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霍皇后明显话里有话,见谢濯询问,三两句便扯开话题,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见此,谢濯只好作罢。

又吃了几口茶,闲聊几句,谢濯方才起身,踏出凤仪宫的殿门。

外面阳光正好,大片光辉倾洒而下,透过枝叶,在地上留下斑驳光影,好似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清亮亮。

谢濯迈下石阶,准备去给太后请安。

最近太后身体愈发不好,远远隔着一段距就能闻见宫内飘来的药香味,儿时淑妃对他不闻不问,多半是皇后和太后在时常照拂着。如今太后生病,他却连身边伺候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不该。

方才进宫时,宫女说太后还在小憩,这会儿算算时间,也应该醒了。

穿过假山,踏上青石路,缓步走着,目光却在凉亭处一顿。

只见那处坐了个曼妙女子,梳简雅发髻,青丝垂于身后,薄施粉黛,面若琼花,娇润丰满的樱唇微微勾起,盈盈日辉映在额头泛出玉光温润。似是察觉到有人过来,女子抬眸,眼波流转间流光四溢。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倒不是因着对方面容过分精致,气质过分清贵,而是在这一刻,心中空缺多年的某处仿佛得了补给,不期而然的恰合成一处。

谢濯和沈桑虽只打过几次匆匆照面,可这会儿,心底声音告诉他。

这就是沈桑,沈三姑娘,他未来的太子妃。

说来也是可笑,沈桑出身高门世家,谢濯乃是当朝太子,按照身份,总归是能碰见几次才对。可两人仿佛是偷偷约定好的一般,不管大小宴会还是别的,皆完美避开,即便是见了,不过也是匆匆一眼,怕是连对方穿了什么颜色衣服都瞧不清。

谢濯是不想见,沈桑是怕了见。

沈桑私下想象过谢濯的模样。

太子在外名声极好,逢人都是赞不绝口之言。以致于沈桑觉得太子是个长相敦厚,不严而威,满腹经纶,不懂得变通的读书人。

可事实上……并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个清俊尊贵的青年。

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头戴玉冠,腰间系玉佩。衬的青年身姿修长,俊美绝伦,双目濯濯,端的是大雅之姿。

在沈桑打量的时候,谢濯也在打量。

眼前女子像极了一幅美人端庄图。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1】”大抵也不过如此。

谢濯心中暗暗想道。

他素来不以相貌自居,可这会儿突然间却懂得了外人对沈三姑娘的称赞并非全无道理。

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不懂美人在骨不在皮的道理?

可谢濯毕竟是谢濯,眼底惊羡只持续片刻,又恢复到了往日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时,沈桑已经走了过来,对着他盈盈一拜,“臣女见过殿下。”

谢濯容色淡然,抬手,虚虚扶起,“不必多礼。”

白芷低着头,亲眼瞅着太子的手要触上衣裳时,两边同时一缩,不着痕迹的完美错开。

不由心中喟叹,不说别的,她家姑娘和太子在这一点上倒是默契的很。

沈桑轻垂眼眸,乖巧温顺,柔声开口:“太后方才醒来时得知殿下曾前来请安,特意让臣女前来迎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濯听到她在“特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谢濯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男人声线清润,又带着一丝低沉,沈桑瞧着他的身影,美目轻敛。

半晌,袅袅挪步跟了上去。

宫内人多口杂,此处不是久谈说话的地,从她入宫开始,就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着法子的挑她软肋。

最好的法子就是多听,少说,少做。

与此同时,谢濯也在心里暗暗掂量着沈府。

沈府也曾出过朝中重臣,可惜风水轮流转,如今的沈府早已不同往日。有名望,无实权,空有世家噱头摆在那里,偌大的宅子只有明面上还过得去。谁知老天偏爱,在此风头上让沈府出了位太子妃,不用想也知道,无非是借此攀上东宫。

不过,小小世家,又能成何气候,只需打起精神多派人盯着,莫要整出幺蛾子便是。

谢濯向来拿的起,放得下,略微思考心中已有定夺,不再多想此事。

走了约摸半晌,身后脚步声愈发减弱,待仔细一听,竟是没了声音。

谢濯心生疑惑,转过身,却发现沈桑已经沿着另一条小路而去。

“?”

他皱眉,正要开口提醒,眼角忽地瞥见高高立起的白色龙纹石柱。

一愣,目光缓缓扫视过周边光景。

须臾,嘴角微抽,踱步换到另一条小路上。

怪他,一时疏忽大意,竟是连路都走错了。

……

慈宁宫

太后年事已高,就喜欢留些嘴甜的放在身边说说话,聊聊天。沈桑向来不见生,自是不吝啬话语,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太后哄的合不拢嘴。

反倒是把谢濯晾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谢濯指腹摩挲着茶盏,往上方瞥了一眼,视线落在沈桑身上。

沈桑正亲昵挽着太后胳膊,眼角笑意尚未褪去,纤细手指轻轻摆弄着明珠耳珰,美眸流转,樱唇微翘,说不尽的妩媚动人。

谢濯收回视线,余光扫过沈桑芙蓉娇靥,忍不住皱了眉。

这会儿宫女已将茶水糕点呈上,太后拿了块千层酥放到沈桑手心,笑道:“哀家身旁连个前来请安的人都没有,宫里怪冷清,也就你不嫌弃,才会时常来哀家这里坐坐。”

这话,说给谁听的自是不言而喻。

玉嬷嬷伺候多年,怎会不明白太后意思,当即也附和道:“可不是,奴婢记得,上次太后感染风寒,是三姑娘依偎在床边,不解衣带照料了两日。”

沈桑用手帕包好千层酥,放置一旁,轻轻捏着太后肩膀,面色微红,“都是些不打紧的分内事,太后何必又提。”

这话是肺腑之言。

太后为人和善,对她又是极好,相比较之下照料两日当真不算什么。且抛开这些不说,若不是太后对她时时照拂,怕不是有多少人想要找她麻烦。

谢濯吃了口茶,若有所思。

至于是什么,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太后看向谢濯,道:“过几日就是华阳祭日,哀家想要去同安寺抄写经书,顺便住上几日。你这几日都在忙碌,不妨也陪哀家前去,就当散散心,顺道去去身上的晦气。”

说完,太后轻轻拍了下沈桑手背,道:“明儿你也跟我去。”

沈桑低垂眼眸,似是在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谢濯随之应下。

太后脸上露出欣慰笑容,又扯着多说了会话,方才让他们离开。

殿外禁卫军持剑而立,身姿笔直挺拔,面孔严肃,冰凉的盔甲在暖阳下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一如这禁锢束缚的后宫。

令人窒息。

谢濯停下脚步,看向走远的沈桑。

春风悠扬,带着熏熏绵绵的柔和,轻拂过沈三姑娘耳边青丝,见她美眸轻眯,樱唇弯出好看弧度。

银丝勾勒出莲花纹案的裙边随着风儿拂动,似白莲盛开,美的不可方物。

美是美,只是……这一身行头怕不是又要花上不少银子。

简直……

简直比芳林园那群贵女还要过分。

想到这处,太子眉头紧紧皱起,拂袖而去。

此等妖女,何能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