵族生活日常,锦衣玉食,夜夜笙歌,高床暖被。
他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胸前,低声说:“你既然回来了,就别想再离开。”
他赤-裸的胸膛还带着湿润的水珠,肌肉很有手感,甚至可能比路易的手感还要好。她恍惚想着从前,他们是有过快乐时光的,实际上要是不介意路易的多情,他是个足够好的情人,有权有钱还很会玩花样。
唉!
铁面人是很可怜,但他“成为”了国王,好像也并没有比路易好在哪里。大洛林说,马萨林主教认为冒牌国王太任性,他拒绝迎娶西班牙公主。路易也很可怜呢,他做了十几年国王,也为有朝一日亲政做了十几年的准备,现在却成了阶下囚。
她的脸庞贴着他胸口,清晰的听见他胸膛里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
“你不能关住我。”
“我能。我可以用整个卢浮宫或是圣日耳曼宫关住你,或者整个巴黎。瞧,我现在是国王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不是想要国王承认你的孩子们吗?我本来是想等到他们3岁生日那天才宣布,但如果你想早一点,我可以在圣诞节之后就正式签署文件。我问过了,如果你还是已婚,孩子们的证明文件上就不能有你的名字,这是为了避免你的丈夫公开宣布孩子们是他的孩子。我想你肯定不愿意这样。”
可恶!这家伙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文件上会写明男孩子们的父亲是路易十四国王,而母亲一栏可能会是空白。你受得了吗?不,你无法忍受。”
她确实受不了,光是想想就让她难过极了,“不行,必须有我的名字,你要是做不到,我就带走孩子们。反正他们又不是你的孩子,你不用管他们到底住在哪里。”
“我不会允许你带走孩子们。我已经命人加快修建你的庄园,明年夏天就能建成。到时候你是想住在王宫或是你的庄园都可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夫人,留下来,我请求你。”
阿比盖尔抬头看着他:没错,他是长了一张跟路易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他不是路易,路易绝对不会请求她。路易只会说“我是国王”,然后对她提一大堆要求。
啊!路易!
“你能保护我吗?”她担忧的问。
“我能。你在我身边一定会很安全。”
她笑了,随手从一旁的的衣架上拿了一件新睡袍递给他。“我们现在去看看孩子们吧。你真的喜欢他们吗?罗莎琳娜说你差不多每天都去看孩子们,孩子们也很喜欢你。我本想让她带着孩子们住到郊外,可是你希望孩子们在你身边。”
“我舍不得他们离开,他们是你的孩子,我爱护他们就像……他们是我的孩子一样。”
他任她拉着手,悄然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
男孩子们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小胳膊举起来,小手握成拳头,举在脑袋旁边,一副傻憨憨的样儿。
一年多没见到儿子们,阿比盖尔惊叹他们长大了。
“他们都长这么大了!”1岁9个月的男孩子长得胖乎乎的,小脸肉嘟嘟,小胳膊与小手之间有一道深沟,是因为太胖了。
“怎么长这么胖!”她嫌弃的说。
“一点也不胖!小孩子这样才最可爱。”菲利普摸了摸小路易的脸。
小孩儿毫无知觉,仍然睡的香甜。
“你别弄醒他们。”她忙阻止。可她接着也摸了摸小菲利普的脸。
两个男孩子长得确实很不相像,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她心里叹气,想着还真是让雷尼奥说对了,小菲利普没准真的是他的孩子。
“走吧,别吵醒他们。”她又拉着菲利普的手,带他离开孩子们的房间。
一路向着国王寝宫走回去,他满心欢喜又兴奋,因此越走越快,很快就变成他走在前面。
“你走慢一点。”阿比盖尔说。
他转回头对她一笑,“我慢不下来,一想到你今后就会留在我身边,我就高兴得像是满天的阳光都照在我身上。阿比,你不在的时候,我真难过。”
“是吗?”她淡淡的微笑,“那位叫什么小姐你不是很喜欢吗?”
他有点窘,“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替代品,她的头发像你的头发,很美。可她不是你,这我很清楚。”
“对你们男人来说,不是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了吗?”
他惊讶的望着她,“不,绝对不是。”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他停下脚步,侧耳听了片刻,“外面怎么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影影绰绰有火把的光亮,人声喧哗。
他一开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过了两分钟,怀疑的看着她,“你怎么回来的?谁带你回来的?你跟谁见过面了?”
阿比盖尔退后几步,又退后几步,“我去见了队长。”
菲利普大怒:“你背叛了我,是吗?是,你就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怒气冲冲快步走向她,一把抓住她左手腕,“你做了什么?外面是谁?是达达尼昂吗?”
“你放手!”她用力挣扎,“不是他,他不肯反对你,因为你们都是他的儿子,他没有办法做出取舍。”
他更恼火了,“这么说你确实去找了我的父亲,让他赶走我,是吗?”
“不是。”
“别撒谎了。夫人,你爱着路易,是吗?我不明白,”他颇是伤心,“如果你爱的只是路易的脸,或是国王的权力,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我现在是国王,他能给你的,我一样全都能给你,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能爱我——”
他表情痛苦,悄然落泪,“难道就因为你跟他上床比较多一点吗?真是该死!我该杀了他,好让你的阴谋无法得逞!”
她于心不忍,“你别哭了。我会让路易给你安排一处城堡,改个名字,外省没有多少人见过国王,你可以像菲利普那样过着公爵的舒适生活。”
“只是我一辈子都不能离开那座偏僻的城堡,对吗?”他伤心的问:“为什么我该是那个不能有自己姓名的人?”
“你现在也没有自己的姓名。”她冷静的说。
“你不同情我吗?我从来没有体会过有父母兄弟家人的感受,也没有爱人,我不该是巴士底狱的囚犯,也不该是什么城堡里的无名公爵。我不配得到这一切吗?是,我甚至都不是路易十三国王的儿子!但他也不是!要说资格,我们都没有资格!”他激动不已,“如果说我有错,那也一定是我太心软了,没有狠心杀了他!阿拉密斯想要我杀了他,可我不忍心。”
“你不是会杀人的那种人。菲利普,我很同情你,你确实很心软,善良,所以你不会是一位好国王。你为什么不愿意娶西班牙公主?”
“那是因为我想跟你结婚,我会说服弟弟娶西班牙公主,”他忧愁的笑了一下,“西班牙王室其实只是不想让我娶英格兰公主,玛丽娅·特蕾莎嫁给菲利普或是我根本没有区别。他们说如果我真的要娶你,将来我们的儿子不会有王位继承权,会由菲利普与玛丽娅·特蕾莎的儿子继承法兰西王位,我必须签署放弃后代继承权的文件才能和你结婚,但我还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你瞧,我能做到的事情,路易根本不会为你去做。”
阿比盖尔目瞪口呆:“马萨林不会同意的。”
他不在意的说:“他要是不肯同意,那就去死吧。”
她动摇了,“你能做到吗?”
“马萨林一死,我立即派人给教皇写信,让他签署文件,任命阿拉密斯为法兰西教区的红衣主教,阿拉密斯会去跟西班牙人谈判。政治谈判不外乎是这儿让步一点,那儿得到一点。联姻只是和谈的附加条件,但不是必要条件。”
她闭上眼睛,过了十几秒又睁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晚了。”
他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明白了。”
冒牌货国王走得很快,一手拉着阿比盖尔,很快回到寝宫。
他让邦当为他穿上铠甲,一边对她说:“如果我今晚将要死去,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邦当惊诧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阿比盖尔。
“没人想要你死。”
“没人吗?”他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我的好哥哥一定迫不及待想要我的命!阿比,你救不了我。我只希望你心里能记住我,记住我是死在你手里的。”
这家伙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你才不是因为我而死,你是死在自己的野心之下。你要是不想做国王不想报复路易,王太后陛下绝对能有办法让你过上跟殿下差不多的生活——”
话没有说完,因他的吻而中断。
他现在是一个很会接吻的男人了,也跟路易一样,习惯一手托着她后脑,一手揽着她的腰,在她腰和后背摸来摸去,弄得她痒酥酥的。
她沉浸在这个有点怪异又有点悲愤的吻中。他似乎想要吻得她断气,手臂也越来越用力。
不知道吻了多久,寝室的房门被人粗暴的踢开了,一个人气势汹汹的大步走了进来,“放开她!”
路易十分光火,恨不得马上就用手里的长剑将那个冒牌货捅上十七八个洞,让那家伙赶紧死掉。
大菲利普松开阿比盖尔,但又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过来,”路易压低声音,“到我身边来。”
她迟疑了一下,走到他面前。“路易。”
“你这个女人!”他板着脸,“他要吻你你就傻站着让他吻吗?你应该咬下他的舌头!”
“那太恶心啦,会弄得到处都是血。”
他嫌恶的用大拇指的指肚擦着她嘴唇,“可恶!现在你嘴里都是那个混蛋的口水!”
她瞪他一眼:说的什么话?!
“这么说你现在不想吻我?我还以为你很想念我呢。”
“我是很想念你,可你用不着来见他。”路易怒瞪一眼大菲利普。
俩兄弟穿着几乎一样的亮银色铠甲,都是长不多的大波浪及肩长发,相貌一模一样,要是站在一起,确实很难分辨。
气质上也很像,都有那种天之骄子的骄傲和自信,路易被关了一年多,但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你想怎么样?”大菲利普拔出佩剑。
路易轻蔑的说:“想要决斗吗?好呀,来吧!我早就想这么跟你干上一架了!”
他推了一下阿比盖尔,“你让开,我不想伤到你。”
阿比盖尔正在纳闷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了,这俩熊孩子怎么还真的要打一架分胜负?不过好像不打一架也不行,两个人都对对方有怨念,都想狠揍一顿对方。
另一个人悄悄进来,拉着她退到门口。
是王弟殿下。
王弟也穿着亮银色的铠甲,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小心,他俩都很生气。”
“你怎么……”
“放心吧,一切都处理好了。”王弟很是得意。
“阿拉密斯呢?”
“不知道,跑了吧。”
“派人去抓了吗?”
“派了。”
阿比盖尔稍稍放心,“雷尼奥呢?”
“我在这儿。”雷尼奥从另一边走过来。
“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微笑。阿比盖尔大概没有发现,她都没问殿下是否受伤。
“不用进去分开他们吗?”她担心的看着寝室里正在挥剑互砍的两个人。路易从小学习剑术,算不上剑术高手,但肯定比只学了不到两年剑术的大菲利普强很多。
“不用,让陛下发泄一下比较好。”雷尼奥观察了片刻,“我知道你不愿让铁面人去死,但他活着会很痛苦,可能他更想死在陛下手里。”
她很揪心,这会儿她又十分同情大菲利普了,“我不想他死掉,他已经很可怜了。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有父母有兄弟,从来没有享受过亲人的爱,就算成了国王,王太后陛下也不见得有多么爱他。他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只能伪装自己是另一个人,真的很可怜。”
王弟殿下也很纠结,“他也是我的哥哥,虽然他做了对不起王兄的事情,但他还是我和路易的血脉兄弟,我也不愿意他死掉。雷尼奥,真的没有办法吗?或许你可以现在就进去,分开他们。”
殿下心软又善良,还过分天真,孩子气。但雷尼奥并不厌恶这样的殿下,很有耐心的说:“我不行,但您可以。”
兄弟俩大战了三百回合。
挥剑互砍之余,还不忘互相数落对方的混账之处。铁面人骂路易冷酷无情,对人民毫不关心,对阿比盖尔很残忍,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她才伤心远走;路易则骂铁面人妄想不该得到的地位,羞辱了真正的国王,还狗胆包天,爱上了阿比盖尔,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铁面人嘲讽哥哥压根不明白夫人只是贪图他的爵位和珠宝,根本不爱他,不然怎么会跑去跟什么西班牙小神甫结婚,还为小神甫生了孩子;路易气急败坏,怒骂都是因为他没能找回阿比盖尔。
“要不是你的愚蠢,我早就派人去西班牙了!”路易喊着,“我会派人把她抓回来,你这个笨蛋!”
“你才是笨蛋!她根本不喜欢你强迫他!”
身在密道里的阿拉密斯实在听不下去了:听听!这俩兄弟幼不幼稚?!
他推门出来。
但问题来了:面前俩兄弟穿的几乎一模一样,长得一模一样,说话声音一模一样,到底谁才是路易?
这个问题由路易来分辨,他冷笑了一声,“好啊,你这个叛国的罪人!”
阿拉密斯立即用剑架在他脖子上,“我的国王,您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你想怎么样?”路易神情倨傲,“想杀了我吗?外面都是我的人,你逃不掉!”
阿拉密斯微笑,“谁说我想逃了?我本来早就可以逃出巴黎,您的人绝对抓不到我。菲利普,你如果不想死,就从密道离开。”
大菲利普看着门口的阿比盖尔,摇了摇头,“我不想走。阿拉密斯,您让我成为了国王,但这不是我的生活,不是我本该有的生活。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这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可能无法成为一位好国王,或是合适的国王,我宁愿跟我爱的女人住在一个小乡村里,我可以去种小麦,而我的妻子会给奶牛挤奶,也许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路易冷哼了一声。
阿拉密斯颇为失望,但事已至此,再失望也很有限了,“我从巴士底狱将您带出来,不希望您年纪轻轻的就死去。”
“我也不想现在就去死,但这件事情可能并不会按照你或者我的意愿进行。路易,我的哥哥,我的血亲,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这是我的不幸。如果我不是跟你几乎同时出生如果我不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的人生就会像菲利普一样,我会有自己的生活,我会由母亲养育长大,也会一直由我们真正的父亲守护着长大。
“你不明白我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我把你同样关进巴士底狱,就是想要你尝尝我过了好几年的囚犯生活。你知道失去一切的滋味是什么吗?”
路易怒目而视:确实,被剥夺了一切的滋味不怎么样,确切的说,太让人绝望了。
他沉吟着,想着这个该死的“弟弟”确实有点可怜。但他怎么能同情这样的“弟弟”呢?不管是谁,威胁到他的地位,都不可饶恕不可原谅!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你,只是想让你尝尝我曾经的生活。你现在能明白我在巴士底狱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大菲利普有点激动,“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再计较。但我恳求你,我的哥哥,看在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的份上,给我一个能每天见到阳光的自由的生活。”
路易恶狠狠的说:“你休想!你背叛了国王,背叛了国家,居然还敢要求‘自由’!这多可笑!”
“陛下,冷静一点。”阿拉密斯冷冷的说。
“怎么?你想杀了我吗?”路易转而怒瞪阿拉密斯,“你这个叛国者!你已经是个没用的老头了,红衣主教的座椅不适合你,冰冷的石棺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阿拉密斯无语:年轻的国王十分恼火,也十分冷酷。
他迅速瞥了一眼刚进来的泰斯特兰伯爵,普罗旺斯侯爵夫人似乎也想进来,但被王弟殿下拉住了。
“阿拉密斯,请您放下剑。”雷尼奥手按在剑柄上,“您已经失败了,请正视您的失败。”
阿拉密斯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纹,“失败?哦不,伯爵,在我看来,只要几秒钟,您将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他手腕一抖,剑尖刺破路易的脖颈,划破皮肤,流出鲜血。
路易吓得要命,“你好大的胆子!”
大菲利普忙说:“阿拉密斯!”
房门外的菲利普也没法沉住气了,惊叫了一声:“王兄!”
与此同时,密道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阿拉密斯!住手!”
是达达尼昂。
比起一年多以前,他苍老了一些,鬓发全白了。
阿拉密斯的长剑仍然横在路易脖子上,达达尼昂飞快抽出剑,一下子挑开阿拉密斯的长剑。
阿拉密斯顺势撒手,长剑脱手飞出,剑尖扎在地板上,钉住了阿比盖尔的裙摆。
阿比盖尔脸都白了,“队长!”
“抱歉,小姐。”达达尼昂上前几步,拦在阿拉密斯与路易的中间,“您没事吧?”
菲利普拔出剑,扔在一边。
“我没事。您呢?您怎么来了?我以为您不会介入这件事情。”
达达尼昂苦笑,“我怎么可能不来?他们——”他看了一眼路易,又看了一眼铁面人,接着又看向王弟殿下,“都是我的孩子,你的计划可能会使得他们中的一个死去,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菲利普惊讶又迷惑不解,“你说什么?”他看了一圈,从王兄到达达尼昂,从雷尼奥到阿比盖尔,人人脸上都没有显出惊讶的神色,看来早就知道这事了。“你是说,你是我的——父亲?”
“抱歉,殿下。抱歉,陛下,抱歉,菲利普。如果要责怪的话,就责怪我一个人吧,跟你们的母亲无关。”
菲利普心乱如麻:果然,有关母亲的情夫的传说是真的!他委屈兮兮,但其实也并不是很吃惊,“阿比,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阿比盖尔对他摇了摇头。
“达达尼昂,杀了阿拉密斯!”路易指着阿拉密斯,恶狠狠的说。
达达尼昂摇头,“不,陛下——路易,请允许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阿拉密斯是有错,但我不能亲手杀了我的朋友。我也不会请求您原谅他,只想请您饶恕他。就像您说的,他已经老了。”
他伤感的看了看阿拉密斯,“陛下,等您到了我这个年龄就会明白一份友谊是多么珍贵,一份亲情又是多么宝贵。我不愿意您等到年老的时候才后悔现在的冷酷无情。菲利普是您的弟弟,就因为跟您长得一模一样,而遭受了他本不该遭受的一切,这是他的错吗?不,这是我的错!”
他沉痛无比,“我爱您的母亲,过去爱现在仍然爱她,但我的错不是爱上了你们的母亲,而是不能承认你们是我的孩子。啊,天哪!”他的眼眶饱含泪水,“您不会体会到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女人会是多么痛苦的煎熬!”
路易尖锐的说:“你是错了,你就不该跟王后有什么关系!”他厌恶这个声称是他生父的男人。
“我是不应该爱上王后,但我不能背叛我的心。”
大菲利普则心有戚戚的看着阿比盖尔,她正在低声安慰王弟殿下,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路易不屑的说:“你现在说是我的父亲,想得到什么呢?好,我可以不杀阿拉密斯,也可以不杀这个冒牌货,但是——”他冷笑了一下,“你活着就是这个王国最大的耻辱,如果用你的性命换取他们两个人的性命,我想这应该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阿比盖尔惊叫:“不!路易!”又看向达达尼昂,“队长,您别犯傻,他本来就不会杀了菲利普。”
路易大怒,“是吗?你试试看我会不会杀他!”他扬起长剑,但刚举起来,却又放下。“泰斯特兰,杀了他,杀了冒牌货!”
雷尼奥应声拔出长剑。
塞纳河上,一条不大不小的帆船顺河而下。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是吗?”一个眉目俊秀的年轻男人低声问。
“您忘了她吧。”
“是我太心软了,是吗?”
“对。您当初就应该杀了他。”
“我害死了我的父亲。”年轻男人痛哭。
“不,跟您无关,他不是先王,而居然是国王的父亲,他就必死无疑。”
“为什么?为什么必须有一个人要死去?”
“因为……没有什么亲情能跟王冠相比。”
“那我还有什么?我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哥哥,没有弟弟,我仍然是被人抛弃被人遗忘的那个孩子。现在,我还失去了阿比盖尔。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
雷尼奥无言以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活着才有‘将来’。”
大菲利普凄楚的笑了一下,“不,我没有将来。你还有和夫人的孩子,而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他双手捂住脸,心酸无比,“我是个可怜的人,你也一样。”
雷尼奥沉默不语。
达达尼昂躺在圣日耳曼宫国王寝室的地板上,身下的血已经浸湿地毯。
他身边是跪在地毯上已经痛哭了几个小时的阿比盖尔。
她身穿的白色缎子长裙也被达达尼昂的血浸湿了半边,鲜艳醒目。
王弟殿下同样跪在地毯上,神色茫然又不安,低声安慰她。
几步之外的四柱床上,路易仍然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坐在床边,脸色苍白。
房门外,是脸色更加苍白的王太后奥地利安娜。
窗外,天色渐明。
又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