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出了院子,坐上马车,管青山整队,出发回宫。
车里只清香陪着她,帘子一落下来,王承柔急忙从袖中把信拿出来。她与清香对视一眼,清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要毁掉的东西。
马车里备有蜡烛与火石,清香点了把信燃了。只是一页纸而已,很快就烧了起来,会有点味道,但也不怕。到宫中还有一段路程,留个帘缝,味道慢慢也就散了。
刚还是好好的纸张转眼就成了灰烬,清香把这灰烬收到她的香囊里,既可隐藏痕迹又可遮味道,一举两得。
不想这灰烬刚装进袋里,马车就停了下来。王承柔一顿,听到一众人下马的声音,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紧把蜡烛等物快速收好,一把推开马车的门,掀起了两边的帘子。
她从车窗往外看,见管青山等人跪地,嘴里念着圣安,果然是李肃来了。
李肃骑着马踱到王承柔的马车前,他看到打帘的她,不等他下马,王承柔先他一步下了马车,难得主动地与他说话:“圣上就带了一匹马来?”
李肃忍着下马的冲动,如果是在元尊殿的内室,她若是主动与他说话,他早就腆着笑脸迎上去了。但这里有外人在,保护王承柔的管青山一队,以及随他而来的皇宫侍卫,这还不算王承柔身边的婢女,这么多人面前,李肃稍显收敛。
但当王承柔主动摸上银龙,以一种不再敌对的表情抬脸看着他时,他忍不住了,他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一刻。
他下了马来,语气里有他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要骑马吗?银龙给你可好。”
王承柔浅笑了一下:“圣上忘了,银龙现在可不认我,我要是上去,会被它摔下来。”
自打王承柔被她困在宫中,李肃不是没见过她笑,但不是嘲讽就是冷笑,刚才那一下虽浅淡,却能看出是她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也笑了起来,与他平常的笑容不一样,可以算是灿烂了。他道:“不会,你能驯服它一次就能驯服它第二次。”
王承柔目露怀念:“不能了,臣妾早就没了当年勇。”
李肃拉住她的手:“那我们都不要骑马,坐你的马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王承柔心里一紧,但她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李肃有多难对付,她只要有一丝差错,他就会起疑心。于是,她只能任李肃牵着她走回马车。
清香侧立一旁,她也紧张地要命,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她们提前开了车门,那点烧东西的味道该是散了。这份紧张让她没有注意到,陪着皇上而来的是严都统。
严涛自回宫后,只见过清香一次,她那次步履匆匆,二人根本没说上话。这一次跟随皇上出宫的任务本没有他,是他求皇上才求来的。
只是他不明白,往常这种事情只要他一说皇上就会答应下来,可这次皇上却犹豫了,有些不想他去的意味。难道是皇上发现了他的心思,对他的心意并不赞同吗?
清香虽是婢女,可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侍女,来日若娘娘垂爱,封她个身份并不难,他们武祠大家并不像一些勋贵,成亲讲究门当户对,他们更重视对方的人品才貌,能否担起一宗之门。
像清香这样会武爱武有些底子的女孩子,比起贵族里娇滴滴的那些大家小姐,更得宗祠长辈们的喜欢。
皇上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带了他出来,这一次严涛不想再浪费时间与机会,他要与清香坦露心意。
严涛已不知看了清香多少次,但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全神贯注地陪侍在马车旁,真是皇后最忠心的婢女。严涛虽然心里有些吃味,但告诉自己,这也是清香的优点之一。
也不知是因为他喜欢她,才挖掘出了她的这些闪光点,还是因为看到了这些闪光点,才喜欢上的她。可又有什么关系,他喜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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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柔与李肃步上马车,她观察着他的表情,他面容如常,没有一丝变化,王承柔自己闻着,也没闻出什么味道来,这一关看来是过了。
李肃不仅毫无异常,甚至一路上都心情很好的样子,给她讲一些市集趣事。王承柔虽没有刚才那样态度柔软,但至少不是冷面冷脸。
“到了。”李肃道。
王承柔随他下马车,发现这一次他并没有带她去一些无人的清冷之地,而是带她来到了闹事。
王承柔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李肃的着装,刚才她都没有留意,这会儿才发现,他穿的是常服,而自己今日也并没有着宫中制式的服装,他二人的着装倒是十分适合闲逛。
王承柔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街上人来人往,商贩招揽着生意,这样烟火气的人间盛世,王承柔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了。
少女时她极向往这种生活,虽然她现在也没有多大,但两世的经历,令她的心境苍老了不少,如今再见此景,虽觉美好,但却不再是她所需要的美好。真论起来,反而是赵陆那样自给自足,无人打扰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李肃回身道:“清香与管青山跟着就可,其余人退下。”
王承柔本对此没什么异议,但忽然有人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人在听到此话时在众人中动了,王承柔看到后发现竟是严涛。
她见他看着清香的眼中,满满的期待与一丝焦急。王承柔马上对李肃道:“清香与管大人也各自散了吧,皇,你与我在这白日闹市中能出什么事。”
李肃自然也看到了严涛的异动,今日本不想带他来,但他一个大活人,他也不能拘着他,若严涛对清香有心,怎么都会让他抓到机会,不如今日让他来,再把人拘在身边,不让他们两个互动。
可现在王承柔出口提议,李肃明白,她是不死心,还是想把清香与严涛撮合在一起,但她难得提出二人同游独处,这个对李肃的诱惑太大了,是以,他答应了下来:“听夫人的,你们都散了吧。”
清香委实没想到,娘娘会遣开她,娘娘不是一直最不想的就是与皇上独处吗?她思绪在快速转动,在想刚才烧掉的那封信,很显然,她虽还没来及问娘娘那是什么,但肯定是私下里要瞒住皇上的,而且必定是与赵陆赵公子有关。
所以,娘娘跟皇上独处是因为她有事情要谋,她有目的要达成?这些猜测装满清香的脑中,她有些担心,刚才时间太仓促,除了知道要毁信之外,她们之间还来不及进行任何交流。
正愁着呢,身前忽然有了阴影,清香抬头一看,是严都统。他在阳光中对着她笑,清香一时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她心口的位置又开始疼了。
她抚上那里并皱了眉,严涛马上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清香的心疼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看着严都统关心紧张的样子,忽然就不想推开他了。并不是因为她被感动了,而是她想到,若是娘娘在筹谋什么,这位皇上身边信得过的近卫,可能以后会用得到。这条线好不容易由她搭上,她不能让它断了。
清香只觉自己是在利用严涛,是在帮皇后娘娘,可当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并没有深究,心里的那份敞亮是因为什么。
王承柔走在李肃的旁边,李肃难得有与她在外面独处的机会,宫中若是有需要他们共同出席的场合,那必是有很多人在场,像这样的独处,除非在殿中内室,否则是不可能的。
李肃看着与他并肩的王承柔,忽然发现,他们好像从来没在像现在这样过,像现在这样,没有目的一起逛街,那个人不用说话,只要走在他身旁,他就满足了。
他记得,曾看到的令他愤怒心痛的一幕,她与张宪空就是这样走在街上,那时她可不是现在这样,老老实实地走在一边,而是活泼了很多,以张宪空为中心,走在他旁边走在他前面,反正不管走在什么地方,眼睛都是看向对方的。
李肃也记得,上一世,他还是小公爷的时候,王承柔也是这样的。她那时跟个小尾巴似的,没事就来堵他,也会出现走在他前面挡路的情况,可自己那时只觉得她烦,并不觉得这是情趣。
想到此,她与张宪空那一幕淡了很多,原来自己羡慕过的东西曾经拥有过,只是他没有珍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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