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宋星的态度开始松动，缓慢又僵硬的抬眼，她看向简禾，那双清亮瞳孔一如往昔，蕴着温和的笑意。
可她太清楚，简禾的恶从来不是激进的、只给的。
而是包裹着蜜糖的□□，裹在棉花里的利刃。
“不打算回答吗。”简禾盯着她，抽回手，抱臂歪了歪头。
“简禾。”宋星的声音很小，她没办法忽略掉从身体内里向外侵袭的冷，像被沉溺在万丈之下的海底，带给人几近濒死的恐惧。
“我不喜欢池殷的，如果你们还是觉得讨厌，我可以再也不跟他见面......或者，或者你们想要什么条件。”说着，带上了隐约的祈求意味。
简禾低低笑了一声，好似无奈的摇了摇头。
夏晏乔上前一步，用力拨了一下宋星的肩膀，手搭上，靠近些强迫她和自己面对面。
“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姐妹情深呢。”
“我们的人生能像你们这种货色一样垃圾吗，一个男人而已，别太当回事了。”
夏晏乔唇角不屑的上翘，一字一句的缓慢开口：“我讨厌你，只是单纯的讨厌你啊。”
在她玩腻之前，绝对不会停下的，要怪，就怪自己吧。
“叮铃铃铃铃铃——”
“上课了。”简禾提醒夏晏乔一句，先回了座位。
夏晏乔冲简禾抛了个媚眼，搭在宋星肩上的手缓慢向上，不轻不重拍了拍她的脸，才暂时作罢。
剩宋星面容苍白的呆滞在原地，拳头握的死死的。
如同失去了和外界的连结，只这样站着，任由冷汗浸透后背，无法动弹一步。
因为知道资助生在京华这样的地方有多么不容易，再加上天底下的老师都一样，总会对成绩好的孩子多些宽容和喜爱，课任老师走进教室时，看见愣着不动的宋星，眉头皱在一起，开口的话倒也称不上是训斥，更像是提醒：
“宋星，上课铃声响了三遍了，怎么还不回座位，站在那干什么。”
“老师，我，我不太舒服，跟您请假，我先回去了。”女孩猛地回身，留下一句话，慌乱又急切的跑了出去。
“诶，宋星，宋星！”课任老师傻眼，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按耐不住担忧，喊了两声，又追出去。
“老师。”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他回过头，看见举着手的简禾。
简禾挽唇，继续说：“已经是上课时间了，为了一个人耽误大家的进度，是不是不太好。”
课任老师已经踏出去的脚生生停住，因为这里是京华，所以比起被学生公然指挥的尴尬，更多的是无奈。
他也只是千万普通打工人之中的一个而已。
最后望了眼门外，收回视线，两三步走回讲台前。
“好的同学们，我们现在开始上课，今天我们主要是复习，课本打开到第89页......”
这么冷的天，宋星穿着单薄的衬衫顶着风跑，任由冷气大口大口的灌进胃里，也没有放缓速度。
跑到行政楼时，整个身体都被冻的发颤。
她太累了，血腥味在喉咙的越来越清晰，不敢多停，咽了咽口水，继续快步往上走。
资助生平时要办的手续很多，所以宋星对这栋楼的结构很熟悉，她小跑着找到了余笙的办公室，这次终于停下，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后，才敲了敲门。
“请进。”
她进去后，没有看见宋星的身影，只能问其他工作人员：“您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余笙的工作人员。”
平日里跟趾高气扬的少爷小姐打交道惯了，遇见这种态度好的小姑娘，工作人员也难得热心，立马有人接话：“余笙今天没来。”
宋星握着门把，手心里全是汗。
她不肯走，继续问：“可以借电话给我用一下吗，我找余笙姐姐有事情。”
“喏，用那个就行。”工作人员指了指放在一侧办公桌上的公共电话，因为也不扣自己的话费，一脸无所谓。
宋星感激的鞠躬。
也是为了员工们平时联系方便，电话旁边摆着的手册上印着负责不同工作的人员联系方式，正好不知道余笙号码，宋星庆幸了一瞬，拿起听筒按下数字。
一直按到倒数第二位，指尖顿住，她握着听筒，手攥紧。
经过了漫长的挣扎，清空已经输入的号码，重新按下一串已经烂熟于心的数字。
空音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接起，带着惺忪睡意的男音响起：“谁啊？”
她别过脸去，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说话。”许许等不到人说话，以为是什么恶作剧，池殷开口的语气凶了些。
“池殷......”
他一愣，声音立刻变得清明：“宋星？”
宋星环顾一眼四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忙碌，没人注意到这边，她用手挡住话筒，艰难开口——
“池殷，能不能，帮我转班。”
江应淮接到池殷电话时，周炀正拉着他要转场。
耳边音乐声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声，他已经有了些微醺的醉意，难受的薅了把头发，暂时没动。
手机屏幕熄灭一会，又开始了第二波轰炸，江应淮这才松散站起身，拿着手机要往外去。
“上哪去啊哥！”周炀拽住他，扯着嗓子问。
江应淮懒得说话，把手机屏幕直接怼到周炀脸前面。
看到“池殷”两个字，男孩喔了两声，比了个“ok”的手势，松开拉着江应淮的手。
江应淮只剩五分清醒，外套也忘了带，穿过簇拥的人群，走出门厅时外面天色已暗。
他没那么耐寒，被冷风吹的一哆嗦。
拧眉暗骂了一声，勉强在玻璃门厅里找了个能接电话且避风的地方。
“怎么接个电话这么慢。”
“不会说话就滚。”
两个人心情都不好，开口不约而同，都带着难闻的火药味。
江应淮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自己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吹了下冷风，现在更头疼的要命。
“宋星想转班，我提前联系好，下周一你去帮她办下手续。”
池殷的声音很冷静，话里话外却都是急切。
江应淮的气正愁没地撒，开始没事找事，故意呛他：“池殷，你是真废物，自己女朋友被找事了快三年，高中要毕业了，你倒是想起来转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们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
这话听得江应淮一乐，冷笑一声，又犯贱：“那你更废物了。”
“滚。”池殷没心情跟他耍混，骂回去。
“知道了，挂了。”两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江应淮实在头疼，先挂了电话。
这么一会的功夫，酒吧门口排着队入场的人好像更多了，他盯着人群看，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
就这么站着想了很长时间，终于记起来了——
今天张管家说给他约了试课。
狗都不去，江应淮心中嗤嘲。
十分钟后，他沉着脸坐在服务员为自己叫的快车上，心里想的是这次不算，爱打小报告的人才是狗。
今天约的地点在京华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张管家发给他的时间是7点，其实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江应淮摇开车窗的一个缝隙，风还是冷的催人，但至少让他没那么反胃了。
已经迟到成这样了，是个人也等不住了，他乐观了一点，认真的想。
距离不远，车很快到了。
咖啡厅不大，人也不多，胜在环境很好，安静的恰到好处。
他走过去拉开门，壁火将屋子烘的和煦如初夏，扑面而来的奶糖味道熏香柔软像棉花。
耳边凛冽的风停住，冷意散去。
后来江应淮无数次的回忆起这一天，平常的，甚至糟糕的夜晚，屋顶落下的水晶珠帘凝着光，让他看清了在等他的人。
顺着洒落的灯光，他抬眸，对上少女澄澈宁静的的眼睛。
愣住的人不止江应淮，还有余笙。
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些，她无语的有点说不出话，但没办法，僵持了许久，余笙还是先起身，微微弯腰问好。
“你好，是约了课的学生吗。”
话术是没问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放在她们之间，余笙只觉得尬的头皮发麻。
江应淮回神，也被尬的嘴角一抽。
他不太自然的走过去，坐到余笙旁边的位置。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又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早上才吵过，其实余笙的气还没顺下去，但实在没办法，钱难挣屎难吃呢，她在心里骂了江应淮一百遍，嘴上却问： “你要喝点什么吗，我可以请你。”
时薪上千，一杯咖啡才几十，反正亏的不是她。
在电话里沟通时，毕竟薪酬实在超过了大学生家教市场均价，余笙还是问了对方原由。
对方没有隐瞒，坦白说学生脾气和性格较差，认为对同龄人的排斥心可能会稍微小一些。
因为这个原因，余笙特地换回了自己在大学时候的妆容和打扮，想拉进些距离感。
江应淮闻声，侧目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扭过头去。
本来年纪也不大他多少，又长了张显嫩的娃娃脸，之前在京华还有几分姐姐的架势。
他真的认为自己喝多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今天的余笙，格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