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前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后,面对今晚一切未知的劫难,我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能做爱。萨莎无法想像不做爱,虽然她并不清楚让我如此恐惧的真正原因,但是看到我为了怕失去她而如此害怕和惊慌,无法抗拒地挑起了她的性欲。
欧森很有绅士风度地待在楼下的厨房里。我们走进二楼的卧室,从那里投入我们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小天地,在那里,萨莎是我唯一的能量,唯一存在的物质,也是整个宇宙唯一的动力。她照亮一切。
在那之后,连最骇人听闻的消息似乎都变得较容易接受,我将日落到日出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包括新世纪怪猴、史帝文生以及月光湾已成为罪恶聚集的渊薮。就算她觉得我疯了,也请有可原。
当我向她描述欧森和我在离开巴比家后遭受猴群滋扰的事件时,她吓得全身起鸡皮疙瘩,连忙披上睡袍。她渐渐明了事情的严重性,知道我们无人可求助,也无处可逃,而且我们可能已经都受到卫文堡病毒的感染,面临无法想像的后遗症,她忍不住将睡袍的领子拉紧。
假如我对史帝文生下的手让她觉得极为反感,我只能说她掩饰得很好。当我说完,甚至连在她床上发现瓷娃娃碎片的事都告诉她之后,她钻出睡袍,不顾全身的鸡皮疙瘩,将我拥入她怀里,再度带我进入她的光明世界。这次的做爱,比前一次安静、缓慢、轻柔。虽然之前也很温柔,但是此刻的温柔无以复加。我们满怀爱恋和渴望地紧抱着彼此,不顾一切地力图珍惜这份相依为命的感觉。奇怪的是,当我们犹如一分一秒接近执行枪决的死刑犯时,我们的结合反而比以往更甜美。
或许这一点也不奇怪,或许极端的危险让人解除所有的伪装、企图心和徘煌,让人着重在那些我们终其一生经常忘却的重要大事上,人生的本质和目的最首要的就是爱与做爱,尽情享受美丽的世界,体认过去和现在的现实,切莫生活在虚幻的未来当中。
假如我们所知道的世界即将在此刻冲刷殆尽,那么萨莎的作曲和我的写作就完全失去了意义。容我转述波格尔特和柏格曼的话:当这疯狂的未来如雪崩般滚滚朝我们俯冲而下时,两个人旺盛的企图心合起来还抵不过一小堆豆子。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友谊,爱,和冲浪才是重要的事。卫文堡的巫师逼得我和萨莎将生命缩减到最基本的元素。
友谊、爱和冲浪。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趁你还有人性知道它们的可贵,尽情享受吧。有好一会儿,我们只是静静地相拥,等候时间的巨轮再度开始转动,抑或祈祷时间就此永远停住。
然后萨莎建议:“我们开伙吧。”
“我以为我们才刚开过伙。”
“我指的是做夹心煎蛋。”
“嗯,想到那些可口的蛋白就让我流口水。”我说,调侃她极端的健康饮食观念。
“我今天会破例使用全蛋。”
“从这点就知道世界末日快到了。”
“用奶油烹调。”
“外加起司。”
“牧场的牛得加把劲了。”
“奶油、起司、蛋黄,看来你是决定自杀了。”
我们故意装得很酷,虽然我们的处境一点都不酷。
我们心里都有数。但是我们继续伪装下去,因为不这么做就等于向内心的恐惧低头。
夹心煎蛋尝起来美味可口极了,炸薯条和涂着厚厚奶油的英国式满福餐包也相当不错。
当我和萨莎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享用烛光大餐时,欧森则在餐桌旁不停打转,不时发出哀求的低鸣,每当引起我们注意时,它立刻用那种非洲饥荒儿童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我们。
“你已经把我放在你碗里的东西都吃掉了。”我郑重地告诉它。
它噢了一声,仿佛很惊讶我怎么会做出如此不实的声明,它继续可怜巴巴地低鸣对萨莎展开苦肉攻势,力图说服她我说的不是实话,它一点东西也没有吃。它躺在地上打滚,用脚在空中比画,故作可怜和可爱状,试图替自己讨口东西吃。它甚至用后脚站着表演绕圈子,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
我用单脚踢出另一张椅子对它说:“好吧,你坐上来吧。”
它迫不及待地跳上椅子,聚精会神地望着我。
我说:“我刚才告诉这位谷道小姐一个超级离奇的故事,她毫无怀疑地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虽然我除了神父几个月来混乱的日记之外什么证据也没有。她之所以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她有迫切的性饥渴,亟需找个男人作伴,而我刚好是唯一愿意要她的人。”
萨莎拿着一小块涂了奶油的面包朝我扔过来。结果刚好落在欧森的面前。它毫不犹豫地上前。
“不准动,老兄!”我说。
它张大的嘴露出牙齿停在半空中,距离那块面包只差一英寸,它不敢擅自吞下面包,只是愉快地在面包前东嗅嗅西嗅嗅。
“假如你愿意协助我向谷道小姐证明卫文堡的计划属实,我就把我的夹心煎蛋和炸薯条分一些给你。”
“克里斯,你要替它的心脏着想。”萨莎担心地说,她健康饮食的论调又故态复萌。
“它哪有心脏,”我说:“我看它整个肚子里只有胃。”
欧森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抱怨我明知它不会说话还故意欺负它。
我对着它说:“当人们点头的时候,意思是表示肯定。当左右摇头的时候,意思就是否定。你明白这一点,对吗?”欧森盯着我,一边喘气一边傻呼呼地露齿微笑。
“你或许不信任罗斯福,”我说:“但是你应该可以信得过这位女士。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她和我从今以后都要长相厮守,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一起共度余生。”
欧森将注意力转向萨莎。
“不是吗?”我问她。“一辈子长相厮守?”
她微笑着回答:“我爱你,雪人。”
“我也爱你,谷道小姐。”
她真诚地望着欧森说:“狗狗,从现在开始,再也不是你们两个,而是我们三个相依为命。”
欧森对我眨眨眼,又向萨莎眨眨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奶油面包。
“现在,”我说:“你明白点头和摇头的定义了吗?”
欧森犹豫了一下,对我点点头。萨莎看得张口结舌。
“你觉得她人不错吗?” 我问。
欧森点头。
“那你喜不喜欢她?”
它又点头。
我乐得有些头晕,萨莎的脸上也浮现同样的兴奋。
我的母亲虽然导致世界毁灭,却也为这世界带来新的神奇和喜J 说。
我需要欧森的合作,不仅是为了向萨莎证明我所说的话,也是为了提振我们的士气,让我们在卫文堡计划蔓延后还能对生命的延续怀抱一丝希望。尽管人类的生存目前面临各方面的严重威胁,好比第一批的猴群等等,尽管我们将因生物间基因传递导致的神秘疾病全部灭亡,尽管未来几年内仅有极少数人能躲过心智情感甚至生理上的急速突变——或许当人类在演化竞赛中,从霸主的地位摇摇欲坠退出比赛之后,将会有比我们更合适生存的继承者统治全世界。
冷淡的安慰也总比没有好。
“你认为萨莎长得漂不漂亮?”我问狗狗。
欧森仔细地端详她的外貌长达几秒,然后它转过头,对我点点头。
“怎么这么久才反应过来?”萨莎抱怨地说。
“正因为它肯花时间好好研究你的长相,确定你长得不赖,才显示出它的真心。”我安慰萨莎。
“我觉得你也长得不赖。”萨莎对它说。
欧森开心地猛摇尾巴。
“我是个很幸运的家伙,你说是不是?”我问它。
它用力地点头。
“我也是个幸运的女孩。”萨莎说。
欧森转向她,摇摇头,表示否决。
“嘿!”我抗议说。
欧森对我使个眼色,露出牙齿微笑,发出咻咻地喘气声,我敢打赌它在咯咯地嘲笑我。
“它连话都不会讲,”我说:“可是它却有整人的幽默感。”
现在我们不只是举止酷,心情也一级酷。假如你真的很酷,你就能克服一切困难,这是巴比的头号信条之一。从眼前的角度来看卫文堡浩劫后的世界,我得说哲学家巴比所提供的快乐人生指南十分受用,那些坚信逻辑、秩序和方法至上的哲学家们,包括亚里斯多德(Aristotle )、伽科加(Kierkegarrd )、汤玛斯·摩尔(Thotnas MOre)、薛林(Schelling )、和杰克柏·萨巴瑞拉(Jacopo Zabarella),全不是他的对手。逻辑、秩序和方法,固然都很重要,但并不是分析和了解人生的唯一工具。我无意宣称自己见过大脚哈利,或具备和亡灵沟通的能力,或以卡胡纳的转世化身自诩,但是当我看见致力于逻辑、秩序和方法招致这桩遗传基因风暴之后……我觉得还不如冲几个大浪比较快活。
对萨莎来说,世界末日并不能当作是失眠的理由,她依然一伽往常地酣酣入睡。虽然我身心俱疲,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小寐。卧室的门锁着,门把下还抵着一张椅子。欧森睡在地板上,要是有人闯入,它会是最好的警报系统。我的葛洛克手枪放在我身侧的床头柜上,萨莎的点三八史密斯威森手枪则放在靠她那边的床头柜上。我反复地惊醒,总觉得有人闯进房里,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在其中一个梦里,我是个流浪汉,沿着沙漠旁的公路在一轮满月下独自漫步,我做出示意搭便车的手势。
我的右手提着一只跟父亲一模一样的手提箱,提起来就像装满了砖头般沉重。最后,我放下皮箱,一打开就看到史帝文生如同眼镜蛇般从箱子里盘旋着冒出来,两眼露出金色闪光,我当下就意识到假如我的皮箱里竟然能装下像死去的局长这么奇怪的东西,搞不好我的身体内装有更奇怪的东西,然后我感觉到头顶像拉链一样地撕开,紧接着就从梦中惊醒。
距离日落还有一个小时,我从萨莎的厨房拨电话给巴比。
“猴子总部那里的天气如何啊?”
“晚一点估计会有暴风雨。届时外海将会有雷电出现。”
“你有没有补足睡眠?”
“在那些捣蛋鬼走了之后睡了一点。”
“那是什么时候?”
“在我扭转情势,反过来用光屁股嘲弄它们之后。”
“于是它们被你吓到了。”我说。
“一点都没错,我的屁股比较大,它们心里有数。”
“你的猎枪还剩多少子弹?”
“还有几盒。”
“我们会多带一些过来。”
“萨莎今晚不用上节目吗?”
“星期六不用,”我回答:“以后可能连平日晚上都不用去了。”
“这倒是个大消息。”
“我们现在是人家的活靶。听着,你那里有没有灭火器?”
“这会儿你就未免太夸张了,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没那么火热吧。”
“我们会带几个灭火器来,这些家伙对玩火很有一套。”
太阳一下山不久,我坐在福特探险家里,等候萨莎进入托尔枪支专卖店为巴比的猎枪、我的葛洛克手枪和萨莎的点三八左轮手枪购买弹药。由于购买的数量庞大,还劳驾托尔。海森替她将弹药搬到卡车后车箱上。他来到前座的窗边跟我打招呼。他身材又高又胖,满脸都是青春痘的疤痕,他的右眼是玻璃做的。他或许称不上世界顶尖的帅哥,但是他曾经是洛杉矶警探,他离开警察界,不是因为丑闻,而是应教会的执事之邀,转而参与教会和教会赞助的孤儿院活动。
“克里斯,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
“至少他不必再受病痛折磨。” 我说,心里忍不住想他的癌症到底和一般的癌症有何不同,为何卫文堡的人想对他的遗体进行解剖。
“有时候,这是一种恩赐。”托尔说。“在时间到的时候脱身而去。不过,会有许多人怀念他。他是个好人。”
“谢谢你,海森先生。”
“你们这些小鬼到底要去做什么?要发动战争不成?”
“一点也没错。”我说,萨莎同时扭转钥匙发动引擎。
“萨莎说你们要去打蚌壳。”
“分析起来不太符合环境保育意识,可不是吗?”
他开怀大笑地看着我们驱车离去。
在我家后院里,萨莎用手电筒扫视欧森昨夜控的大小坑洞。
“这里到底埋了什么东西?”萨莎好奇地问。“难道是一整块牛肉排骨不成?”
“昨晚。”我说:“我以为它只是藉挖洞发泄对父亲之死的哀痛,纯粹是消磨负面情绪的方式。”
“哀痛?”她皱着眉头说。
虽然她已经见识过欧森非比寻常的智商,但是她对它内心世界的复杂性尚未完全领悟。无论这些动物的智商是经由何种科技达到提升,当中势必牵涉到将人类的遗传物质注人在动物的遗传基因内。
等到萨莎明白这一点之后,她大概得坐下来让自己冷静一阵子,甚至得花上一个礼拜。
“后来,”我继续说:“我才理解到,它其实是在找寻某个它认为我需要的东西。”
我跪在欧森身旁的草地上。“现在你听我说,兄弟,我知道你昨天晚上情绪很糟糕,为了父亲的死你很伤心。你当时心情很慌乱,一时想不起来该往哪里招才对。如今他已经过世一天了,你应该比较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了,是不是?”
欧森发出低声的呻吟。
“那么我们再来试一次。”我说。
它毫不犹豫地直接走向其中一个洞,把洞口愈挖愈大。约莫过了五分钟之后,它的爪子叶一声行佛挖到什么东西。萨莎用手电筒一照,发现一个沾满泥土的玻璃罐,我将剩余的泥土拨开取出罐子。
罐子里塞了一卷用橡皮筋捆住的黄色笔记纸。我将文件卷开,将首页凑近灯光下,我立即认出父亲的笔迹。我只读了当中的第一段:克里斯,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是欧森带领你找到罐子的埋藏地点,因为只有它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应该从这个地方讲起,让我告诉你关于欧森的事……
“宾果。”我说。我将纸重新卷起来放入玻璃罐中,举头望向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低空急速飘过乌云,时而被月光湾渐渐亮起的暗黄色灯光擦亮。
“这些我们可以晚点再看。”我说:“我们动身吧,巴比一个人在那里。”
当萨莎打开福特探险家的尾门时,一群叫声尖锐的海鸥从我们头顶上低空飞过,显然是受到海面上强风和大浪的惊吓,到内陆另觅安全的栖息处。
我双手捧着从托尔格支专卖店里买来的一箱弹药,抬头凝望它们白色的羽翼消失在狂风飒飒的黑色夜空中。浓雾早已烟消云散。
在乌云低垂的夜空下,夜晚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在我们四周的半岛上,稀疏的野草随风摆动。骤起的狂风犹如坟墓中跳出的幽灵吹散沙丘顶端的细沙。我怀疑海鸥的匆忙走避除了狂风之外是否另有原因。
“它们还没到。”巴比肯定的说,一边从卡车后取出两盒匹萨。
“对它们来讲时间还早。”
“现在这个时候通常是猴子进食的时间,”我说。“到了饭后再出来跳个小舞。”
“搞不好它们今天晚上根本不会出现。”
“它们一定会出现的。”我说。
“你说的对,它们铁定会来。”巴比附和。
巴比端着我们的晚餐走进屋内。欧森紧紧地跟在旁边,倒不是因为担心沙丘里有杀人猴埋伏,而是扮演食物警察的角色,监督和确保被萨的平均分配。
萨莎从卡车上取下两包购物袋,里面装着她在皇冠五金百货购买的灭火器。她关上卡车的尾门,并随手按下遥控锁将所有的车门锁上。由于巴比唯一的车库已经被他的吉普车占满,我们只好将福特探险家留在木屋正门外。
当萨莎转身面向我时,晚风将她柔亮的采色长发吹散成一片璀璨的旗帜,她的肌肤微微发亮,仿佛月亮也忍不住突破重云洒下一道月光,只为了轻抚她细致的脸庞。她看起来似乎比本人高大,犹如大自然的仙子。
“怎么了?”她猜不透我的眼神。
“你真的好美,就像风之女神,所有的狂风都为你而来。”
“你真会胡说八道。”她说,可是脸上却露出灿烂的微笑。
“这是我最具魅力的本事。”
一阵风卷起,将石渣和沙子扑打在我们脸上,我们赶紧进入屋内。
巴比已经在屋内等候,室内的灯光已调节到宜人的暗度。他顺手将我们身后的前门锁上。
萨莎环顾四周大片的玻璃窗,她忍不住建议:“我希望我们能拿几块三夹板把窗户钉起来。”
“这是我家,”巴比说:“我可不要把窗户钉死,像个囚犯一样躲在屋里,就为了那几只泼猴。”
我对萨莎说:“从我认识这位酷哥到现在,他从来没被这群猴子吓唬过。”
“从来没有,”巴比附和道:“所以我没有必要从现在开始怕它们。”
“那么我们至少可以把百叶窗关上吧。”萨莎退而求其次地说。
我摇摇头。“坏主意,这么做只会增加它们的怀疑。假如它们可以监视到我们,只要我们不做出一副守株待兔的可疑模样,它们反而会比较没有戒心。”
萨莎取出灭火器,将扳手上的塑胶密封套剪掉。十磅重的迷你灭火器,操作十分简便。她将其中一只放在厨房,一个从窗户外面看不见的角落里,然后将第二只灭火器藏在客厅一张沙发的旁边。
在萨莎忙着安置灭火器的同时,巴比和我坐在点着烛光的厨房里,我们腿上堆满了子弹,不动声色地用双手在桌面下进行弹药的安装,以防被突然出现的猴子黑手党识破。萨莎为我的葛洛克手枪添购了三副弹匣,替她自己的左轮手枪买了三组快速安装弹匣,我们啪地一声把子弹装好。
“昨晚离开你家之后,‘俄说:“我去见过罗斯福。”
巴比扬起眉瞥了我一眼:“他和欧森哥儿俩聊得很愉快吧?”
“罗斯福试着跟它沟通,可是欧森死不配合。不过还有一只名叫蒙哥杰利的猫。”
“当然喽。”他兴味索然地说。
“那只猫说卫文堡的人希望我别插手管这件事,要我继续过我自己的日子。”
“你是说你亲自跟那只猫交谈?”
“不是,是它托罗斯福把消息传递给我的。”
“可以想像。”
“那只猫说他们会给我一点警告。假如我不停止追查,他们就会杀害我的朋友,直到我服从为止。”
“他们居然会为了警告你把我干掉产”那是他们出的主意,不是我叫他们这么做的。”
“他们干嘛不干脆把你干掉算了?”
“罗斯福说他们很尊敬我。”
“是啊,有谁不尊敬你?”即使在经历猴子滋扰事件之后,他依然对动物的人性特质抱持极大的惊疑。不过,他嘲讽的态度显然已经收敛许多。
“就在我离开诺斯楚莫号之后,”我说:“我真的受到严厉的警告,就跟那只猫说的一模一样。”
我将史帝文生的事告诉巴比,他问我:“他当真要开枪杀害欧林?”
正在放着被萨的流理台下站岗的欧森,低声呻吟声援我的说词。
“于是,”巴比说:“你就把警长杀了。”
“他是现任的警察局长。”
“你杀了警长。”巴比坚持地说。
多年以前,他曾经是艾略克·克莱普敦(Eric Clapton)迷,难怪他喜欢这个说词。“好吧。我承认开枪杀了警长——不过副警长可不是我杀的。”
“我不准你离开我的视线。”
他将快速安装的弹匣装置完毕,将剩余的塞人萨莎事先购买的子弹袋里。
“好骚包的衬衫。” 我说。
巴比穿着一件罕见的长袖夏威夷衬衫,鲜艳的橘色、红色、绿色刻画出一幅热闹的热带节庆景象。
他说:“是卡美哈美哈服饰公司的杰作,大约在一九五〇年左右。”
“有什么回味的披萨?”他问萨莎。
“一个是熏香肠,另一个是洋葱火腿。”
“巴比居然穿二手衬衫。”我向萨莎宣扬。
“是古董衬衫。”巴比纠正我的话。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放火烧了警车,之后又夜闯圣相纳教堂。”
“打破窗户进去的?”
“窗户没锁。”
“所以算起来只是区区的非法僭越罪而已。”
我将葛洛克手枪的备份子弹安装完毕,笑着说:“二手衬衫,古董衬衫,听起来没什么差别。”
“一种很便宜,”萨莎解释:“另一种很贵。”
“一种是艺术,”巴比附带说。他将装了快速安装弹匣的皮袋交给萨莎。“这是你的备用弹药袋。”
萨莎接过皮袋,将它扣在腰带上。
我说:“汤姆神父的妹妹是我母亲的同事。”
巴比说:“怎么,难不成她也是爆破地球的科学家?”
“当中没有牵涉到使用炸药,不过,她也是参与者之一,而且现在已经受到感染。”
“感染,”他做出鬼脸。“我们非谈这件事不可吗?”
“是的,但是这件事很复杂,牵涉到遗传学。”
“伤脑筋的玩意儿,没意思。”
“这次不同。”
远处的海面上,闪电犹如耀眼的血脉照亮夜空,轰隆隆的雷声纷至香来。
萨莎特地购置了一条专为猪鸭和射飞靶设计的弹药皮腰带,而巴比也开始着手安装猎枪的子弹。
“汤姆神父也被感染了。”我边说,边将一副备用的九厘米弹区塞入衬衫的口袋。
“你也被感染了吗?”
“市可能,我母亲铁定有受到感染,我父亲也是。“
“病毒会经由什么途径传染?”
“体液,”我说,同时将两副弹匣放在从窗外看不见的地方。“可能还有其他途径。”
巴比看着萨莎,她正忙着将被萨饼移到烘倍纸上。
她耸耸肩说:“假如克里斯有,那我一定也有份。”
“我们手牵手已经一年多了。”我告诉巴比。
“你要自己热你的被萨吗?”萨莎问他。
“不用了,哪这么麻烦,连我一起传染好了。”
我将弹药箱闺起来放在地上。手枪仍然放在我的夹克口袋里,而夹克就挂在椅背上。
萨莎继续为大家准备披萨晚餐,我接着说:“欧森可能不会受到感染,我的意思是,它扮演的角色可能比较类似带原者。”
巴比将一枚子弹在手指和指关节间挪动,问道:“感染之后多久会开始流脓吐血?”
“这和我们~般定义的疾病不太一样。严格说来其实比较接近一种过程。”
“过程。”巴比若有所思地说。
“受到感染的人并不是真的生病,而是……产生某种转变。萨莎将匹萨送人烤箱加热,问道:“所以在体之前拥有这件衬衫的人是谁呢?”
巴比回答:“五〇年代的事谁知道啊?”
“那个年代有恐龙吗?”
“没有多少只。”巴比故做严肃地说。
萨莎说:“布料是什么材质做的?”
“人造丝。”
“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像这样的衬衫作舍不得糟蹋,”巴比正经八百地说:“你只会加倍的爱护它。”
我从冰箱里为每个人取出一瓶可乐那啤酒,欧森除外。以它的吨位,每~次至少可以灌下一瓶啤酒不会有事,但是它今晚必须从头到尾保持清醒的头脑。其他的人则迫切需要来点啤酒壮胆。我站在水槽前撬开瓶盖,天边亮起闪电,闪光中,我看见拱着背的身影在沙丘与沙丘之间穿梭。
“它们来了。”我说,一边将啤酒端到桌上。
“它们通常需要一些时间壮胆才会采取行动。”巴比说。
“我希望它们等我们吃完晚餐再行动。”
“我的肚子饿扁了。”萨莎附和。
“照你这么说,在这种非疾病的过程当中,到底会出现哪些症状呢?”巴比问。“我们身上会不会长出像木耳一样的怪瘤?”
“有些人会经历心理上的堕落,就像史帝文生那样。”我说:“有些人会在身体上产生细微的转变。据我所知,也有可能会产生重大的转变,不过每一个人的症状都不相同,有些人是真的没有受到感染,有些人即使感染了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有些人则完全变了一个样。”
萨莎用手指感觉巴比的衬衫袖子,露出欣赏的神情,巴比得意地说:“布料上刻画的图案是尤金·沙维基(sugene savge)著名的壁画,画名叫‘岛屿飨宴’(ISlad Feast )。”
“好有格调的扣子。”她愈说愈有兴致。
“格调一流。”巴比非常赞同她的看法,一边用手指摩擦其中一枚黄褐色带有条纹的扣子,脸上露出收藏家骄傲的笑容,显然对它的质感相当满意。
“就像椰子壳般光滑。”
萨莎从抽屉里取出一叠餐巾纸放在桌上。
空气又湿又黏。你可以感觉到暴风雨的外皮像气球一样不断膨胀。再过不多久就要爆破。
在吞下一口沁凉的可乐那啤酒之后,我对巴比说:“好罢,在我把其余的故事告诉你之前,欧森要为你做一些示范。”
我把欧森叫到身边。“客厅的沙发上有几个椅垫,其中一个是我送给巴比的礼物,你可不可以去把那个榜垫拿过来?”
欧森轻快地走出房间。
“这在搞什么鬼?”巴比感到莫名其妙地说。
萨莎端着啤酒坐下来,露出诡异的微笑:“你等着看就知道罗。”
她的点三八手枪就放在餐桌上,她展开餐巾纸将它盖起来。“等着瞧吧。”
巴比和我每年固定会在圣诞节交换礼物。每次交换一份礼物。
由于我们彼此衣食无缺,礼品的价值和实用性完全不在我们考虑的因素之列,重点是看谁能买到最低级的拍卖品。这个神圣的传统从我们十二岁的时候一直持续到现在。巴比的卧室里有一张架子,上面陈列着所有我送给他的低级礼物;唯一让他觉得不够低级的一件东西就是那个符垫,所以没有收藏在陈列架上。
欧森嘴里咬着那个不够低级的符垫回到厨房,巴比接过椅垫,力图做出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这只十二英寸大小的符垫正面是一幅简单的刺绣,是某位热门电视传道家用来募款的商品之一。精致的方框里绣着斗大的几个字“耶稣吃掉罪人,吐出被拯救的灵魂”。
“你觉得这种礼物还不够低级啊?”萨莎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
“很低级是没错,”巴比说,坐着将装满弹药的皮带系在腰际上。
“不过还不够低级。”
“我们的标准可是很高的。”
在送给巴比那个椅垫的隔年。我送给他一个猫王艾维斯诺里斯莱(Elvis Presey)的瓷器塑像。艾维斯穿着最著名的银白色赌城秀服,坐在他过世时的马桶上;他双手合十做祷告状,抬头望着天空,头顶上还有一圈光环。在这场圣诞佳节的礼物竞赛中,巴比始终处于劣势的地位,因为他总是坚持到正式的礼品店选购他心目中完美的低级品。由于我的XP症,邮购是我唯一的选择,透过各式邮购商品目录,你能找到林林总总多得足以放满国会图书馆书架的低级礼品。
巴比拿着椅垫在手里兜了一圈,皱着眉头对欧森说:“好把戏。”
“不是把戏。‘俄说:“卫文堡一直在进行的各种实验,目的之一就是提升人类和动物的智能。“
“胡扯。”
“我说的是实话。”
“疯子。”
“一点也没错。”我指示欧森将椅垫放回原处,然后到巴比的卧室,用鼻子将门问旁边推开,然后把黑色皮鞋的一只拿过来,巴比当年买这双鞋,是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除了夹脚拖鞋、凉鞋、运动鞋之外,没有一双像样的皮鞋可以穿去参加我母亲的丧礼。
厨房里弥漫着技萨饼的香味,欧森用渴望的眼神望着烤箱。
“放心,绝对有你的一份。”我向它保证。“快去。”
正当欧森即将跨出厨房时,巴比忽然开口:“慢着。”
欧森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不只是鞋,光是皮鞋还不够,我要在脚的那只皮鞋。”
欧森喷了一声,仿佛在表示这点复杂性哪算什么,毫不犹豫地出发执行它被指派的任务。
太平洋外海上,从天空而降的闪电如同一道金色的阶梯划下海面,仿佛在揭示天使的到来。接捷而至的雷声把木屋的玻璃窗震得嘎嘎作响,轰隆隆的声音在木屋的围墙里维绕。在这片气候温和的海岸线上,如此轰天雷动的暴风雨实属罕见。一场狂风巨浪显然即将来临。
我把一罐干辣椒屑放在餐桌上,然后摆上纸盘和供萨莎放被萨的隔热垫。
“蒙哥杰利。”巴比说。
“取自于一本以猫为主题的诗集。”
“听起来好假。”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啊。”萨莎反对他的说法。
“毛球。”巴比说:“这才叫做猫的名字。”
狂风骤起,鼓动屋顶上的通风口盖,屋檐下也传来淋淋的风声。
我好像听见远处猴群刺耳的叫声。
巴比将一只手探到桌底下,将原先放在椅子旁边地上的猎枪重新握好。
“毛球或靴子,”他说:“这些才算道地的猫名字。”
萨莎用刀叉将一片熏香肠被萨切成小碎块,放在一旁冷却准备给欧森吃。
这时拘狗嘴里叼着一只皮鞋回到厨房,它把反鞋献给巴比,是左脚没错。
巴比拿着那只鞋子把它丢到垃圾桶里。“我不是因为咬痕或狗的口水才这么做。”他向欧森保证。“这双皮鞋,我原本就不打算再穿。”
我想起发现葛洛克手枪在我床上时旁边放的那只托尔枪支专卖店信封,信封有些潮湿,而且上面有奇怪的凹痕,原来那是口水和齿痕,是欧森将父亲的手枪放在我一定会看得到的地方。
巴比走回到餐桌旁,盯着我的狗看。
“你说呢?”我问。
“说什么?”
“你知道的啊。”
“非说不可吗?”
“对”
巴比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像是被一波巨浪当头棒喝,随后所有脑浆又被反浪吸得一干二净。”
“你表现得太棒了。”我夸奖欧森。
萨莎用手挥捩欧森的那一份披萨,以免上面的起司烫伤它的嘴。
然后她将盘子放在地上。
欧森兴奋地甩动尾巴,在桌脚和椅脚之间甩得劈哩啪啦作响,向我们证实了高度智商和良好餐桌礼仪之间丝毫没有关连。
“丝绒。”巴比说:“又简单又像猫的名字,丝绒。”
我们吃技萨喝啤酒,在餐桌上三根蜡烛闪动的微光中,我极尽目力地浏览父亲写在黄色笔记纸页上的卫文堡简报,他很简洁地描述卫文堡从事的活动,包括研究计划出乎意料脱轨所酿成的灾祸,以及母亲在整件事当中参与的程度。虽然父亲不是学理工出身,只能用外行人的用语转述母亲告诉他的事情,但是整个简报为我提供了非常丰富当的资讯。
我说:“昨晚当我问史帝文生是什么害他变成这个样子,他回答我‘一个死不了的送货小弟。’”他指的其实是逆向病毒。显然,母亲运用反向替换基因的选择性特质,研究出一种新的逆向病毒。
当我从父亲的简报书抬起头来时,萨莎和巴比一脸茫然地盯着我。
他说:“欧森可能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可是我只不过是个大学的辍学生。”
“我只是个DJ”
“而且是个很棒的DJ”
“谢谢你的夸奖。”
“只不过你放太多克里斯·艾萨客的歌了。”他补充说道。
这一回的闪电又快又直地直劈入海,仿佛一道载满火药失速下坠的火电梯,在撞击地面的一刹那急遽引爆。整个半岛都随之跳动,木屋也跟着摇晃,雨点和爆破的碎裂物一阵呼啸地打在屋顶上。
萨莎看着窗外说:“搞不好它们不喜欢下雨天,说不定它们会走开。”
我伸手探人挂在座椅上的夹克口袋,取出手枪,放在桌上随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学萨莎用餐巾纸将枪盖住。
“基因疗法最常使用在临床医疗研究上,科学家们运用各种基因疗法对抗不同种类的疾病,包括爱滋病、癌症、和遗传性疾病等等。这个作法的原理是,假如病人体内某种基因发育不全或完全欠缺某种基因,我们可以用完好的基因取代他体内的坏基因,或者注入他体内缺少的基因,以增强细胞对抗疾病的能力。这个作法已经在临床上得到令人振奋的结果,有愈来愈多成功的小案例,但是也有失败的例子,导致令人咋舌的意外发展。”
巴比说:“现实生活里总是有那么一只酷斯拉,这一分钟,东京市还熙熙攘攘洋溢着欢乐和繁荣的气氛,下一分钟,整个都市就被巨型衡妈的大脚碾平。”
“问题出在将健康的基因移植到病人体内的这道手续。他们通常使用破脚的病毒作为携带基因进入细胞的媒介。也就是所谓的逆向病毒。”
“破脚的病毒?”巴比听得一头雾水。
“也就是已经无法繁殖的病毒。这么一来,对人体就不会造成伤害。当它们将人类基因载入细胞体内时,能够让基因与细胞内的染色体紧密捻接。”
“送货的小弟。”
“这些送货员达成任务之后,”萨莎接着问:“是不是应该死掉呢?”
“有时候它们没有这么轻易就死掉。”我说:“而且可能会导致发炎或强烈的排斥反应,严重时甚至会将基因送达的细胞毁灭。于是有些科学家们开始研究改进的方法,试图使逆向病毒更类似替换基因。替换基因撷取自个人体内的遗传基因,它们本身已具有复制和与细胞内染色体结合的功能。”
“酷斯拉就是这么来的。”巴比用戏渡的语气对萨莎说。
她说:“雪人,你怎么会懂这些事情?不会是读那几页东西两分钟就有的心得吧。”
“当你觉得这些研究报告有可能救你一命的时候,即使内容再枯燥,读起来照样津津有味。”我回答:“要是有人能研究中个方法,用正常的复制染色体取代我体内残缺的基因,我的身体就能自动分泌可以修复紫外线伤害的酵素。”
巴比接着说:“那样一来,你就再也不是黑夜怪客了。”
“我就可以和怪物身份说拜拜。”
在倾盆大雨撞击屋顶的声音之上,后面阳台忽然传来劈哩啪啦的脚步声。
我们朝声音的来源一转头,刚巧看到一只大恒河猴从阳台地板跳上靠近厨房水槽的窗台。被雨淋湿的毛皮乱糟糟的,看起来瘦骨如柴。它灵巧地站在狭窄的窗台上,一只小手捏着垂直的窗根,用寻常猴子好奇的眼神向屋内窥视,这只猴子外表看起来似乎很正常,除了它凶恶的眼神之外。
“我们愈是不理不睬,它们会愈快丧失耐性。”
“它们愈是不耐烦,”萨莎说:“就愈不谨慎。”
我安然自若地大口咬下第二块洋葱火腿披萨,一边用手指轻敲桌上的那叠黄色纸页。“在创览当中,我无意间瞥到父亲写的这一段,他竭尽他有理解的范围为我解释母亲的这套新理论。她为卫文堡的计划发展出一套研制替换基因的革命性新做法,使携带基因进入病患细胞体内的安全性大幅提高。”
“我这下真的听到大啦妈的脚步声了,”巴比故意夸张地说:“磅!磅!磅!”
窗口上的那只猴子对着我们尖叫c 我朝离我们最近的窗户瞥了一眼,没有猴子在那里偷窥。
欧森用后腿站着,前脚趴在餐桌上,拼命向萨莎施展魅功,用丰富表情表示它还要一些被萨饼。
“你该听过小孩子用来分化父母的伎俩吧。”我提出警告。
“我比较像是它的嫂嫂。‘他说:“无论如何,说不定这是它这辈子吃的最后一顿,我们也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假如我们逃过这一劫,这么做就等于树立一个不好的先例。”
第二只猴子跳上窗台,两只都露出牙齿对着我们尖叫。
萨莎挑了最窄的一片被萨,切成小块,倒进地板上的狗盘子里。
欧森面带忧虑地看了窗口的猴息子一眼,不过即使在这些末日怪猴的环伺下,它的胃口丝毫不减,全神贯注在它的晚餐上。
其中一只猴子开始用手掌在窗玻璃上韵律地拍打,而且比先前叫得更大声。它的牙齿看起来比一般的恒河猴要长和锐利,威力足以让它扮演掠食者的角色。这个特征或许是卫文堡那些武器研发人员游戏式的研究成果。在我眼里,我看到的是安淇拉的喉咙。
“它们可能想藉此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萨莎说。
“除非它们打破玻璃,否则屋内没有其他入口。”巴比说:“假如它们胆敢闯进来,我们一定会听到声音。”
“又是雨声又是敲玻璃的声音,这么嘈杂,我们听得到吗?”她怀疑地说。
“我们绝对听得到。”
“除非万不得已,我们绝不能轻易散开,”我说:“它们聪明得很,知道个个击破的道理。”
我眯着眼睛望向离我们最近的窗户,仍然没有猴子在那个区域出没,只见阳台外的沙丘风雨交加。
水槽边上,其中一只猴子抓着窗榻转过身。它发出像嘲笑般的尖锐叫声用屁股对着我们,把它那赤裸裸、光秃秃、奇丑无比的屁股贴压在玻璃窗上。
“那么,”巴比问道:“你闯进神父公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意识到时间有限,我很快地将发生在阁楼、卫文堡和曼纽。拉米瑞兹家的事—一交代过去。
“曼纽,这个双面人。”巴比说,感慨地摇摇头。
“恶——”萨莎用嫌恶的语气说,不过这不是她对曼纽的评语。
窗户上,那只公猴子对着我们将丰沛的尿液酒在玻璃上。
“唁,这倒是新把戏。”巴比说。
水槽边的窗口上,愈来愈多的猴子开始跳到半空中窥探屋内,就像热油锅中的爆米花,蹦起来又掉下去。它们吱吱喳喳地尖叫,感觉起来似乎有一大群,虽然每次出现在窗口的都是同样的六只猴子。
我灌下最后剩下的一点啤酒。在这种情况下,要保待心情的冷静可以说一分钟比一分钟困难。我怀疑自己有没有足够的精力和专注力冷静地出击。
“欧森,”我说:“你不妨到屋里四处巡视看看。”
它听懂我的意思并立即出发巡视。在它走出厨房之前,我说:“不要逞英雄。要是你发现什么事不对劲,就拼命地狂吠,然后赶紧回到这里跟我们会会。”
它走出我的视线之外。刹那间,我立刻觉得很后悔派它出去,虽然我心里知道这是正确的抉择。
第一只猴子排完膀跳的尿液之后,换第二只猴子转过来面对厨房并开始洒出它的水柱。其余的猴子则在一旁的栏杆和阳台的屋梁上荡来荡去。
巴比坐的位置正对着餐桌旁的窗户。和我一样,他的眼神也不时朝那块意外安静的区域探索。
闪电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不过海面上轰天的雷声依然不绝于耳。
这样的气氛显然让猴群更加兴奋。
“我听说布莱德·彼特(Brad Pitt )的新电影很卖座。”巴比说。
萨莎说:“我还没看。”
“我一向都是等录影带出来才看。”
它们试着打开后面阳台的后门。门把被扭动得嘎嘎作响,但是门锁牢牢地领着无法打开。
水槽边窗台上的猴子跳开。另外两只跳起来的猴子取代它们原先的位置,同时间始朝着玻璃撒尿。
巴比说:“这部份我可不负责清理。”
“这个,我也不要清。”萨莎坚持地说。
“或许它们用这种方式把攻击性和愤怒发泄完之后就会离去。”
我揣测说。
巴比和萨莎显然在同一家补习班上过如何做出怀疑表情的课程。
“或许没这么容易。”我连忙修正。
黑暗中一颗像樱桃果核大小的石头忽然从天外飞来,砸在其中一扇玻璃窗上,原本在窗台上偷窥的猴子纷纷跳走避开火线攻击。
更多的小石子迅速纷至沓来,感觉起来就像是遭受冰雹撞击。
距离我们最近的窗户却完全没有受到石头攻击。
巴比从地上抬起猎枪并将它放在大腿上。
就在一阵枪林弹雨的石头大战达到顶峰时,却猛然停止。
猴群疯狂的尖叫声愈演愈烈,几乎到了狂喜的地步,它们的声音充满超自然的诡异,和死气沉沉的黑夜融合成一股邪恶的魔力,勒令谤泪大雨对木屋发动前所未有的大肆袭击,教人听了胆战心惊。无情的雷声轰隆隆地打碎夜空的躯壳,给予闪亮的电叉可趁之机再度刺人天空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