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唐成蹊从唐小舟的身上爬下来,坐到一边,说,好了,爸爸,我好了,我要做作业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唐小舟和女儿说了一句话,立即离开了她的房间。他不敢留在这里,他担心自己会哭出来。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工作没这么忙了,一定要把星期六星期天的时间,交给女儿,要给她一些弥补。

大哥已经过来了。唐小舟坐下来,和大哥说话。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大哥老了,与自己拉开距离了,除了简单的几句话,彼此之间,似乎没有再谈的。大哥如同父亲,维系的,仅仅只是亲情。彼此的情感非常非常近,而彼此的思想,又非常非常远。这种感觉,让他很痛苦,也很无奈。这种感觉,在当年的父亲身上出现过,那是他大学毕业之后回到省里当记者时,没想到,现在又在哥哥身上出现了,这让他心里有一种苦苦的滋味。

并没有太久,这种感觉,就被三哥的到来冲去了。

家门被敲响时,唐小舟还以是大嫂或者大姐回来了,小风将门打开时,看到三哥唐小栗,唐小舟多少有点奇怪。身为副县长的三哥,应该是非常忙的,中午能够抽空回来吃餐饭,就已经相当不错了,他绝对没有想到,三哥会回来得这么早。

唐小舟立即站起来,和三哥打招呼。三哥进门时,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唐小栗在县政府的秘书小汪,一个是他的司机小古。县级是不配专职秘书的,但实际上,每一位县领导,都有一个非专职的专职秘书。小汪夹着公文包,左右两手,各提了好几个袋子,司机小古怀里,还抱着一箱水果。

母亲看到小汪和小古将东西往里面屋搬,说,又拿东西回来干什么?上次拿回的水果,还没有吃完呢。唐小栗说,那就多吃点,别那么节约,现在我们不缺这些。说过之后,又转过身对唐小舟说,老四,只你一个人回来的?

唐小舟有点不知怎么回答,不明白三哥是问他是否有女朋友,还是问他是否带了别人。

父亲在这时说了一句,吃不完,浪费。

母亲说,你姐和你姐夫可能要晚一点,他们去雷江了。

唐小栗说,小四不在家吃饭了,他要跟我走。

母亲说,都说好了,怎么又不在家吃了?

唐小栗说,钟书记知道老四回来了,正在赶过来。

唐小舟吃了一惊,正要问,小汪和小古出来了。唐小栗交待他们,你们去下面等,我很快下来。两人向唐小舟的父母告别,开门离去。门已经关上,唐小舟的父亲才又说了一句话,吃饭。

唐小舟一直看着三哥,以为自己回家的消息,是三哥透露给钟绍基的。对于钟绍基,他的感情十分复杂,迄今为止,还没有完全摸清赵德良的意图,而钟绍基一旦见自己,势必涉及此事,自己怎么谈?有好几次,钟绍基去省里,都想约唐小舟,唐小舟以各种借口推了,根本原因,也正在这里。

唐小栗说,你别看我,我没有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这个时间唐小舟有些明白了,官场的事,就是这么微妙。对于钟绍基来说,重新回到赵德良的圈子,是他的第一要事,唯此唯大,其余所有一切,都显得不重要或者不那么重要。既然他要重新打通这一关系,就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其中办法之一,就是打通与唐小舟的关系。他去省里想见唐小舟见不到,就一定得想别的办法。那么,他会不会在唐小舟身边安排了眼线?既有可能在省委办公厅安排这样的人,也有可能在父母身边安排这样的人,只要他唐小舟一旦出现在高岚,立即就有人向钟绍基报告。

唐小栗站起来向外走,唐小舟只好跟着站起来。既然无处可避,只好迎上去。到底怎么应付即将到来的局面,他现在没有概念,路上应该还有时间想。

唐小舟驾自己的汽车,跟在唐小栗后面。他原以为,市委书记光临,唐小栗一定会去高速公路口迎接,事实上,唐小栗的车并没有出城,而是直接开去了月湖宾馆。月湖宾馆是新修的县委招待所。老的县委招待所和县委礼堂建在一起,五十年代的建筑,用了几十年,直到九十年代,才规划了一个大项目,建起了月湖公园。月湖公园分别有几大部分,一是公园部分,二是广场部分,三是风景区的公共建筑部分。所谓公共建筑,也就是县委的一些公共设施,诸如新的县委礼堂,叫月湖礼堂,新的县委宾馆,叫月湖宾馆以及配套的餐饮设施。

原县委书记建起这么庞大的工程,确实是一大政绩,本是大有希望升上去的。岂知工程还没有建完,告状信满天飞,说书记搞政绩工程,建月湖宾馆就是为县里的领导在风景区建别墅。此外,告状信还说,县里的干部教师连工资都发不出,欠了半年,领导却在这里大建楼堂馆所,为自己谋福利。结果是原县委书记调到市里当了一名局长,因为错过了末班车,年龄过线,再也没有升上来的机会了。

此事已经过去了多年,如今高岚县的民众谈起过去的县领导人时,这位县委书记成了政绩最佳者。

唐小栗显然是宾馆的常客,他的车子进来,宾馆的保安立即热情地迎上,替他开车。唐小舟的车子跟在后面到达,反没人过问。倒是小汪,没有抢到给唐小栗开车门的机会,快步过来,等在唐小舟的车旁。小汪说,唐主任,你可以把钥匙给我,我来帮你停车。

唐小舟略愣了一下。他的副主任还没有下文,这是第一个叫自己主任的。

唐小舟打开车门下车,小汪立即坐上去。唐小栗等在前面,见唐小舟跟上来,便向前走去。早已经有两个迎宾小姐恭敬地迎着唐小栗。唐小栗还真当出了官的感觉,在迎宾小姐打招呼的时候,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唐小栗又说,把休息室打开,我们在那里坐坐。

休息室是个内外套间,显然是准备给重要人物等客用的。刚刚坐下,服务员给他们送上毛巾,又送上龙井茶。

唐小栗喝了一口茶,问唐小舟,听说赵书记对钟书记有些看法?

唐小舟端起茶正准备喝,听了这话,又放下了,说,你听说了什么?

唐小栗说,现在市里有很多传言。说是赵书记很恼火,原准备借助蓝智蒙案,把钟书记办了。没料到蓝智蒙非常狡猾,不肯留下把柄,省里拿她没办法。不过,对于这件事,赵书记动怒了,发了脾气,要查某些官员。市里有些人说,这段时间,钟书记惶惶不可终日,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双规。

唐小舟说,这些事,你听听也就算了,千万别掺合。

唐小栗说,我当然知道。我还听说,市里有一帮人,就是刘延光的那帮人,正四处活动,告钟书记的状,据说有人告到了中央。那些人还经常在一起开会,发誓一定要把钟书记拉下马。还有人说,上次常委会之后,赵书记见了好几个书记,根本没有见钟书记。钟书记一次又一次找你,希望你帮忙,你帮不上。最后,钟书记到你的办公室转了一圈,给人造成一个假象,以为是赵书记接见了他。

唐小舟心中暗自惊了一下。钟绍基处心积虑,玩了那么一招,没想到还是被人看穿了。这话他自然不能说,只是说,这些人想象力真丰畜。

唐小栗问,你告诉我,钟书记到底有没有事?

唐小舟很理解三哥的心情。尽管钟绍基在市里他在县里,可整个雷江市的所有干部,肯定都是排了队的。最顶端的那个人倒下,整个队伍虽说不一定跟着倒下,却会被冷处理。新上位的人,自然会重用自己的一排人,而将别人的人当成异己,排除在圈子之外。就算某几个人本事高超,折腾几年之后,也失去了最佳的时间。排错队的懊恼.每个官场中人都有.这甚至不由你选择。

唐小舟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夕如果是几年前,你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会当副县长。别说副县长,恐怕副镇长都难,到现在还是个村长。如果这样一想,你就不会有任何担心了。人之所以困惑痛苦,是因为只看到上线,没看到底线。一个心中有底线的人,是无畏无俱的。

唐小栗说,是啊,要回到以前,真的是很难。

唐小舟说,想通了就不难了。何况,你和别人不同。

到底怎样的不同,他没有说明。其实,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钟绍基无论怎样,那是钟绍基的事。换句话说,无论什么人上来,大概也不能完全忽略他唐小舟的存在,至少在现阶段,他还处于上升期,大概不会有人傻到要得罪他的程度。既然没人愿意得罪他,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为难他的兄弟。再说另一层意思,唐小栗办企业算是成功的,即使不当这个副县长,回去搞企业,大概也差不到哪里63此时,小汪进来,对唐小栗说,马上就到。

唐小栗立即站起来,唐小舟也随即站起,随三哥一起向外走。走到外面,站在酒店大门口,正对的是一个院子,大门边,是两排长青树。不知什么时候,大门口站了好几名交警,笔直笔直的,像那些绿化树一样。一辆警用开道车过来,随即停在一边,后面是钟绍基的黑色奥迪。

奥迪车直接驶上了酒店前面的前坪,停在唐小舟兄弟面前。唐小舟和唐小栗一齐迎上去,准备替钟绍基开门。唐小栗见弟弟有同样的行动,在最后一刻停下脚步,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唐小舟。

唐小舟打开车门,钟绍基跨下来,与唐小舟握手,说,兄弟,你回来也不给哥哥说一声,差点错过了。

唐小舟握着钟绍基的手说,我怕五一节没时间回来,所以提前回来看看。

钟绍基说,是要经常回来看看。又转过身,看着跟上来的冯海波以及陈志光,说,安排在哪个厅?

冯海波和陈志光都想和唐小舟握手,可是,唐小舟只有一双手,他的手正被钟绍基拉着,没有松开,两人便失去了握手的机会。冯海波于是在前面引路,陈志光小心地跟在后面。更后面,还有一大群人,大家几乎没有注意到那些人。

从门口到餐厅,有较长一段距离,这期间,钟绍基始终拉着唐小舟的手,一直没有放过,直到进入餐厅,钟绍基也不管别人,拉着唐小舟,坐到了主位。其他人也都坐下了,根本不需要司仪,所有人都明白自己该坐哪里。冯海波坐在了钟绍基的身边,陈志光坐在唐小舟的身边,再远一点,冯海波身边是唐小栗,陈志光身边是人大主任。接下来是一大堆人,唐小舟认识的,只有县委办主任。

这种场合,大家说的全都是场面上的话,更多的,说的是酒话。

首先由钟绍基致祝酒词。钟绍基端起酒杯,说,本来只是想看望一下我的兄弟小舟,没想到县里热情,搞了这么大的阵式。我只好借花献佛,和兄弟干一杯唐小舟和钟绍基碰杯,干了这一小杯茅台,酒席就此开始。

酒场就是战场,酒战一开,轻易是停不下来的。唐小舟刚刚坐下,第二轮敬酒就开始了。冯海波敬钟绍基,陈志光敬唐小舟。

唐小舟端起酒杯,对钟绍基说,钟书记,我本来想回来好好休息一下,看来,今天中午这一关难过啊。

钟绍基正和冯海波碰杯,听到这话,转过头来说,这里没有书记,只有兄弟.你要叫我哥。

唐小舟立即改口,说,哥,你就绕了小弟吧,下一道命令,让小弟少喝几杯酒。

钟绍基说,既然没有书记,谁下令?

唐小舟说,我哥发了话,看来,今天就算是每药,我也得喝了。说过之后,一口干了杯中酒。

唐小舟心里明白,钟绍基强调这里没有书记,只有兄弟,并非真的心里就只有兄弟。兄弟之称,是他们彼此间的约定,或者说一种默契,那是很私下的,根本不适宜公开。现在,他不仅强调这一点,并且主动称兄道弟,政治目的,显然远远大于私人感情。他大概是希望人们知道,他钟绍基和赵德良的秘书称兄道弟,感情非同一般。谁都知道,赵德良的秘书不是傻瓜,那是个人精,场面的事,混得极其熟枪。假若赵德良真的要对钟绍基动手,别说称兄道弟在一起喝酒,他肯定会绕着走。既然他敢和钟绍基靠近,那就说明,赵德良并不真的想办钟绍基钟绍基这些心理,唐小舟太清廷了。唐小舟心里也装了些事,却不便对钟绍基说出,只好借助这次酒会,暗中帮钟绍基一把。

这杯酒喝完,冯海波过来给唐小舟敬酒。唐小舟说,冯书记,你等一下,我给我哥先敬一杯,然后我们再喝。

这实际又是一种表态,如果赵德良真的要办钟绍基,唐小舟大概是不会敬这杯酒的。陈志光原本给钟绍基敬酒,钟绍基已经端起杯子,听到唐小舟的话,立即转过身,说,好,兄弟这杯酒,我一定要喝。

冯海波立即说,那好,我和志光县长陪一杯。

四个人于是同时喝下了杯中酒。

这餐酒喝了两个多小时。唐小舟原以为,钟绍基是大忙人,说不定酒席中途就退了。事实上,他一直留在这里,期间秘书几次进来,小声向他汇报什么,唐小舟以为他会离开,可他交待几句后,秘书离去,他继续留下来喝酒。由于钟绍基放开了量,其他人自然不敢保留,县委办县政府办的那些人,相继喝倒了好几个。

正当唐小舟以为今天这关难过时,钟绍基放下了筷子,对冯海波说,怎么样?是不是就这样了?

冯海波立即说,下午安排点什么活动?松一松筋骨?

钟绍基挥了挥手,说,你们自己去活动吧,给我找个地方,我和小舟喝杯茶陈志光说,那去兴铭茶庄吧,那里的茶不错,服务也好。

钟绍基说,我懒得走。我看这里的茶不错,你们去弄间休息室,我和小舟休息一下吧。

县里明白了钟绍基的意思,在月湖宾馆替他安排了一个豪华套间。

唐小舟知道,钟绍基今天来陪自己,肯定有目的,他的目的没有达到,天大的事,都得让位。既然他想单独和自己谈,那就谈吧,尽管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见招拆招,见机行事。

两人进入房间,服务员送上刚沏的龙井,冯海波亲自端来一盆水果。陈志光等几个人,也都跟在后面。

钟绍基向外挥了挥手,对冯海波等人说,你们忙自己的去吧,别在这里碍事冯海波等人打过招呼退出,最后退出的冯海波,将门带上。

坐在沙发上的唐小舟便想,钟绍基会怎样开始这次谈话?直接问赵书记是不是对他有意见了?从此不肯再关照他了?这话恐怕问不出来。就算是问出来,唐小舟也一定不会回答。更何况,这话也太缺乏政治艺术了,这么直白地问话的人,肯定不会是官员,尤其不会是高级官员。官员说话,充满了艺术性,如果有谁将官员所说的话全部记下来,编成一本书,一百个人读,肯定有一百个滋味。

大家都离开后,钟绍基以唐小舟的任命为题切入。他说,公示快到期了吧。

唐小舟说,下星期到。

钟绍基又问,省委办公厅会考虑怎么安排你的工作?

唐小舟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吧。我主要还是负责赵书记的工作。

钟绍基说,这就好。我估计也是这样,这是最好的安排。余开鸿在办公厅主持工作,他的一亩三分地,肯定不能容忍别人擂一脚。你如果负责太多,就容易和别的同志产生矛盾,尤其是和几个秘书长产生矛盾。这种消耗不值得。

唐小舟说,是啊,办公厅藏龙卧虎,每个人都有很深的背景。我去办公厅也已经几年了,很多事,还是摸不清。

钟绍基说,你当然摸不清。我早听说了,你只是跟着赵书记,别的事,一概不闻不问。你是对的,你如果闻了问了,说不定早就被别人的口气淹死了。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既在圈子中,又在圈子外。兄弟你是高手,这么多年的省委书记秘书,我都见识过,你是做得最好的。

唐小舟说,不是我聪明,而是我进不了那个圈子。说到底,还是一个字,怕.

钟绍基点头认可,说,确实,人还是要有些畏惧好。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反思,我是不是变了?坦率地说,这一反思,还真把我自己吓了一大跳。我确实是变了。变了什么?就是少了一颗畏俱之心。当官当久了,形成惯性了。习惯了一言九鼎,习惯了一呼百应,也习惯了众星拱月,许多时候,难免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头脑发热。

唐小舟想,果然来了,这是在作自我检讨嘛。可这个话题,他不好接,只好喝茶,并且主动抽出一根烟,点起来吸。

钟绍基接着说,我确实犯了错误,犯了飘飘然的错误。我会在大会上讲,当共产党的干部,最忌讳的是骄傲自满,以为自己了不起,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这是在批评别人,仔细想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钟绍基说,刚开始进入官场的时候,我告诫自己,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给自己挂的警钟,已经风雨剥蚀,锈迹斑斑,就算是猛地用力敲,也不可能像从前那么响了。正因为警钟不响,头脑就开始麻痹,开始放松自己甚至是放纵自己。总觉得,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哪怕有点小毛病,也不算什么。人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正因为有过错,人才是人,才有血有肉。可是,肉可能是朽肉,血可能是污血,一旦把自己弄脏了,那就很难清洗了。这就像抽烟。

他挥了挥手中的烟,说,你不抽烟,你不知道。有了烟瘾的人,难道不知道抽烟有害健康?肯定知道,而且,比那些不抽烟的人更清楚。可是,让他戒烟?

太难了。除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烟这种东西,否则,诱惑太多,随时都可能开戒。人啦,真的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一切欲望。偶然的一次放纵,很可能就是给自己的意志提供了一个缺口,一个让坏习惯坏毛病甚至恶的欲望入侵的缺口。

说了一大堆,唐小舟一句都没有回应,仅仅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声音,谁都不知道这种声音表示什么,或许仅仅只是表示他在听。钟绍基大概也知道这样说下去不行,以唐小舟这种身份,肯定不会回应这类事,他迅速改变了话题,极其突然地说,老弟,是不是想个办法,让赵书记到雷江来转一转?

唐小舟感到为难了。这个时候,赵德良如果到雷江,显然就是一种信号。换句话说,赵德良如果想发出这种信号,并不需要钟绍基请,也不需要唐小舟提醒,他自然会来。更深一层,如果钟绍基和赵德良的关系,真的紧密到了某种程度,也根本不需要绕这么一道弯,钟绍基的市委书记身份,可以直接向赵德良发出邀请。而目前这个时候,恰恰是极其微妙的时候,钟绍基之所以游说唐小舟,大概也是看出,赵德良轻易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难题抛给了唐小舟,他不得不应答。他说,他上次来雷江,还不到两个月吧。首长到下面市里参加活动,也是要讲究平衡的。去的次数多和少,去的时间有多长,下面都瞪大眼睛看着。每一点不同,都被解读成政治含义。所以,身为首长,其实也很不自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今年以来,赵书记还只到过雷江,其他市,一概没有到过。如果短期内第二次再到雷江,全省都不知会说什么。仅仅因为这个原因,上半年赵书记肯定不可能再来雷江了,除非有极其特殊的原因。

钟绍基说,能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兄弟,你帮我出出主意。

唐小舟说,这个特殊原因,最好还是别找的好。赵书记上个月来,是因为他重视今年的党建工作,将今年列为党建工作年,而雷江又恰好搞了三正四以七星江南,与党建工作年合拍了。可以说,这是今年江南省党务方面的中心工作,是重中之重。但是,仅就这件工作来看,即使雷江搞成了一朵花,赵书记也不可能在没有看过其他地区的情况下,第二次来雷江。这是想都不要想的。半年内,赵书记如果第二次到雷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有非到不可的理由。这种理由,相信没有一个人愿意有。

钟绍基说,难道一点办法都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