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陆怎么不顺眼,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这种厌恶的根源,并不是在他缺席的三年里,赵陆一直在王承柔身边造成的,而是采花节上,王承柔当着众人,放弃选他而选了赵陆开始,李肃的这份恨意与恶感就已埋在了心底。
直至,他面对赵陆随意进出容静居三年之久的事实,李肃的这份恨与恶终于爆发了。
当日,宫门内外,他拿赵陆威胁王承柔时,根本没想到王承柔真会为了赵陆的一双眼,而舍弃了另一端的张宪空与张安眠。
这让他不得不多想,那三年中,他们之间到底是如何相处的,怎会缔结出如此深的牵绊。
再后来,他看到赵陆为了王承柔的自由,自己撞上了矾水,相信局外人看到这一幕,多少都会有些动容,但李肃正好与之相反,这一幕越感人,李肃摧毁这份美好的欲,。望越强烈。
所以,他留了赵陆一命,不是因为想要放过他,而恰恰是因为他不想放过此人。
此时的赵陆,哪里还有清风霁月的样子,当日因他主动的一撞,他瞎了一只眼。
被矾水所伤而瞎的眼晴,丑陋无比,加上没有人给他救治处理伤口,更是丑恶到可以吓哭孩童的程度。不过才几日的功夫,他就像只披了衣服的恶鬼,不人不鬼。
李肃对赵陆现在这个样子还算满意,但又没有完全满意,他刚才是怎么答应王承柔的,留下他的性命,那也就是说,只要人没死就可以了。
李肃还在欣赏着赵陆的惨状,就听赵陆用又破又砂的嗓音道:“她呢?眠眠呢?”
李肃收了闲适的姿态,开口对一旁候着的万左石道:“典狱司虽在前朝也有设立,但,你是知道的,名存实亡。如今朕想让它运转起来,成为大承的根基之一,万总领如今兼着典狱司司长,该是有些审人的本事吧。”
万左石上前一步道:“是,微臣定当恪尽职守,圣上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一切有微臣在,料想此犯不会不开口的。”
要说李肃有什么想问赵陆的,当然是那三年他与王承柔相处的细节。可他压下了这份心思,王承柔马上就是他的妻子,大承的皇后,一切关于她的往事都不可再提,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谈及她的过去。
所以,李肃只能把那三年的时光埋进地里,不去探究,其实他心里清楚,哪怕真如王承柔所说的他们严守礼法,没有越雷池一步,他也受不了。
万左石朝赵陆走过去,赵陆抬眼看着对方,他道:“万大人动手吧,乱臣贼子已登上皇位,他并不需要从我嘴里知道什么,不过是为了泄私愤折磨人罢了。”
李肃一抬手,万左石朝旁边一侧身,李肃道:“乱臣贼子?呵,你说的是赵涌彦吗,他杀了哀帝才坐上了皇位,他在你眼里算什么呢?难道只要是姓赵的,无论才华、人品、能力就何该永远坐在那个位子上?”
赵陆:“当然,此为礼法,为天道。若是有一天,你的子孙能力不足,你会希望有人把他杀死,灭了你创造的王朝吗。”
李肃:“朕的子孙若是没有能力保住江山,不如让给别人。朕百年后,哪管了身后的洪水滔天。”
李肃忽然起了胜负之心,想好好与赵陆辩一辩,他接着道:“朕一去南境杀敌三年,为保国土,朕放下了最重要的人与事,这样也算是乱臣贼子?”
赵陆:“你一去三年,并不只是为了杀敌保国土,你心里明白,你是在等张宪空先行动,为了你自己的目的、私欲,你竟可以忍三年之久,像你这样的人得了天下,也不知对天下人来说,是福是祸。”
李肃眉头一跳,上一世,他当真因为自己的私情,没少祸害当时的朝廷与内宫,赵陆此言倒也不差。此时李肃有些理解张宪空与赵涌彦为什么独对赵陆高看一眼。
有了这个认知后,李肃更厌恨对方。三年的时间,足以深刻地了解一个人,王承柔对自己与张宪空都有过失望,若是她改变了喜好,发现了另一种人格魅力……
李肃忽然有些后悔答应王承柔留下赵陆的性命,他盯着那双,左边丑陋右边生辉的眼睛,沉声对万左石道:“既然他当初自己撞到矾水上来的,那你就成全他吧。”
万左石得了令,明白皇上这是要把赵陆的另一只眼也弄瞎,让他彻底做个瞎子,丑陃骇人的瞎子。
但刑房里,矾水不是什么时候都备着的,这难不倒万左石,刑房里是有热油的,万左石就用这热油浇在了赵陆的另一只眼晴上,同时,他的半张脸也溅上了热油,这一张原本英俊的脸算是被毁得彻底,任谁现在都看不出来,这是曾经风流倜傥的赵陆赵大人。
整个过程,李肃全程没有错开眼珠,哪怕赵陆大部分时间都在忍耐着,不曾发生痛苦的吼叫,李肃也觉得甚是解恨。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对万左石道:“给他找大夫,不要让他死了。”
李肃转头又对奄奄一息的赵陆道:“你不是一身正气,坚强的很吗,不会这样就不想活了吧。”
他本没以为赵陆不能回他,李肃都快走到刑房门口了,听赵陆艰难地发声:“我当然要活下去,我还要看你的下场。”
李肃双目一瞪,真想亲自上手直接打死他,但他答应了王承柔。赵陆这人不值得成为他与王承柔之间的磕绊,反正他现在这个样子,在一向爱俏的王承柔眼里该是不愿多瞧一眼的存在。
李肃没有回头,没有再计较,他重新迈步出了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