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在研究室外,看里面没有灯光,心中升上很糟的预感。
“雅月?”他小心地推开门,见里面空无一人,心脏立时紧张的提吊起来,“你在哪里,雅月?”
跑上楼,楼上也没有任何人影。
难道她还没回来?
去书房,找不到她今天带去学校的提包;去房间,找不到她今天穿的衣服,连鞋柜里,也没有她今天穿的鞋。
她到哪里去了?他又慌又急,脑中灵光一闪,连忙掏出手机,拨出她的手机号码。
“雅月!”电话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喊出这个名字。
“饶老师,别担心,你就要从她的威胁中解脱了,这种小事,有我替你分忧解劳就够了,以后再也不用怕被她捉住任何把柄了。”
电话那端传来的,是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但他怎么也想不出那是谁。
“你是谁?她在哪里?”修文情急地大喊,完全无心去听对方在讲什么。
“饶老师,你放心吧,我们只是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而已,让她知道,动脑筋到你头上,会遭到什么悲惨的后果……”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冷笑。
“告诉我,她在哪里?!”听到这种话,修文的心脏简直停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要动她!”
“等我摆平了她,相信你一定会感激我的。对了,提醒你,我的名字叫林美莉。”她相信此举非但能铲除眼中钉,还能对修文有恩,届时他对她的态度,就会有所不同。
“喂,你放了她……”回答修文的,是结束通话的嘟嘟声。
“她说她叫林美莉……”修文半晌才想起是那个常来系办和姚春娇吵架,号称干部兼太妹的女孩,“为什么……”这下子他要去哪里找人?
雅月是被她掳走的!她不知会做出什么伤害雅月的事。”想到这里,他就更焦急。
“不行,要快想法子找到雅月。”他开始思索可以调用的人手,翻出名片簿,拨出一个号码。
“龙哥,我是饶修文,不知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这个龙哥是角头老大,因佩服修文的才华,而结成半生不熟的朋友。
“当然算。”龙哥很豪爽地回答。
“我希望你替我找个人,一个叫林美莉的女孩子,她傍晚掳走了我的未婚妻,地点可能在设计大学附近,时间是五点半到七点之间……找到后,请第一时间以电话联络我。”
修文迅速又条理分明的把脑中相关资料告诉龙哥。
“林美莉?”龙哥把这名字重复一遍。
幸好电话那头的修文,看不到他额上垂下来的那三条黑线。
“那就拜托你了。”修文再三道谢后,收了线,火速开车出门。
龙哥收了线之后,对身边的手下咆哮。
“小姐呢?有没有人看见小姐?”原来,林美莉正是他的小女儿。
“小姐下课后,叫阿凯他们跟她出去了。”手下回答。
“可恶,又做这种事!”龙哥额上的黑线增加两条,这任性的小女儿一直以来都让他伤透脑筋。“有没有说去哪里?”
上回带他的手下去恐吓同学选她当校花和学生会干部,再上回带他的手下去威胁老师让她免于死当,这回,居然绑架人家的未婚妻!
“没有。”
“去找,以最快的速度把小姐找到。”
“是。”
在忧心忡忡地找了半个小时后,修文在公车站牌下,找到了雅月的提包。
提包里头的书和文具、小东西早已零散地掉出来,看在修文眼里,有难以言喻的惊心,坏预感不断自心中升起。
“请问,刚才有没有看到背着这个提包的女孩?”收拾好提包,他一一询问站牌附近的店家。
“没有注意耶。”店家的回答大同小异。
问遍了附近的店家和行人,没有任何线索,修文担心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想到她不知正受着怎样的折磨,他就心疼得恨不得立即死去。
他千不该、万不该,让她独自一个人!
这才知道,如果她有个闪失,自己活着,也找不到生存的意义了!
正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手机救命似地响起。
“喂?龙哥,找到了吗?”他十万火急地问。
“找到了,在学校后面的废弃仓库里。”
“谢……谢谢你,龙哥,我马上过去。”修文仿佛垂死的人又活回来,行动力十足地上车,把车子开往学校后头的废弃仓库。
雅月是被冷得像冰的水泼醒的,醒过来时,她发觉双眼被蒙住,身子不但无法活动,还感觉到一阵疼,这才知道自己被捆得像只虾米。
“谁……””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又干又渴,“谁开这种玩笑?”
“这可不是开玩笑。”
话声一落,雅月又被泼了一盆冰水,当场变成快结冰的醉鸡。
“林美莉?”雅月凭声音认出了她,“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说着,又赏她一盆冰水。
三月初,气温低,水温更低,雅月颤抖得更厉害。
“我说,饶老师怎么会突然让你住进他家,原来是你逼他的呀,你倒是很勇敢,很有本事,怎样?还自称是他的未婚妻?连你这只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林美莉勾起她的脸,毫无预警地狠狠甩她一巴掌。
雅月的脸立时肿了起来。
“不准再威胁他,也不准再跟在他身边,听到没有?”
“没听到,他是我的未婚夫,我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他。”雅月不屈服地喊。
“没听到?!”啪一声,又是一巴掌,“看来,刚解冻的冰水,根本不能吓住你。阿凯,把她的衣服统统割破,再带她去游街。”
“小姐,这样不太好吧!”阿凯回答,老大有吩咐,陪小姐玩玩可以,但别玩得太过火。
“林美莉,没本事抢到爱人,就来这种卑鄙伎俩,不觉得可耻吗?”雅月气不过,破口大骂。
“可耻的是你,沈雅月,如果不是你用那些见不得人的贱招,饶修文早就是我的人了。”一提到这个,林美莉就火冒三丈。
转头见阿凯仍忤着不动,林美莉气得要命。
“阿凯,你不敢动,我自己来。你这死丫头,敢犯到我头上,我就让你永无翻身之日。”
说着,从阿凯身上搜出瑞士刀,开始一刀一刀割着雅月身上的衣服,几次用力过猛,割破她的皮肤。
“林美莉,有本事我们公平竞争,别使这种说出去会笑掉人大牙的烂伎俩。”雅月边胡乱挣扎,边心慌地喊。
“不择手段的是你,我只是替天行道、找回公理!”林美莉不高兴地说,“你再说话,我就割破你的脸,让你变成世纪大丑女。”
“你会被捉去关,关到死。”雅月咬牙切齿,她感觉到冷风吹进身子,连骨头都变成冰似的,“就算我告不了你,饶大哥也会告你。”
“你别想他会来救你,刚才我和他通电话时,他一听到即将脱离你的魔掌,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林美莉得意地说,虽然这纯粹是她的幻想。
“你……”她的话对雅月来说,有如晴天霹雳。
“他根本不会来救你,更不会去告我,你就乖乖的接受报应的降临吧!”她认为自己简直就是救苦救难、铲奸除恶的大侠女。
“你……我才不信。”雅月以吃奶的力气吼。
雅月要告诉她也告诉自己,修文一定会来救她,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更没有说过爱她……虽然打一开始就是她厚着脸皮赖定他。
她的心好不安,长久以来蛰伏在心中的不确定因子,急速膨涨,几乎要将她灭顶。
“信不信由你,反正,从明天开始,他就会对我刮目相看,视我为救命恩人。”林美莉陷入自编自导自演的美丽幻想,“然后我们会订婚,成为人人称羡的一对。”
“骗人,他是我的未婚夫,能当他妻子的,只有我。”雅月气愤得很,“他不会爱你的,他才不会爱上你!”她不承认有这个可能,绝不!
吼完,才知道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她好冷,冷得连胃都揪成一团。
饶大哥……你在哪里?你会来吧?饶……大哥……雅月的身子愈来愈冷,意识也愈来愈飘忽。“少废话,我要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让所有人对你吐口水。”
雅月说中她最不甘心的事,令她更生气,扯起她的头发就随便乱削,削得凌凌乱乱、参差不齐。雅月反射性地又缩又躲,却只让自己受更多的伤。
“告诉你,沈雅月,你现在比路上的乞丐更脏更狼狈了,任何人看到你,都会倒胃口!”林美莉把手中的瑞士刀丢开。
“阿凯,把她放到车顶去,我们去逛街。”车顶有个铁架,平常用来放帐棚,现在她打算用来放人。
“小姐,这……”阿凯觉得这种事不能胡闹,决定林美莉若再坚持下去,就打电话给老大。
“你不听话吗?我回去告诉爸爸,你就吃不完兜着走。”林美莉叉腰命令。
“小姐……”
阿凯正左右为难,旧仓库的门被踢开,窜进来的是修文焦急不已的声音。
“雅月,你是不是在这里?雅月?!”
“饶……大哥……”雅月听到这声音,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发出一声呐喊,随即整个人不醒人事。
“雅月!”修文看见地上被紧紧捆绑,又衣衫不整的雅月,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奔过去,扯掉她眼上的布条,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雅月,你怎么了?雅月?雅月?!”又连忙脱下大衣,密密实实地裹住她裸露、伤痕累累的冰冷身子。
该死,林美莉怎能把雅月伤成这样?全身所有细胞都充满怒气。
“饶老师,我已经警告过她了,相信她不会再威胁你。”林美莉不知死活地上前邀功,“你也不用再强迫自己当她的未婚夫,更不用勉强与她同居……”
她还沾沾自喜,门外就有一声暴吼杀进来。
“美莉,你又做了什么好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急急过来收拾善后的龙哥。
听见父亲的声音,林美莉的脸马上变绿。
“以前的事算小儿科,我能闭只眼假装不知道,你这次却去绑架别人的未婚妻?你活得不耐烦了你?!”龙哥气急败坏地指着女儿吼。
“爸,你又乱骂我,我才没有做错事,是她威胁饶老师,我看不过去,才替天行道的。”林美莉为父亲曲解她而跳脚,她这次可化身为正义使者了。
“人家明明是饶老弟的未婚妻!”龙哥简直气死了,“当事人说的话还会有错吗?你有点大脑好不好?!”他真是被这女儿气得脑充血。
“饶老师,你评评理,我明明是帮你……”林美莉想找修文替她说话,却见他用一张想杀人的脸,抱着雅月站起来。
“我不想见到任何一个伤害我未婚妻的人。”压抑下把她当场千刀万剐的怒气,修文抱起雅月就往外疾走。
若不是龙哥早一步冲进来,她此时根本不可能还站着。
林美莉有一会儿的怔忡,这么说,他们真的是未婚夫妻?说不定饶老师是真的爱着她的?事情的发展未免太诡谲。
“饶老弟,对不起,我这个女儿欠人管教,才会变得这么任性……”龙哥不断哈腰道歉,“对不起,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真的很抱歉!”
修文狠狠瞪林美莉一眼,再表情复杂地看看龙哥,与他们错身而过。
“爸……”修文那冷峻又严厉的眼神,比她见过的黑道分子锐利一百倍,那一瞬间,她觉得有几十把利刃同时刺穿了她。
“你不是角头老大吗?怎么对饶老师这么恭敬……”
“全世界的黑道和白道都罩着他,不恭敬行吗?你以为你老爸像你这么白痴、不懂事?看到他的眼神没有?你还能活着,是你上辈子积德。”
全世界都知道这号人物得罪不起,只有这白痴女儿笨到去招惹他。
“爸,人家想替你找个帅气、有钱又有本事的乘龙快婿嘛,你还骂人家白痴。”林美莉先撒娇再说。
“什么乘龙快婿?人家早就有未婚妻了,你还搞这套,丢不丢脸?”
“人家现在才知道他们是真正的未婚夫妻嘛……不过,结婚之前人人都有机会,只要我加把劲去诱拐他……”
林美莉仍动着歪脑筋,既然这号人物这么神,拐来当老公应该很不错。
“你给我乖乖回家,不准再做任何丢人现眼的事!”龙哥真被这不长进的女儿气死,“禁足半年,不准你再动饶老弟的歪脑筋。”
“半年?”林美莉觉得自己快昏倒了,“爸!太久了啦……”
所谓禁足,就是课表由父亲全权操控,上学、放学、空堂、社团活动全在父亲的掌握中,哪里都不准去,回家时间不准拖延……我的天!
“就半年,没得商量,现在就回家去。”龙哥要阿凯把林美莉送回去。
林美莉百般不愿意地回家去,她以为再怎么胡作非为,也只是像以前那样禁足一个礼拜,谁知这回踢到超级大铁板,要禁足半年。
天哪,她这次是倒了什么天大的霉?
修文将雅月达到附近的医院,护士急急将她推往急诊室。
“雅月,忍着点,雅月。”他紧紧握着她温度太低的手,一秒钟也不肯放。
她的模样凄惨又狼狈,令他自责又心疼,她的体温好低,好像被遗弃的小猫;她的嘴唇冻得发紫,全身颤抖得好厉害,那痛苦昏迷的表情,好像随时会弃他而去——
不,她不能弃他而去,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绝对不准她离开他。
“雅月,你一定要醒过来,雅月!”他紧紧拉住她的手。
“先生,你不能进急诊室。”护士暗示他该把手放开。
“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救回她。”修文再三拜托。
修文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心焦得只能再三祈祷天上眼神保佑她。
终于,在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等待后,那刺眼的红灯终于熄灭,吊着点滴的雅月被推出来。
“医生。”修文一跃而起,飞快朝雅月和医生走去,雅月的身上换了医院的手术衣,手腕上多了绷带,他看得忍不住拧起眉。
“幸好及早送医,否则恐怕要得肺炎。”医生这么告诉修文,“初步检查,除开身体上的轻微外伤,内脏没有问题,至于昏迷现象,是因为体温太低和发烧……”
修文小小松了口气。
“我们做了脑波检查,结果明天才会出来,今晚就先住院观察。发烧可能会延续几个小时,我会请护士多留心。”
“医生,谢谢你。”修文那颗提吊得生疼的心,终于放下来。
“现在送普通病房,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记得马上叫护士。”医生说完,径自走开。
“好的,医生。”修文握住雅月的手,她的手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冰冷。
病床被推到病房,他一直握着她的手。
夜很深了,医院里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护士的脚步声外,就只剩雅月不舒服的呻吟。
点滴早就吊完了,护士拿药来,也拔走了她手上的软针,她的情况说稳定是稳定,却仍令人担心。
雅月睡梦中一直呜呜咽咽,怎么也睡不安稳。
“哼……哼……”病榻中的她发出猫般轻微的哼声,不久后,整个人抱着头,痛苦的在床上打滚。
“雅月,雅月,哪里疼?”趴在床畔小眯一下的修文马上惊醒,“怎么了?”
“水……喝……水……”雅月轻喘着吐出几个字,又把头埋进被窝里,“好痛!”
修文连忙倒出温水瓶中的水,“水来了,雅月。”轻拍她的肩,把她的身体翻过来,“水来了。”
“嗯……”雅月仰着头,一下子就把一杯水喝光,马上又栽倒在床上,一双美丽的眼似醒非醒地看着他,“头……痛……”双眼紧紧闭起,眉心打成一个结。
“不痛、不痛,亲亲就不痛。”修文拉她躺好,又盖好棉被,在她的额上不断亲吻,“亲亲就不痛。”雅月伸出双手,攀住他的脖子,钻到他怀中来,“抱抱就不痛。”
“好,抱抱就不痛。”他掏出手帕,擦干她身上的汗水,再拉来床单,盖在她的身上,收拢双臂抱紧她。
“嗯,饶大哥……”雅月轻哼一声,缩入他的怀中。
“撒娇的小丫头。”修文轻拍她的背,像哄个小孩。
他一点也不嫌麻烦,只要她愿意,他愿意让她撒娇一辈子。
“林美莉说你不会来……”她发出如梦似幻的呓语,“人家好伤心……”
“我来了呀。”他轻摇着她,“我答应你,以后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放你自己离开。”
“你是不是最喜欢我……最爱我?”雅月打个大哈欠,隐隐发痛的头,让她觉得好累。
“当然是。”打从第一天晚上,他就知道,他被她攻陷了。
困倦的雅月来不及听见他的回答,就再次昏沉沉地跌入梦乡。
而雅月的烧第二天就退了,整个人又恢复以往生龙活虎的模样,医生带来脑波扫瞄结果,显示没问题,于是,雅月兴高采烈地出院了。
修文看着那像蝴蝶般,飞出医院的身影,发现她的快乐健康,就是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