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中改了新规矩。
所有高三的学生每周周六都要用来考试,上午一科下午一科,周天补课半天,下午休息,也就是说高三学生每周只有半天的假期,并且每天都要早起。
江妄觉得自己真的比耕田的牛还累,时间安排这么紧,每天还有写不完的练习试卷,做不完的课后作业。
他又开始羡慕那群早早脱离苦海的兄弟了。
好在学习生活虽苦,总有甜味调剂,沈修然就是他尝不够的那颗糖,论学习压力多大,一见到他,抱抱他,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虽然只是暂时的,江妄也特别满足。
所以在周天补课结束后,又捱过一周苦难的江妄在学校吃完午饭,背着装满作业沉甸甸的书包,揣着他疲惫的小心灵径直跑去淮大找他的治愈糖了。
大一新生开学,第一周给他们适应校园环境,从第二周起到第周都是军训时间。
江妄进了淮大校门一路往前,林荫道上都是正在训练的新生们,他不知道沈修然在哪儿,也没提前打过招呼,只能老实实一个个找。
好在他运气不错挑对了方向,没浪费多时间。
那是靠近艺术楼的一条林荫道,排排新生站得笔直,个个穿得一样还带着帽子,江妄却依旧能一眼认出他家那颗大甜糖。
莫名得意地咧了咧嘴,不愧是他男朋友,半张侧脸都好得惨绝人寰,论在哪儿,永远都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颗星。
一堆绿皮青蛙里突然冒出个穿着高中校服的,江妄显得格外突兀又打眼。
尤其长得还漂亮,太阳一晃白得都能发光了,还没靠近就有不人不自觉将注意力落在了他身上。
“嘿,小漂亮!”
前面有活泼的趁着教官这会儿不在,玩笑地跟江妄打招呼:“是不是走错学校了,我们这儿是大学,不是高中。”
“没走错啊,我是你们学弟,来找我男朋友的。”
江妄停在林荫道最旁,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最后排沈修然脸上,冲他挤了下眼睛。
对方也见他了,嘴角上弯,眼里闪过温柔的笑意。
……行吧。
小漂亮开口就明确自己有主了,一群alpha齐齐扼腕叹息。
旖旎心思才萌动不过三秒就被打落,忍不住多两眼那张朝气好看到过分的脸蛋,好奇猜测着他口中男朋友会是谁。
有人问他:“我们也才上大一,哪儿来的学弟?”
“明年就是了,准学弟也是学弟。”
“啊?这是什么新鲜说法?”
“都吵什么?”
隔壁队伍找人唠嗑的教官回来了,双手背在身后,年龄也没比他们大几岁:“让你们站军姿没让你们闲聊,说话之前打报告了吗?”
刚说完,就有人应景喊了一声“报告。”
教官向声音来源:“说。”
“教官,我想提前五分钟休息。”
“理由。”
“男朋友来了,想陪陪他。”
沉默之后,一片哗然。
“我去,原来是沈哥男朋友!”
“猜到了猜到了,一脸的夫妻相,啧。”
“失礼了,原来是嫂子!”
“不是,重点难道不是提前休息五分钟吗?”
“教官你不能答应,有男朋友就算了还要特权,单身狗也要狗权啊。”
“安静点,都别吵吵。”
教官江妄,又沈修然:“你男朋友?”
沈修然点头。嗯,他的。
思衬了片刻,摆手做了个手势:“去去去。”
还真准了。
一允激起千层浪,队伍哀嚎声起。
教官被吵得头大:“行了,那就都去休息,十五分钟后原地集合!”
“教官万岁!”
“叫唤错了,咱是蹭人家小情侣的便宜。”
“那就沈哥万岁!”
“沈哥小宝贝万岁!”
江妄乐得不行:“你同学真有意思,说话一套一套的,有没考虑未来发展发展相声行业?”
“回头问问。”沈修然动作自然拎过他的书包,一如既往的沉:“怎么不先回家放了再过来。”
下,放在身边干燥的草丛上。
“我一周就这半天假期,不能浪费在来回跑上了,重点就重点吧,我背得动。”
他们席地坐在树荫下,江妄把路上买的苏打水过去:“哎,怎么还冰的,我的热情竟然没能温暖它?”
沈修然拧开喝了一口,配合地说:“嗯,是暖的。”说瞎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江妄笑着倒在他肩上。
“晃晃,况你跟你同学关系搞得不错啊,才过去一个星期,大家就一口一个沈哥地叫上了。”
“胡『乱』叫着玩儿的吧。”沈修然说。
大学似乎真的跟高中不一样,他依旧沉默寡言,大家却似乎很喜欢主动靠近他。
他不知道原因,江妄却很清楚。
言语交流只是表面,现在的沈修然和高三转学过来那会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不再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再将自己隔绝,没了对旁人的抵触,连眼神也有了温度。
优秀的人身上总有一层光芒,不见,却会吸引身边的人不自觉去亲近。
这层光从前被沈修然藏了起来,只有江妄能看见,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所有人都能看见了。
也就沈学霸难得傻一回,一所知。
“你不高兴他们这么叫你吗?”
“我所谓。”
“那就行。”江妄笑着说:“反正我觉得特别好,本来我还想你太闷葫芦,没我在身边会不会连个朋友都交不到,来我白担心了。”
江妄很随意地用草编了个环塞过去,沈修然接了,并且问了个直戳江妄伤口的问题:“摇摇,你把时间花在我这里,今天的作业做得完吗?”
“”
“我来检查一下你训练的成果不可以吗?”江妄愤愤将草环抢回来:“你好烦,不给你了。”
大概是他们两个坐在一群“军犬”中间太虐狗,有几个不怕当电灯泡的男生不请自来,厚着脸皮挤在他们旁边坐下,闹着要听他们的恋爱史。
毕竟沈修然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个会谈恋爱的人,他给他们的感觉更应该是个除了学习别的事一概不关心的超级大学霸。
“嫂子,沈哥是怎么追到你的啊?”
他们可太好奇了,这么冷清不善言辞的人,是不是连写书都会比照数学公式一板一眼地来?
“想什么呢,他怎么会追我,当然是我追他的啊。”
“竟然是嫂子先下手的?”
“那当然。”江妄得意道:“我们沈哥这么好看,谁见了会不喜欢?就冲这张脸我也不能让他被别人抢走啊。”
唯一的知情者小沈同学当然听出江摇摇在胡扯了,纵着他没有戳破,但他实在是没想到的是某人胡扯的本事这么高超。
“肯定的啊,我俩打小就在一块儿了,邻居,家里大人关系都特别好,我就经常串门去找他,拉着他一起在院子里烧烤,或者让他陪我一起去喂流浪猫。”
“他在我们整个小区都很有名,大人小孩都知道,成绩好,长得帅,话不多,人又乖,典型的隔壁家小孩,不仅大人喜欢他,小孩儿们也喜欢,天天跟我抢着要和他一起玩儿。”
“我多优先见之明,那会儿才上初中没多久吧,我就已经特别清楚地意识到先下手为强的重要『性』了,那么多人对他虎视眈眈的,以后也只会多不会,我得赶紧让他变成我的才踏实。”
“本来隔三天去他家一回变成天天去,到后来干脆常住在他家里,为了不让别人有机可乘,我上学粘着他放学粘着他,吃饭也要他陪着,不然我就不吃,他被我黏得没办,只能迁就着我了。”
“哇,不出来嫂子这么猛啊!”
“牛『逼』,是个alpha都顶不住吧?”
“嫂子你这条件还需要这么费心思地追人吗?沈哥,多有点不知好歹了。”
“人比人气死人,怎么就没个甜美小o这么追追我?”
“哈哈哈哈让你听故事,没让你做梦。”
“别叫嫂子别叫嫂子,学长们太客气了,叫我小江就行。”
在场诸位的捧场就是鼓励,江妄更来劲了。
灵感如泉涌,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他哪里是不知好歹,他根本就是榆木脑袋,我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他不但一点没出来,还嫌我太烦,让我去找他黏他,我可太惨了。”
“我嫌你烦?”沈修然挑眉,适时提出疑问。
他觉得这里不合理,即便是纯虚构的故事也很违和,因为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他都不可能会觉得江妄烦,只有喜欢,很喜欢,或者更喜欢。
江妄入戏太深,用胳膊拐了他一下:“你不承认啊?你那个时候明明就是嫌我烦了,我厚着脸皮主动抱你,你还特别无地说就算抱了也不让我听写过关,是不是有这回事?”
编个故事还不忘真假参半,沈修然无奈又好笑,毫无立场主动选择妥协:“对,确实是我太不知好歹了。”
在场唯一一个能拆场子的人闭麦了,江妄撒欢地继续往下编,越说越来劲。
“他可难追了,我真是什么方法都试了个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人追到,本来以为这就算苦日子到头了,没想到跟他谈恋爱更有难度。”
“我每次快快乐乐抱着游戏机去找他,想跟他一起玩游戏,结果都会变成被他『逼』着写试卷做练习题,我做不出来他还不放我回家,哭都不顶用了,哄好还是要接着做题。”
“恋爱前是我黏他,恋爱后我才发现他比我更粘人,一天没见面就不开心,大晚上还要在我家楼下傻站,发信息让我探脑袋出去给他一眼。”
“两边大人都不在家的时候就会跑过来找我,担心我一个人在家饿死,给我做一桌子好吃的,吃饱之后再盯着我写作业”
他讲得绘声绘『色』,一点也不像临时编的,更像早在脑袋里想了数遍。
沈修然听着他的声音,觉得自己也『迷』糊了。
好像他们真的就是这样相识,相爱,从来没有过那些糟心的家事,更没有初识的那些不愉快,一切都顺风顺水,除了甜蜜只余温馨。
如果他们可以从小认识,也许他们真的会和江妄描绘的一样,一起念书,一起上学,一起长大,渐渐离不开对方,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一牵手就是一辈子。
他很清楚江妄对自己的吸引力,所以无比确定不管在哪一个时空,不管他们如何相识,最终的结果都会在一起。
只一点,论何时,他才是那个急不可耐的追求者,想要迫不及待想要给摇摇打上自己的标记,追人这件事有些辛苦了,他负责全权承担就好。
十五分钟过得很快,教官一声哨响,他们又要去接受午后阳光的沐浴了。
江妄不想这么快回去,于是决定原地再多留一会儿,多陪陪他辛苦『操』练的男朋友。
他晃晃就高兴,那么反过来,晃晃见他是不是也会心好,站起军姿来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教官接了个电话,有事要离开一会儿,见江妄一个人坐在那边所事事,用他男朋友教官的身份郑重交给他一个任务
——帮他盯一会儿这群皮猴,谁不听话不守规矩了就记下来,等他回来再收拾。
听起来是个好玩的差事,江妄一口答应下来。
教官满意点头,最后叮嘱众人一遍不能吵吵不能『乱』动,有事先打报告,旋身大步离开。
江妄背着手有模有样绕着他们走了一圈,晃完了,就在沈修然身边停下。
以权谋私,正大光明陪他男朋友一起站,一会儿帮他扇扇风,一会儿帮他擦擦汗,一个人也能嘀嘀咕咕,隔壁小朋友们馋哭一大片。
沈修然想让他回去,或者去阴凉地坐着别站在这里晒,只是一有开口的动静就被江妄喝止:“沈同学,站军姿呢,严肃点,不可以随便说话。”
沈修然这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吗?
他就是故意的,不肯走也不让他赶他走,小孩儿有时候就是太固执有主见,他说话都不顶用。
江妄见这招真管用,笑里多了两分小得意,正思衬着能不能再得寸进尺一些,偷偷牵一会儿他的手,就听他特别正经地喊了一声报告。
江妄有模有样背着手:“说,想干嘛。”
“太阳太晒了。”沈修然说:“我想给我男朋友戴个帽子。”
江妄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一定帽子被兜头扣在他脑袋上,遮挡住灼热的阳光。
“他娇贵,我怕他会被晒伤。”
周围抽气声四起,甚至有人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艹”。
江妄一时无言。
眼神闪烁几番,刚刚还侃侃而谈的人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压下帽檐,挡住红晕弥漫的脸颊。
来他们都对沈晃晃误会太深。
这个人,哪儿沉默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