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东方名珠别墅区,草坪音箱正在放齐默尔曼的钢琴曲,悠雅的曲音在夜色中缓缓弥漫。
危颜穿着一条细肩吊带黑裙,随手裹了条朱色的披肩,准备下楼吃点东西果腹。
昨夜喝了不少酒,霓虹灯光晃花了眼,炸天喧嚣的音乐还在脑子里嗡声作响,凌晨回家睡觉,现在醒来意识还有些模糊。
水晶吊灯的鹅黄灯光大片大片地落在危颜白皙雪嫩的双肩上,精致的锁骨弧度迷人。
“姐姐。”
危颜刚出门,就碰上了不想见到的人。
她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微微一眯,漆黑有神的眼里光线诱惑,如同无法逃离的漩涡。
她回身,梨白雪净的脸上带着一抹嘲弄的笑意,她笑问,“你叫我什么?”
与危颜的张扬妖艳不同,危甜甜一贯的穿着打扮就是小巧的邻家乖乖女风。
危甜甜画着淡妆的小脸撑出一道人畜无害的笑意,没有棱角,却露出了锋芒,“姐姐呀。”
危颜半眯着眸子,迷离的光聚拢了些,漂亮张扬的脸上笑意更深,更显压迫,她矫正,“你像以前一样叫我就好,哪怕你妈嫁进了这个家。”
危甜甜的母亲是在危家工作了二十年的保姆,何京京。
危家大门这两天时不时敞开,进进出出的外来车辆这么多,都是在置办危颜父亲和何京京的二婚。
他们的二婚在明天举行,危颜看过天气预报,明天是个阴云绵绵的天气。
她的声音清冷高贵,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制,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危甜甜的手指不安地动弹了两下,她眼神一暗一明,鼓起勇气,叫住了不打算继续理会她的危颜。
“姐姐,爸说了,以后就是一家人,让我和你好好相处。”她的声音也干干净净的,像是一抔没有杂质的水。
越是纯净的水,对人越是没有益处。
危颜被她的声音扰得烦,她正面对上危甜甜,眸光放低,嘴角牵出一道又妖又野的弧度,她嘲讽,是毫不掩饰的堂而皇之,与她藏头露尾的敌意不同。
她保持着高贵又妖艳的笑容,耐着性子嘲讽她,“这么快就改口叫爸了。”
危甜甜演得很好,甚至骗过了在商场上拼杀的父亲,可骗不过危颜这双眼。
危颜出生名门,教养和钱在她七岁之前从来都不缺,但就在她七岁那年,她从象牙塔狠狠跌下,跌进了万人可踏的泥泞里。
摔得这么惨,危颜也在那泥泞里活了十多年,她这双漂亮大气的眼看过的肮脏可比她父亲看到的要多得多。
危甜甜是个什么货色,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
“姐姐,我知道你刚回家没多久,爸结婚,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你放心,我和妈妈一定会对你很好。”危甜甜伸手去拉危颜,被危颜避开了。
危颜无味地吐纳一口气,本来饿着肚子,却还要看她演这一出看腻的戏码,真是在挑战危颜的耐心底线。
“别演了。”危颜打断她,声音冷冰冰的。
她凑了过来,带着来自血脉的压制,“我可是知道,你偷听了父亲和刘总的商业机密,在一次姐妹下午茶时说漏嘴,泄露了机密,害的父亲损失惨重,最后拿钱买通林阿姨给你背黑锅。”
“林阿姨见钱眼开,给你当了替罪羊,也没多好的下场,你不是很快又栽赃她偷东西,把塞进她口袋里的钱都掏得干干净净了吗?还叫她倒赔了一笔,把她赶出了家。”
“所以,你骗我爸就好,别妄想骗我。”危颜警告她,是暗带后果的警告。
危甜甜脸色一白,浑身忍不住细细颤抖,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睁大的像鱼眼,她吐字,“你!”
看见她这一幅吓慌了神的模样,危颜不屑一笑,笑容游刃有余且不好招惹。
“你做的那些事,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一件,这么快就吓破胆子了,我真是高估你了。”
危颜冷冷哼声,笑容在骤然间消失,漂亮的眼里透露出来的都是犀利的光,如同开了刃的刀锋。
“别以为你妈嫁进了这个家,你就和我一样。”这是危颜最后一次警告她。
危颜饿了,没力气跟她浪费精力,她要下楼去吃点东西,夜晚继续过纸醉金迷的生活。
她身子柔软,体态纤细,走路带风,更带着胜利者的凯旋意味。
危甜甜则绷着身子,如同老化了的树桩,贴在两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擦肩而过的瞬间,耳旁传来了危甜甜又轻又尖锐的话音。
她说,“我为什么和你不一样,我也是爸的亲生女儿。”
一句话令危颜窈窕的步伐突然停下,挑着唇角的红唇放平了弧度,漂亮的眼带着威逼。
她回身,看着面前这张脸,危甜甜画着淡妆的脸上不再带着柔和的笑意和明媚的目光,而是阴冷。
这才是她原本的面目。
危甜甜缓缓松开了拳头,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危颜身边,动听的声线带着针,她贴近危颜耳侧,“我也是爸的亲生女儿哦。”
她和危颜的年纪相仿,如果她说的话是真的,也就意味着,危颜的父亲和她母亲结婚不久,她母亲还在人世时,她父亲就出轨。
“连我弟也是呢,所以爸才会答应让我们上户籍。”她缓缓笑了,笑声如同毒蛇吐信子。
危颜浑身一僵,如同毒蛇吐出来的信子扫了她纤细的脖子。
她红唇轻轻嗡动着,声线带着一抹可察的颤音,“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妈妈死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她还拉着我妈妈的手,求她一定要时常提醒爸爸,早点把你找回来,真可怜呐。”危甜甜笑嘻嘻地说,“如果不是我告诉你,你不也蒙在鼓里吗?”
危颜喘着气地冷笑,她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女人。
危甜甜被她狠狠推开,往后退了几步,瘦小的身板撞在了又冷又硬的墙壁上,磕得骨头疼,可她却笑出了声,笑出了泪。
“听说你妈妈是个有名的画家,不少画作都在荷兰的一家美术馆展览,可她怎么这么蠢啊?”危甜甜继续刺激危颜,她站直了身子,眼里的光又直又刺眼。
危颜夺步走到她面前,高高抬起了手,作势就要给她一巴掌。
那只又白又细的手高高举起,还未落下之时,身侧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命令。
“把手放下。”
危颜侧眸去看,看到的是穿着西装革履,在人前有身份有地位的父亲。
她眼里的恨意更深,她嘲讽一笑,接着不管父亲的命令和何京京的尖叫声,她狠狠给了危甜甜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危甜甜脸上的得意全无,危甜甜借机,一秒又变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危甜甜身子不稳地歪了一下,她的小手捂着脸,一双水灵灵却无神的眼睛望着危颜,可怜兮兮的声音示弱,“姐姐。”
何京京尖叫着跑了过去抱住了危甜甜,一脸警惕防备地盯着危颜,质问危颜,“危颜,你也太过放肆了,平常你胡来,给危家丢脸也就算了,现在你居然明目张胆打你妹妹,你真是没救了。”
骂了危颜一顿,何京京又紧张兮兮地安慰危甜甜,检查她脸上的巴掌印。
危颜转过身,背对着这对母女,看着气势汹汹逼近她的父亲。
她红唇微启,“爸……”
字音刚出口,眼角阴影飞来,实实在在的一巴掌打散了她的话音。
危颜被她爸这一巴掌打的头偏向了一侧,余光正好扫到了母女俩脸上的神情。
这一巴掌打的够狠,危颜半边脸发麻,左耳似乎出现了幻音。
但是危颜不哭也不闹,甚至眉头都未皱一下,她装作无事一般回头去看她的父亲。
她父亲板着一张脸,脸上的褶子道道深刻,那双只有黑白的眼睛紧紧地抓着危颜。
“你看看你还有人样吗?白天睡觉,晚上喝酒,你妈要是还在世,看到你这个样子也得被你活活气死。”危勉有模有样地教训危颜,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危颜心里最深的伤口。
危颜佯装苦恼地摸了一下被打疼的脸,她双目带着没出眶的盈盈泪光,反击说道,“我妈要是还在世,知道你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私生女,肯定会先被你气死。”
伴随着她的话出口,危勉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精彩了。
闷在危颜心里的那口气疏松了不少,危颜继续说,“爸说得对,我确实没个人样,不过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有其父必有其女。”
“你这个混账东西,看来我就是管你管的太少,让你这么没大没小。”危颜说的话同样戳中了危勉的痛脚,他再次抬手,毫不留情地掴了危颜一巴掌。
这一巴掌又打在了左脸上,打得她半晌脑海一片空白。
危颜佯装装不在意地失声顿笑,心里却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失望地看了一眼危勉,笑向拿自己当贼防的何京京,出声恭喜,“提前祝两位二婚快乐,明天我就不出席了,也省得碍着你们的眼。”
说完,危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刮过脸庞的风刺的左脸隐隐作痛。
“你去哪儿?给我回来。”
荷兰。
危颜母亲生前的不少画作都在荷兰的一家美术馆展出,她想去看看,她想她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