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他问道,你没事吧?

她说,没事。

唐小舟回到房间,在床上坐下来,心想,这小丫头不知受了什么样的委屈,竟然哭得这么伤心。毕竟忙了一天,身体觉得很疲劳,又很困,他便在床上躺下,双手枕着头,眼望着天花板,暗想,估计还是失恋一类吧。如今生活富足,天下太平,能有多大个事?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他想得太投入,没注意到她已经从卫生间出来。她洗了澡,因为没有拿拖鞋进去,是赤着脚出来的,加上没有带换洗衣服,所以,用浴巾裹着身子,站在他的面前,不动声色。

她问,我能躺在你的床上吗?

他惊了一下,收回思绪,才看到站在面前的她。他犹豫了一下,向旁边移了移身子。其实完全不需要移,他原本就没有想正规躺下来,双腿是吊在床下的,身子仅仅只占了三分之一不到的空间。她向前迈了两步,侧了侧身子,屁股一扭,先搁到了床上,然后将双腿一收,放上了床,身子便侧着躺下来,双手合什,枕在脸上,侧面看着他。

他想问,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对她没有任何责任义务。同时又想,如果唐成蹊像她这样需要自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其实,他内心深处,正渴望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吧。面对冷雅馨,自己之所以如此特别,如此牵扯肠挂肚,大概正是因为这种情感的压抑。

她很突兀地说,他是干部子女。

唐小舟一时没有明白,问道,什么?再看她,见她的眼睛望着的是面前的床单,并没有看他。她没有理会他的问话,沿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她说,他的爸爸是副市长,妈妈是财政局的一名处长。我爸爸和他爸爸是同事,我妈妈和他妈妈是同事。不对,不应该说是同事,应该说是部下。我和他是高中同学。

唐小舟想,果然是老掉牙的恋爱故事。类似的故事重复了几千年,从来都没有翻出个新意,但就是这个陈旧得不能再陈旧的故事,能够一次又一次让人遍体粼伤。不知是些什么人,一直在鼓吹爱情,其实世界上哪有爱情这种东西?那只不过是一把伤人无数的锈刀子而已。

她继续说,初中的时候,我们就是同学,但不同班。到了高中,刚开始,他和我也不是同班,可他不知找了什么人,换到了我的班上。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来追我的。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虽然不喜欢他,又好期待有个男生喜欢自己。我们两家隔得很近,他天天陪我上学,和我一起放学。他对别人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不准任何男生打我的主意。我听说了这话,也没有否认,等于是默认了。

她说得很乱很杂,没有系统性,唐小舟的归纳能力很强,很快就明白了。那个男孩的父母,是她父母的上司,决定着她父母的命运。她虽然不爱他,又出于怀春少女对爱情的强烈渴望,并没有拒绝他,他们也因此稀里糊涂地成为了男女朋友,开始了初恋。刚开始,她很害怕,既怕学校知道也怕自己的父母知道。可她没料到,终于有一天,她的父母知道了,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很赞同。到了高中后期,她已经有些醒了,认为他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他不喜欢读书,学习成绩很差,她曾想影响他,结果却是被他影响。他和社会上很多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喜欢那种前呼后拥称王称霸的感觉。他和那帮人出入歌舞厅等场所,和他们一起K粉,甚至群交。她无法忍受,提出和他分手。他不肯,一再纠缠她,请他的母亲出面找她的母亲。母亲回来向她施加压力,不同意他们分手。

冷雅馨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原本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就因为这件事,情绪大受影响,最终只是考上了雍州师大。冷雅馨想,东涟到雍州毕竟有段距离,时间长了,可能慢慢就断了。可是她没料到,他根本不肯放过她,几乎每个星期,都到学校来找她,让她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

冷雅馨没什么朋友,惟一的朋友就是那个师大女孩。有一次,她将自己的事对师大女孩说了。师大女孩说,你呀,你这一辈子会毁在他手里的。冷雅馨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问道,有这么严重吗?师大女孩说,有这么严重?你的脑子没问题吧?你不想想,以你的智商,至少也应该进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你却进了雍州师大,这已经是影响了。师大女孩说,能够毁掉一个男人的是事业,能够毁掉女人的是爱情。她劝冷雅馨,无论如何,要将这段畸形的感情埋葬,重新开始。那天出来陪唐小舟他们吃饭,可以说是她准备迈进新生活的第一步。

那段时间,他恰好和一个女孩在鬼混,对于她提出分手的要求,也没太当一回事。她也以为,他们彻底结束了。不料到了暑假的后期,他又开始纠缠她。和他混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也是一个干部子女,还是一个吸毒女,他们混在一起后,他也染上了毒瘾。她的父母将她弄去强制戒毒,他们便分开了,他又回过头来纠缠冷雅馨。

冷雅馨的麻烦还不仅于此,这件事,极大地影响了她和父母的关系。冷雅馨的父亲原本只是一名科级干部,无职无权,她和他开始恋爱后,男孩的父亲将他提为副处级。母亲和男孩的母亲关系也突然亲密起来。她之所以坚决要和男孩分手,恰恰因为男孩自己不争气。男孩的父母,却将儿子的堕落归罪于冷雅馨要终止这段爱情,认为是失恋的打击导致了他的自暴自弃。男孩的父母打了给泠家施加压力,将冷雅馨的父亲下派到最边远的一个县去挂职锻炼,她的母亲在单位受到排挤。父母过得不顺,便迁怒于她。

她在家里呆不下去,提前来到了学校。国庆节前,男孩一直纠缠她,希望她回东涟,她始终不理。国庆节前的那个晚上,她非常郁闷,便约唐小舟一起去看焰火,不料刚准备出门的时候,男孩找来了。当时宿舍里没有别人,大家都看焰火去了。她怕唐小舟打电话进来,男孩知道唐小舟的存在,节外生枝,便关了手机。男孩要和她MAKELOVE,她不干,男孩便用强,她拼命挣扎。她的力量实在太小了,挣扎了很长时间,筋疲力尽,最终还是被男孩强奸了。

听到这里,唐小舟的心像被什么猛地抓住一般,一阵剧烈疼痛。他忍不住伸出自己的左手,爱怜地挽住她的头。她将身子移了移,将头搁在他的胸膛,轻轻地抽泣。他说,傻丫头,你当时为什么不叫我过去?我还找到你的楼下去了。你如果给我发个信息,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说,我知道你的身份特殊,我怕他知道你是谁以后去闹,会影响你。

唐小舟心中一阵感动,自己以为她是个单纯的小孩,没想到,她还这么懂事,宁可自己受辱,也要为他人着想。他问,那你后来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联系?

她说,我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好之前,是不会和你联系的。

唐小舟再一次对她倏然起敬,没想到她还这么有主见。问道,你怎么处理的?

她说,他一直对我纠缠不休,还通过他的父母给我的父母施压。有一次,我和妈妈大吵了一架,我忍无可忍,控诉妈妈害了我。气急之下,我把他所有的劣迹,全都说了出来。妈妈听了,惊呆了,才知道一开始和他谈恋爱,就不是我自愿,而是被迫的,是被强奸的。才知道我受了那么多苦。我爸爸妈妈商量好了,就算自己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一定要帮我摆脱他。后来,我父母一起去找了他的父母,把整个事情说了出来。我的爸爸一直很软弱,但这一次非常强硬,告诉他的父母,他如果再纠缠我,他们就直接去找吉书记说清楚这件事。他们甚至说,如果需要,他们会寻找法律援助。

唐小舟说,这样一来,你父母就彻底得罪了他们。

冷雅馨说,是啊,他第一次整我爸爸的时候,是把他送到下面去挂职锻炼,挂的是副县长。那次谈话之后,他立即找了我爸爸一个错,把他的副县长免了,就地安排了一个政府办副主任。

唐小舟惊讶了,副县长是副处级干部,政府办副主任才只是一个副科级干部,他怎么能这样干?也难怪当初他们坚决不同意女儿和那个男孩分手,人家已经为他们准备了如此严厉的小鞋。唐小舟问,那你爸爸怎么办?就这么认栽了?

冷雅馨摆了摆头,说,他们正在找关系,想调出东涟,也不知办不办得成。

唐小舟说,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找我?

冷雅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你理都不肯理我,我怎么找你?

唐小舟说,这件事,你让你爸爸不要找别人了,我帮你解决。

冷雅馨不是太清楚官场的东西,不太相信他的话,说,你在省里,又只是一个秘书,管得了市里的事?

唐小舟伸手向前指了指,说,东涟的市委书记就住在隔壁。

冷雅馨有些惊讶,问,吉书记?

唐小舟点了点头,更进一步说,这个房间,就是他们帮我开的。过几天,我要去东涟,到时候,我找个机会说一说。

冷雅馨顿时惊喜,翻身而起,趴在了他的身体上面,一只手撑着床,问他,真的?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她身上没有穿衣服,而是用浴巾扎了一下,刚出来的时候,因为小心扎过,浴巾把她小巧的身子包得很紧。刚才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又有些活动,不知不觉松了。现在,她翻身趴在他的身上,浴巾差不多完全松了,整个胸脯,便在他面前裸露出来。他抬头向上望,恰好看到她一对小巧的乳房如两朵蓓蕾般向他舒展。他禁不住一阵潮动,却又不得不强行克制自己。他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拍了拍,说,傻啦,我要你报答什么?

她说,真的?我有一个同学说,官场就是一个交易所,所有一切都是要交易的。

他在她脸上揪了一把,说,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晚了,睡觉吧。

她说,好。从他身上翻下来,身体刚刚挨着床,她又一次侧翻身,看着他说,你抱着我睡,好不好?他刚准备说好,她又加了一句,但不准欺负我。他心里觉得好笑,什么叫欺负?刚才,她问他需要什么样的报答时,难道不是准备让他欺负的?现在又怎么变成了不准欺负她?她见他不说话,便说,看来你是不答应,那我睡到那张床上去。说着,便要起身,他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说,没问题,我答应你。

她彻底地躺下来,让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胸前。他的左手揽着她的脖子。

她问,你不脱衣服就睡?

他说,我没带睡衣。

她说,你是男人呀,男人不一定要穿睡衣睡觉吧。

他说,我不好在你面前光着膀子睡吧。

她说,怕什么?我爸爸也经常在我面前光着膀子呀。

他想说,傻丫头,你爸爸在你面前光着膀子,但不会光着膀子搂着你睡觉呀。何况,你们是父女关系,我和你可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让一个男人光着膀子搂着一个女人睡觉,那种考验,实在是太严峻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脱了衣服,仅穿了一条内裤,再次躺下来。她丝毫没有心理障碍,再一次趴到了他的胸前。他伸手搂了她,那种感觉还真是特别,竟然没有丝毫别的意念,倒像是搂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