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八路,过八路”,立夏以后黄鸬(一种善叫的小鸟,色黄)从南方来了,成天这样叫,叫得清楚,叫得响亮。
大别山一带很多村庄都听到了这叫声。每当此时,很多老百姓停下手里的活议论说:“这黄鸬叫的是啥事?叫得多好听。”
“叫啥?叫‘过八路,过八路’啊。叫了一夏天啦,你还没有听见过,有时候它也叫‘杀光棍,杀光棍’(当地老百姓称有钱有势、欺压百姓的人叫光棍)。”
有人接着问道:“八路军到底来不来呀?”
“黄鸬这鸟是灵鸟呀,可不是胡说八道。抗日时候‘看不岔’(也是一种善叫的小鸟,色黑,尾长而分岔)不是叫‘打倒日本,杀敌,杀敌’吗?叫了两年,就把个日本打投降了。”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谈论起来了。这个人说谁家的儿子又被抓去当兵了,那个人说某家的闺女被镇长叫去帮忙“做活”了……
说话的人都担心,要是黄鸬也叫两年八路才来,那老百姓都活不成了,因为蒋介石祸害老百姓比日本人还厉害。可没想到罢秋不几天,八路军就来了。
这就是挺进大别山正在实施战略展开的刘邓大军。
雀园会议后,各部队从领导干部带头,坚决向右倾情绪和违法乱纪现象展开斗争,大大调动了部队的积极因素,增强了全军的斗志,使指战员们勇于面对当前的困难。于是,大别山的局面很快有了改观。
与此同时,企图围困刘邓大军的国民党军却连续在光山、经扶等地区受挫,围剿计划失败。顾祝同感到大事不好,急忙给蒋介石打电话,请求调兵加强“围剿”。蒋介石获知上述情况后,急令国防部调鄂东的整编第7、第40师,皖西的整编第48、第46师,与原在大别山以北地区的整编第85、第58、第52师共7个师的兵力,疾赴大别山北麓。
由于敌聚集重兵于大别山北麓,便造成了大别山南麓兵力的空虚,仅有国民党军整编第7、第202、第52、第65师各一部兵力守备,使刘邓有机可乘。刘邓立即召集指挥部成员及在大别山北麓作战的各纵队指挥员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在会上,邓小平政委首先介绍了当前形势。接着,刘伯承分析了进行下一步行动的利弊。为了活跃会场气氛,他以一个饶有趣味的故事来作形象的说明:“我记得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的一次集会上,贵族们纷纷议论说发现新大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哥伦布听后就拿起一个鸡蛋问道:‘先生们,你们谁能把这个鸡蛋在桌上立起来呢?’贵族们面面相觑后,便纷纷拿起鸡蛋一试,但都失败了,便肯定地说:‘鸡蛋怎能在桌上立起来呢?’只见哥伦布拿起鸡蛋,在桌上轻轻一磕后,便稳稳当当地将它立在了桌上。贵族们见状,喧哗道:‘你把鸡蛋磕破了,当然容易立起来!’哥伦布说道:‘是啊,当你们掌握了每件事的奥妙后,它便自然变得简单起来。’”
说到这,会场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渐息,邓小平便接话道:“刘司令员的意思,就是要叫大家注意掌握作战的有效方法。目前我们面对敌人的重兵包围,机动是我们生存与发展的重要手段,我们要以灵活机动的战术对付敌人,使他处处被动。我们要学习哥伦布巧立鸡蛋,当前的敌人是强大的,如果硬要把其打碎,还没有那个力量。但是,倘若我们集中力量打破它一两个缺口,那便让水自然流出来。这便是刘司令员常说的,要变敌人的包围圈为一条我所能利用的利害变换线。”
刘伯承接着说:“是的,我们要掌握敌人包围圈尚未全部合拢时的‘利害变换线’,或集中兵力歼敌弱小一部,或留小部队在内线迷惑敌人,而将大部队从敌围拢的缝隙中跳至外线,在敌后宽大的战场上机动往来,调动敌人,创造战机,各个歼敌。这就叫做敌进我亦进。”
会议对当前形势的深刻分析与发扬军事民主后,作出了乘敌之隙,向大别山南麓展开的决定。基本行动方案是:以第一纵队第20旅、第二纵队第5旅,留在大别山北麓商城、罗山地区,伪装主力,牵制和迷惑国民党军主力,并开展地方工作;以第一、第二纵队主力和第六纵队1个旅、中原独立旅,南下鄂东,会合已在该区的第六纵队主力,沿长江北岸展开,调动敌人,寻机歼敌;以第三纵队继续在皖西展开。并决定在黄岗、蕲春、广济、黄梅、宿松、大湖、潜山一带富庶地区,发动和依靠群众,解决全军的冬装困难。
刘邓大军南下鄂东、鄂南的各纵队,乘敌兵力空虚无暇顾及之机,横扫沿途分散孤立敌据点和土顽杂牌军,连克长江北岸团风、浠水、广济、英山、武穴等城镇;第三纵队也乘张家店之役的胜利之势,继续攻占舒城、庐江、桐城、潜山、望江诸城,进至长江北岸望江以东的华阳镇。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为何听任奸匪谣言惑众,闹得人心恐慌?”蒋介石厉声喝问垂手站立的董显光和邓文仪。
刘邓大军主力兵临长江北岸,控制了东起华阳镇、西至武穴的150公里长的长江北岸。直接面向南京、武汉之间,直指国民党军长江防线的战略敏感区和要害。国民党军统帅部大惊失色。
刘邓陈兵江岸、拟渡江作战的消息,在南京、武汉、上海等沿江两岸的城镇、乡村广为传播,人们纷纷议论刘邓大军的势不可挡。这使得那些临江城镇的国民党上层显要和达官贵人们深感不安,有的甚至早早携带家眷和财物远走他方避难。
各种传言甚多,国民党南京警备司令部被迫匆忙下令对南京长江一带实施戒严;武汉行辕也匆匆组织所谓“义勇警察总队”准备保卫武汉,并宣布汉口至九江间沿江口岸实施戒严。
国民党上下人心惶惶,正在北平的蒋介石呆不住了。他匆匆赶回南京,对统帅部成员大加训斥,并特地召来行政院新闻局长董显光和国防部新闻局局长邓文仪进行质问:“说,你们为何不宣传我们在大别山的胜利?”
董显光和邓文仪垂着头,聆听教训。
二人不敢怠慢,回去之后,立即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共军流窜大别山,造成一种印象,以为他们多么活跃,其实这种印象毫无根据。刘伯承邓小平所部强渡黄河乃为解救山东陈毅,是出于不得已;解救不成,拟接应陈部窜逃河北;复不成,被迫南窜。沿途经过黄泛区、沙河、淮河等五条大河,遭国军围追堵截,兵力消耗殆尽,进入大别山的残匪为数寥寥无几,实不堪一击,不久即可肃清。”
蒋介石在南京大发一通脾气,深感心力交瘁,又做出了南到庐山休养的决定。行前,他电令国民党青年军第203师一部从九江北渡至蕲春、黄梅警戒,以新编第17旅在海军配合下进攻武穴;并急调位于鄂东北的整编第40师和第52师第82旅共5个团向广济疾进,以攻击刘邓大军侧背,阻止刘邓渡江。
10月23日,鄂东北的国民党军整编第40师率第30旅(欠一个团)、第106旅和第52师82旅,在蒋介石的督令下出发了,迅速进至渭水地区。
“真是送上门的大块肉。”刘伯承站在地图前说。整编第40师已经不是第一次与刘邓大军交手了,两年前,在平汉战役中,这支部队曾受过歼灭性打击,这次又孤军前往,因此,刘邓决心把握战机,将该敌诱至有利地形歼灭掉。
刘伯承准备打一个大仗。为了察看地形与选择战场,刘伯承司令员特意登上了浠水附近的三角山。为了让司令员不受累,司令部工作人员专门雇来了一辆滑竿。但刘伯承却执意不肯坐,他拄着一根竹竿,同警卫员等一道步行登顶。
登山乏味,警卫员们哄着刘伯承讲故事,讲打仗的故事。
刘伯承就讲:“我们成都的乡下有一条坡路,狼专门候在那里,等推手车的人走到半坡时,就扑上去照准他的屁股吃一块肉。推手车的人可怜哟!车子是他的命,一松手就会掉下山坡,倾家荡产。这样,人想跑也跑不了,只好乖乖地让狼吃了一块肉。好大的一块臀尖肉哩。我们不做那种舍命不舍财的推车人。你们看,我们丢下坛坛罐罐,一身轻松来到大别山,至今连件棉衣都没得穿。为什么?就是为了让蒋介石把我们丢下的坛坛罐罐所有的包袱统统背起,然后再吃掉他!所以战术有三种:第一,牛抵角;第二,马踢蹄;第三,狼的战术。牛抵角是笨拙的,消耗太大,两败俱伤。马呢?不管蹄子甩得多么凶,最终黔驴技穷,免不了被老虎吃掉。还是狼的战术最高明,就是我们四川的那种狼。”
不知不觉,已经登上半山腰,刘伯承的军衣全湿透了,没人再哄他讲故事了。
登上了海拔1,600多米的山顶后,周围地形一揽眼底。刘伯承称赞这一带是能攻易守的好地形。当他听山上寺院里的和尚说,过去曾有军队在这里遭到过失败后,便更加仔细地察看周围地形。最后,决心选择地势险要、敌人必经的高山铺为设伏歼敌的战场。
10月25日,进犯之敌国民党整编第40师5个团的兵力,由浠水继续东犯,直奔广济,企图压第一纵队于广济江边予以歼灭。第40师部队系蒋介石的一支“精锐”部队,全部为美式装备,战斗力较强。该敌原长期活动于平原地区,曾多次与刘邓所部作战,并在1945年的邯郸战役中受到解放军歼灭性打击。但此后又以教导团为基础进行扩编,重新组建。该师官兵长期受国民党反动宣传与教育,思想上非常顽固,成为一支效忠于蒋家王朝的嫡系部队。该师以所谓“擅长攻击”而著称,师长李振清因此得了一个“李铁头”的外号。当刘邓在跃进之初进行鲁西南战役的时候,该师即离开安阳,被蒋介石空运到陇海线上。刘邓千里跃进大别山后,该师又跟踪刘邓到大别山区,并在刘邓所部打到麻城、黄安时,与敌新7师一道继续跟踪南下;当刘邓北返商城进行中铺战斗时,该师又和新7师跟着北上;在刘邓所部再次南下、一直打到长江边时,该师又一路追赶而来,真是一条甩不掉的癞皮狗。
25日晚,分布于广济以南和长江沿岸的第一纵队和中原独立旅,便由各集结地开始向预定歼敌地区汇集了。
26日拂晓,各部队已进抵清水河和高山铺地区,并根据预先计划,分别进入公路两侧的预定阵地。
早饭刚过,便下起了毛毛细雨,这雨多少带来了几分深秋的寒意。但参加作战的解放军指战员们却热情高涨,加紧进行伏击部署与战斗准备,只待将不速之客——敌第40师及其所指挥的部队请进瓮中来捉鳖了。
这时,奉命前往“请客”的中原独立旅派出了一批侦察员,特意换上便衣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破军装,专门收罗了一些各式各样的旧步枪,摆起漫不经心、松松垮垮的架势,顺着公路直向漕河镇走去。在漕河镇不远的地方,这些貌似“土八路”的侦察员与敌人的尖兵遭遇了。他们眼疾手快,先敌开火,敌尖兵来不及反应,便被打得狼狈逃窜。
正在向前开进的敌前卫部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搞蒙了,被迫停下来,仓皇应战。为弄清情况,几名军官爬到公路旁边的高地上观察,只见公路上不过有百十多个身穿杂色衣服、队形混乱的“土八路”。细听其枪声杂乱,皆为“老套筒”和破“三八式”。敌军官不禁喜上心来,断定这是“八路军的地方游击队来捣乱”,不足为患,便一面把情况上报后面本队长官,一面以一个营追了过来。
敌第40师师长李振清率本队正前进,忽闻前方枪声急起,正在纳闷儿是否遇上了共军主力,即得到前卫部队报告,是小股共军,便驱赶着大队人马加速跟了上来,企图一口吃掉这股共军。
侦察员们见敌人已经上钩,便扭转头“请”“客人”跟着走,但敌人走了大约三四里地便停下来不追了。
“怎么?你们不想来了么?那可不行!前面早已给你们摆好了‘酒席’,等着你们呢。”我军侦察员们想:既然你们客气,那我们就再催促一下。于是,便返回来,停下来朝敌人又是一阵猛烈袭击。敌人前卫部队死的死、伤的伤,一下子倒下去一二十个人。军官们气得发了火,带着部队又继续追过来。
就这样,“客人”们紧紧地在背后追,侦察员们不即不离地在前面引。“客人”们停下来不跟了,他们就再来“催请”,直到把敌人逗火了,又追踪下来。
经此反复折腾,把个整编第40师搞得精疲力竭,他们一边追,一边不停地大声咒骂这些“土八路”可恶。这样,渐渐地他们就被“请”到了高山铺地区。
一场恶战随即展开。敌整编第40师猝不及防,顷刻间被打得人仰马翻。
9时,杨勇接到纵队副司令尹先炳从前指打来的电话:“敌40师指挥部位置在清水河边。”
“你有根据吗?”
“前指情报台的张台长与40师电台台长原是同学,十分熟悉对方的指法。刚才张台长在电台上监听,正好听到他们的指挥部在与飞机联络,所以判断出40师的指挥部位置。”
“这个情报很重要。请你相应调整一下部署,待总攻发起后,首先摧毁敌人的指挥中心。”
杨勇刚放下电话,作战参谋又来报告:“刚刚接到一旅杨旅长的电话,说2团正在扫清阵地前的障碍……”
报告尚未结束,第1旅旅长杨俊生的电话就追来:“敌人溃退了,我已命令2团出击。”
杨勇从作战参谋手中要过望远镜。镜头里,敌人恐慌万分,队形混乱,完全失去了指挥。
时机到来了。杨勇当机立断,提前发起总攻。
各部队以迅猛之势由四周向伏击区内的敌人展开全面攻击。其中,第一纵队第1旅由东及北,第2旅由东向南,独立旅由南向北,迅速勇猛地插入敌战斗队形内。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敌无心恋战,四处溃逃。
一直与敌进行激烈争夺的第1旅1团所部更是所向披靡,该团第2营从山上猛扑下,追歼逃敌;第1营插至公路后,沿公路直向敌大队人马攻击;第3营则从第2营右侧加入战斗,协同友邻迅速将敌人分割成几块。
敌人完全丧失战斗力。数以千计的溃败之敌乱糟糟地拥到大路上,或跑到路两侧的农田里,犹如泥猴一样在田里乱窜,完全置于解放军的火力杀伤之中。人、马、炮、车挤在一堆,乱冲乱撞,乱喊乱叫,许多人来不及爬起来便被活活踩死。
没多久,敌人便纷纷缴械投降。
高山铺一战歼敌第40师1.2万余人。这次战役是刘邓大军进入大别山后取得的一个十分重大的胜利,对大别山根据地的创建具有重要意义。
高山铺大捷使陕北的毛泽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对周恩来说:“高山铺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消灭了1万多敌人,也不仅仅因为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它的全部意义在于我军已经能够在大别山进行大兵团作战,刘邓已经在那里站住了脚。”
严冬的大别山,雪花飘飘。
12月10日夜,这是不同凡响的一个时刻,在距汉口仅100多公里的王家湾,刘伯承、邓小平、李先念、张际春、李达等野战军指挥员聚在一起讨论行动方案。
此时,军情紧迫。
围剿大别山连续失利,蒋介石气急败坏,11月3日、4日,他连续两天在南京国防部召集国民党统帅部成员,研究大别山的作战问题。蒋介石这次动了真格的,他不顾连日劳累,亲自草拟了《对大别山剿匪军事的指示》,决心乘刘邓所部在大别山地区立足未稳,根基未固之际,集中优势兵力,“造成一次大规模的歼灭战,一举歼灭刘邓,消除隐患”。蒋介石煞费苦心,亲自给宿敌白崇禧打电话,请他出任总指挥,统辖各路人马,妄图一举歼灭刘邓大军于大别山地区。11月22日,国民党成立“九江指挥部”,由白崇禧任总指挥,统辖区内所有军队,指导豫、皖、赣、湘、鄂等五省省政府,并指挥各省的保安团队、水陆警察,在津浦路以西、长江以北、平汉路以东、淮河以南大别山地区,围剿刘邓大军。
蒋介石这次进攻大别山所动用的力量之大,是以往的“围剿”无法比拟的。而且,为了支援地面作战,国民党军还以其空军第4军区在汉口设立了指挥所,负责对由徐州和南京调往武汉的2个飞行中队及原驻徐州地区的1个飞行大队的指挥和协调。
从12月初开始,白崇禧坐镇九江,指挥大部队开始向大别山解放区实施围攻。
各路蒋军两个师或三个师紧相靠拢,齐头并进渐次推进。
这是白崇禧对付刘伯承的“撒手锏”。
蒋军推进到哪里,就把国民党政权恢复到哪里。
于是,新生的中共红色政权惨遭杀戮,顿时,大别山血雨腥风……
白崇禧指挥的各路蒋军来势凶猛。
地上,步、炮、工兵等多兵种集团逐村逐山地齐头并进。
天上,侦察机、轰炸机、战斗机轮番飞临刘邓野战军行动地区,不停地向地面蒋军报告情况。一发生战斗,飞机则配合地面部队一起攻击。
实行“三网”、“三光”政策,国民党军及其地方政权卷土重来。
大别山,在流血。
面对严峻形势,刘伯承提出了“敌向内,我向外;敌向外,我亦向外”的部署。即:以刚抵达大别山不久的第十、十二纵队分别西越平汉路,开辟江汉、桐柏根据地。其中,第十纵队向桐柏地区展开,第十二纵队和中原独立旅向江汉地区展开,乘该地区无敌主力之机广占县城,扩大己方的势力范围。将野战军指挥部一分为二,并以“后指”率第一纵队北渡淮河,协同陈粟、陈谢牵制敌人,开辟中原战场;以“前指”率第二、第三、第六纵队留在大别山区,寻机歼敌,巩固根据地。
部署确定后,在谁留在大别山指挥部队坚持斗争问题上,刘伯承与邓小平发生了“争执”,他们谁都提出要留下来,以承担更重的担子。
刘伯承说:“我留下来比较好。”
邓小平则说:“两副担子,哪个也不轻。更何况我的年纪比你轻,身体也好,适合留在大别山。”
刘伯承说:“年轻,光年轻也不见得就合适,还是我留下好。”
邓小平说:“你有影响力,敌人害怕你,你到淮西指挥全局,这也是从实际出发嘛!”
这两位朝夕与共多年的战友,心里都非常关心对方,也都很尊重对方。因此,经邓小平这么一说,刘伯承也不再坚持己见了。他说:“警卫团都给你留下,我带一个排就行了。你在大别山行动颠簸,我带电台在淮西给你提供敌情。”
邓小平接着说:“分开以后,我们对上对下行文,还用刘邓的名义。”
两天后,即12月12日,留在大别山区的邓小平与李先念、李达为即将出征的刘伯承等人送行。
行到一个岔路口时,两股人马各朝一边走了,刘邓即要就此分手,他们一时间还真有些难舍难分,总觉得有许多话要相互倾吐。邓小平陪刘伯承走了好长一段后,刘伯承站下了,他拉着邓小平的手说:“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再送,就要送过淮河了,我们分手吧!”
邓小平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你要多保重!”并对张际春叮嘱道:“你要多操劳些,照顾好司令员。”
刘伯承也对陪送的李先念说:“请你协助邓政委指挥好部队。”
依依话别后,这些生死与共的战友们便各自分头追自己的部队去了。
刘邓大军北撤,凡是帮助过刘邓大军的老百姓,都难逃劫难……
山民们,那恍惑的眼神,带着失望。有的甚至直接质问即将撤走的野战军战士:“不是说好你们这回来就不走的吗?怎么说话又不算数?”
野战军主力刚向北撤退一天路程,就有一些干部大发牢骚:“千里跃进大别山,跃进一千里,后退五百里,算什么来着?”
“大踏步前进,又大踏步后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们这一走,老百姓再不相信我们了。下次就是打回来,也没人敢帮我们了……”
听到这些牢骚,邓小平批评道:“什么前进了又后退,我的数学不高明,但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是前进了一千里,又再前进了五百里!”
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对中原战场的战局发展极为关注,因为刘邓在大别山是否立得住脚,是中原解放区能否最后确立与巩固的关键。因此,非常重视刘邓关于三军协同作战,粉碎敌对大别山“围剿”的建议。毛泽东专门给刘邓发来指示,并告陈粟、陈谢说:“大别山根据地的确立和巩固,是中原根据地能否最后确立和巩固的关键,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发展。因此,南线三军必须内外线紧密配合。由大别山的刘邓野战军主力坚持现地斗争,由华东野战军和陈谢兵团向平汉、陇海线展开大规模的破击作战,寻机歼敌,调动和分散围攻大别山的敌人,直到彻底粉碎敌人的围攻为止。”
同时,中央军委紧急指示晋冀鲁豫军区派第十、第十二纵队迅速南下大别山。其中,李先念亲自率领第十二纵队于11月27日到达大别山,与刘邓实现了会合。而晋冀鲁豫军区第十一纵队和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则奉命护送晋冀鲁豫军区征集、返队的新兵和伤病痊愈的官兵及携带的大批弹药、药品、银元到大别山。
这对即将迎击敌人“围剿”的刘邓所部而言,无疑是巨大的鼓舞与支持,从而更加坚定了全军团结一致战胜敌人的信心。
12月16日,刘伯承率“后方指挥部”和第一纵队冒雪渡过淮河,并于18日进抵息县,随即收复县城。23日,在豫皖苏独立旅配合下,收复汝南城,歼敌河南省保安副司令温汉卿以下1,800余人。27日,指挥部进驻杨埠附近的韩老家。这里处于沙河与洪河、汝河之间,虽然几面环水,但却处于敌人的结合部,相对安全稳定。在这里,刘伯承又筹划了一系列出击敌人侧背的作战行动。仅十来天时间,便开辟了息县、临泉、项城、上蔡、正阳等10余个县的地区,成立了豫皖苏军区第4军分区,使豫皖苏同大别山两区联成了一片。
邓小平率领“前方指挥所”,指挥留在大别山区的第二、第三、第六纵队,与“围剿”的国民党军展开了兜圈子的机动作战。他们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钻敌人的空子,以小规模作战消耗着敌人。
第三纵队于12月16日解放岳西全境。随后,在皖西地区辗转机动。
第六纵队于12月3日,乘敌整85师西移、宋埠空虚之际,突然围攻宋埠,歼麻城伪县长以下地方团队2,000余人。随后,该纵队在大别山南地区活动。12月24日,第六纵队第16旅以急行军跳出内线,突袭广济县,全歼敌青年军203师第2团1,800余人。待敌以整7师回援时,该部即转向木子店。待敌人驰援时,该部又跳出敌合围圈。
除刘邓亲率的部队外,其余部队也按计划开展了积极的反“围剿”斗争。其中,第十纵队于12月6日从信阳以南地区跨过平汉路,向桐柏区展开,并成立桐柏军区。15日,该部解放桐柏县城,歼敌保安团700余人。16日,该部又解放枣阳县城,22日,再解放新野县城。
第十二纵队于14日跨过平汉路向江汉地区展开,并与中原独立旅组成了江汉军区。12月20日,江汉军区部队解放天门等地。22日,又解放钟祥城,歼敌湖北保安第2总队4个大队,俘敌1,600余人。继而,再解放潜江县城。
至12月底止,桐江、江汉两军区部队,共歼敌4,000余人,解放桐柏、枣阳、泌县、唐河、新野、京山、钟祥、天门、潜江等县城,完成了战略展开,迫使敌人从大别山区内抽调整编第85师增援江汉地区,有力地策应了大别山区的反围攻、反“清剿”斗争。
经过近一个多月的艰苦作战,刘邓大军在陈粟、陈谢两军的配合下,内线、外线都取得了重大胜利,开辟了桐柏、江汉两区,并在豫鄂、皖西区歼敌11万余人。
蒋介石策划的全面围攻大别山区的计划再次破产了。
后来走马上任中原野战军副司令员的陈毅在与中原野战军干部战士见面会上,激动地挥舞着手,说:
“……毛主席和中央是很关心中原部队的,因为你们大别山兵团无后方作战一年,战略上成就最大,吃的苦也不少;第二是陈谢兵团,四、九两纵过黄河也是无后方作战。中央给我任务,要我代表中央向中原全体同志致敬……
“去年八九月我们挺进中原,转入战略进攻从内线转入外线作战。这一伟大的军事行动,造就了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伟大的转变……
“十二月会议总结从1946年6月中原战争爆发,到1947年年底,一年又半,整个人民解放战争,提出了新的作战方针。特别是根据中原的经验,根据中原各兵团已站住脚跟,整个形势稳定,来探讨全中国的形势,提出‘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的纲领。毛主席亲自讲:‘我在大别山各兵团没有站住脚,我们不敢开这个会,我也不敢讲这个话,不敢写这篇文章,不敢讲伟大的转折点,蒋介石可以打倒。这篇文章要等一年半载再写。因为中原的部队站住了脚,胜利靠得住,现在我们要开会分析,估计,大胆地写文章,向全国人民号召,准备在几年内取得全国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