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王承柔不能接受张宪空的保护一样,李肃有可能起的这份心思,她也不能接受。并不是怕自己背负上与李肃有了首尾的污名,而是她深知这样行事的结果只是一时自欺,对孩子来说未必就好。
谁的孩子就是谁的孩子,纸里永远包不住火,李肃就算有一手遮天的那日,也挡不住别人口中的流言。
此事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她会从小告诉孩子,爹娘是什么样的人,虽不能在一起,但都会尽所能地爱护自己的孩子。
这个孩子如果把李肃当做父辈,当做信仰、榜样、支撑,王承柔从不怀疑,李肃有这样能力。然而一旦谎言被戳破,她的孩子要如何自处,不如从一开始就坦坦荡荡地做人。
繁花园侧园的门口,短暂的安静后,窃窃私语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承柔的肚子上。
王承柔没有在这些目光里看到嘲笑与讥讽,倒是很多目光都带着不忍。她在清香的搀扶下慢慢步上台阶,与喻哲儿轻轻见了下礼。
喻哲儿微楞着表情,稍许慌乱地让她不用这样,她一个孕妇这样弯腰,她可受不起。喻哲儿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又问不出口。
王承柔自己道:“我这身子还没重到那个月份,正逢春暖花开接到喻姑娘的邀请,就想着出来与大伙聚聚,散散心。莫要把我当病人看。”
此话一出,算是彻底坐实了她有孕在身的事实,有些人在心里开始为王承柔打抱不平,那张宪空真不是个东西,王承柔都这样了,他还那么狠心地写了那样一封和离书。
喻哲儿恢复了正常微笑,她道:“许久未见,不知你是这个情况,还是要小心为好。”说着扭头冲清香与清心道,“照顾好你们主子,院中我带来了不少婆子婢女,有什么事可以找她们搭手。”
清香:“谢过喻姑娘,奴婢们会小心的。”
一进园子,齐家三小姐齐念笙是第一个冲上来的,她一过来就拉起了王承柔的手,看着她的肚子,嘴里啧啧称奇:“你真是不声不响地干大事,原先以为你会像往常一样,不会来的。没想到你不仅来了,还又一次成为了宴会的焦点。以前听人说你霸道爱显,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你是不是不能震撼出场就难受啊。”
知道她是开玩笑,但王承柔还是有些意外,原来春安如果没有经历家破人亡,获罪入宫,她竟是这样的性子。
王承柔笑了:“说的有理。你知道一直站在目光所集之地,若是失了关注,我会不习惯的。”
王承柔也是开玩笑的,以前的高调亮相,都不是她刻意为之,现在的她更想偏隅一方,平静生活。
齐念笙:“不是我说你,当初你成个亲,就把我们一起逛街玩乐的姐妹都抛了,只守着你那容静居,现在知道了吧,有些男人是靠不住的。”
王承柔没反驳也没说什么,就微笑着听她言,却听她又说:“唉,不过我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王承柔对这位与自己有着孽缘的齐家小姐,难免多些关注,她问:“你怎么了?”
齐念笙:“你果然是躲在你的容静居里不闻窗外事,我要成亲了。”
王承柔点点头,上一世春安到死都是一个人,这一世却有了成家组建自己家庭的机会,这样想着,她道了一句:“是好事。”
齐念笙:“什么好事啊,我跟他都没见过几面,长得也就那样,谈吐也看不出什么,就是蒙着眼嫁呗。”
“哎,你知道吗?喻哲儿被国公府给拒了。”齐念笙自己的婚事乏善可陈,但说起别人的八卦就来了精神。
王承柔:“你是说李肃?”
齐念笙:“对,就是那位李大人,现在的国公爷。”
王承柔发现,当初她与齐念笙搭上关系的这一步算是走对了,不仅救下六十多口人命,还能从她这里获得她落下的圈子里的信息。
不等王承柔细问,齐念笙自己就都倒了出来:“所以,喻哲儿才玩了命的争取了这次花艳赏的主事人,就是想要大家看看,她不会被一次拒婚而打倒,听那意思,她还没有放弃,还想着跟国公府耗下去。我们都在猜她最后会成功吗,你觉得呢?”
“我?”王承柔顺着这个问题想了想,结果是她也不知道,李肃与喻哲儿上一世的姻缘,是与权谋裹挟在一起的。这一世李肃直到现在还没有当上皇帝,谁又知道喻家在他的那副棋盘里,又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不知道。”王承柔如实道。
齐念笙:“就是大家猜着玩的,你那么严肃做什么。对了,你看那人。”
王承柔顺着齐念笙所指望去,是一位眼生的小姐,她问:“她是谁?”
“她最近也有乐子,你知道赵陆赵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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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柔点头,齐念笙接着说:“她是赵公子的表妹,刚来云京没多久,本来两人是有婚约的,但她不知听了谁的闲言,嫌赵公子有短视眼症。本来退婚是赵公子主动提的,但她大嘴巴,满处说是她看不上对方,这才让大家知道了赵公子退婚的内幕。”
齐念笙凑近王承柔一些,压低声音道:“赵公子现在被皇上招进了宫,今年就要科考了,看这架势前途无量。这位小姐退婚后,另找了几个人家,发现人品相貌还不如赵公子呢,现在想回头,赵公子坚决不答应,却也被她扰的心烦。”
王承柔又点头,原来还有这一出,但她记得上一世赵陆确实是与他这位表妹在一起的。看来,虽然接了大禹的还是大铮,但坐在上面的皇帝变了,随之而改变的事情也不可预料起来。
王承柔这样想着,用手扶了一下腰,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清香看到,她问:“姑娘,是累了吗?这椅子不比家里,垫子太薄,我去马车里拿了咱们的过来。”
王承柔:“去找喻家的婆子吧,这时园门应该已经关了,进出该是不便了。”
清香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齐念笙手上剥着果子:“她怎么还叫你姑娘呢,我们现在都要改口叫你王娘子了。”
“她们从小跟着我,叫习惯了。”
齐念笙把剥好的果子递给王承柔:“这个你能吃吗?我看我嫂子怀孕的时候,好多东西都不能吃的。”
王承柔接了过来:“能吃,我没什么忌口,宝宝很乖。”
齐念笙看着她楞了一下:“你跟我嫂子她们很不一样,她们都是见到孩子后,才会露出你这样的表情。”
“什么表情?”
“就是,说不上来,就是那种眼里只有孩子,全天下她孩子第一的那种感觉。”
王承柔抚了下肚子,笑道:“每个母亲都这样吧。”
“可能吧。”齐念笙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加上又看过上面两个嫂嫂生养孩子的过程,她对这些小东西一点都不好奇也不感兴趣。
清香出来后,开始找喻家的奴婢。想了想,准备宴席的地方该是奴婢最多的地方,所以,她朝着园子的后院而去。
清香以前陪王承柔来过繁花园很多次,但这个侧园她还是第一次进,走了一会儿发现这里不是准备宴席的地方,她走错地儿了。
正当她想退出去,重新找路时,就见前面一闪,一个喻家奴婢打扮的丫环出现在前方。
清香赶紧快走几步叫住她:“嗳,那个喻家的,你停下。”
对方停了下来,清香走近她才发现,这丫环好高,她需仰头看她。
清香被对方白瓷一样的面容晃了一下眼,但下一秒,她心中暗道,不好!她这是发现了谁家小姐的阴私了吗?
这是哪家小姐胆子这样大,竟敢借着出府的机会,在园中私会男人。就算这男人长得俊,长得白,但只要不瞎不傻,都看得出来他是个男子啊。
扭头就走肯定是不行,若对方是个狠毒的,说不定杀人灭口的事都做得出来。清香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出男扮女装的戏演下去。
清香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你是喻家的奴婢吧,我家姑娘脚崴了,我正要去后厨拿个敷包,可这里转来转去我都要晕了,你知道后厨在哪吗?
”
清香临时编出个理由,可不能让他知道她是谁家的奴婢。
本来是个冷美人,听她这样说后,对方冲她妩媚一笑,细着嗓子说:“知道,我带你去啊。”
清香心里又是一惊,也不敢拒绝的太明显,只能继续拿腔作势道:“我还有别的事,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哪知对方忽然挽住她的手腕:“哎呀,怎么走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认识路,我正好也要过去,一起走啊。”
该死的偷,。情男,这是怀疑她了吗?他手劲可真大,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清香心里冒急,汗都下来了,好在刚一拐弯,她就看到了一队端着盘子的婢女。
清香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沉下心来,回想小时候,被当作后继者来培养时学到的身体玄术,她胳膊一软,以奇异的角度从男子手中脱了出来,她另一只手朝他手臂上一抓,同时大叫道:“盘里的东西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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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没喊救命的缘故,男子并没有纠缠。清香跑到这一队婢女身旁时,才敢回头去看,他不见了,她大大地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怎么?曝露了?”一间小屋子里,一道女声问道。
回答她的正是刚才清香碰到的男扮女装的男子,他道:“没什么,被人当成了私会大小姐的外男。”
“手臂都被人挠花了,还没什么呢,要不要我替你杀了她,以防万一。”
男子:“不要多事,她身上有古怪,竟能从我手中挣脱。”
“那不是更要杀了她,不过你为什么要装成这样?”
“那久没回云京了,记得我曾也参加过一届花艳赏,就想着来看看,再加上袁老又不准我上门,只能有话找你说了。”
女子道:“我爹还不是听李肃的,他那谨慎的性子,你还是老实呆着吧,若真闲的慌,回去半路接你的队伍去。”
“接不了了,国公爷不让。”
“行了,你有话快说,我还得到前面去应付呢。”
男子拿出一封信,递过去:“这个你拿回去,给你爹。”
女子疑惑:“你有什么事不能与李肃说,单独跟我爹说个什么劲儿?”
“他最近把所有布局都停了,我与将军虽会听令,但也不能一点事儿都不做,他现在是被障了目,待清醒过来后,我怕他后悔,该做的还是要先做一些的,这事他不用知道。”
女子拿过信来,又见他胳膊上的抓痕,她道:“真不用我去杀了她,给你报仇。”
男子又拒绝了一次,这可就奇了,严涛这人,小时与她同入武祠,谁若是在比试中伤了他,他一定会讨回来,如今被个小丫头挠了,他竟不要她出手,看来要么是在边关几年性子变了,要么就是真往心里去了,准备憋个大的。
袁家小姐揣好了信,两人各走各的。
清香这垫子拿的时间有些长,她中间再不敢一个人行走,这样一来自然耽误了功夫。
王承柔问她,清香小声地把事情与王承柔说了,王承柔也是一惊,这种男女偷,。情之事,以前也有耳闻,但没想到竟会被她的人碰到。
就是不知这犯事的是小姐还是夫人,无论哪种,自古言奸情出人命,清香遇到这样的事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自此,王承柔不让清香离开她半步,也没有待到太晚,吃了一顿小宴就离开了。
这场花艳赏结束后的第二日,云京城里就传开了王承柔的事,男人们都在调侃张宪空命好,他们老张家祖坟冒青烟,竟让他留了后。
女人们则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觉得王承柔这也算命好,男人虽然没了,至少还有个孩子留在身边,也有人觉得,这个孩子很多余,带着个拖油瓶不好再嫁人。
无论哪种说法,什么人在说,其中有一点是不会变了,就是全云京城的人都知道,王承柔与张宪空有个孩子。
李肃在知道了这件事后,他咬着牙默默念了几遍王承柔的名字,快要被她气笑了。
他顾念她的身体,已经一退再退,可她倒好,翻着花样地来挑动他的神经。告诉过她一次了,不要把小聪明使到不该使的地方,可见她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花艳赏后的一天,清心把从传面听来的关于王承柔,关于孩子的事学舌给她家姑娘听。
王承柔一边挑选着小鞋子的打样,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她根本不在乎外面人怎么说她,从她少时起,外面人说她的话就不太好听了,她太自我又太张扬,不得人喜也正常,这么多年过来,现在因她婚变的这场遭遇,反而是对她言论最平和的时段。
王承柔内心毫无波澜,听到这些传言,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如此无它。
至于李肃会不会找上门来,把她小小反抗他的这层窗户纸揭开,她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想着,王承柔的心神终被影响,一个不慎,被手中比划的针扎了一下,冒出了血来。
清心看到,忙过来要帮她处理,王承柔不当回事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她看母亲一直是这样做的,待拿出来后再看,确实是止了血。
也就在这时,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清香快步进来报:“王路说李大人进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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