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妈也能跟大家样这么容易接受我oga的身份就好了,”宿舍里,江妄没精打采耷拉在桌上。
今天不是周四周五,但为教务组临时有事,要集合三年级全体老师起开会,加上念及这群小崽子每天学习压力大没机会放松,就破例取消了今天的晚自习。
别人快乐不快乐江妄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并不是很快乐。
为他被罚抄的十遍课文没抄完,取消了晚自习也只是将他抄文章的地点从教室换成了寝室,本质上没变,抄作业还是抄作业。
于是故态萌发,边抄边不大高兴地碎碎念,思想跳跃,什么都能唠叨上几句,从学习问题到家庭困境也不过只隔着三两句。
“为什么。”坐在他身后翻看试卷的沈修然停了动作,状似无意淡声问他。
江妄耷拉着眼皮:“我妈不希望我是oga,她只想我分化成alpha,要是让她知道我现在是oga了,她可能会疯。”
“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执着地一要我分化成alpha,第二『性』别分化成什么难道不是跟出生样不能受自己控制的事情么,我也没神通广大到想分化成什么就分化成什么的地步吧?”
“那你呢?”沈修然问。
“我?”江妄慢吞吞道:“我无所谓啊,a或者o,又或者是b,我都能接受,也不觉得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有分化,存在不就是合理的么?”
“可是我妈不能接受。”
他声音低下来:“或许我爸也不能,我爷爷也是,他们似乎都很讨厌oga,可能觉得这个无用的第二『性』别会让他们丢脸吧。”
“但是为什么啊?我妈她自己也是oga,我『奶』『奶』也是,怎么就觉得丢脸了?也没有谁规oga要比alpha弱,要对alpha俯首称臣。”
他有些闷闷地说完,想起什么,兀自补充:“至少我敢说咱们学校百分之九十的alpha都打不过我。”
沈修然没想问这么,但是架不住某人烦躁和困意奇上头,嘀嘀咕咕吐槽个没完。
之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就像是意识模糊时无意识的低喃。
沈修然真正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江妄已经趴在桌上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了,笔尖在试卷上划拉出了条长长的痕迹。
男孩儿额头高于常人的温度让沈修然脸『色』顿时下沉:“江妄,江妄?”
“嗯?”江妄『迷』『迷』糊糊睁开眼:“我怎么睡着了?”
“你发烧了。”沈修身伸手要抱他起来:“走,我们去医院!”
“我发烧了?哦,难怪我觉得头这么晕”
江妄病了,脑筋转动的速度也慢下来,沈修然把他拉进怀里的时候才想起来推拒:“我不去医院,发个低烧而已,跑去医院太小题大做了,这个我有经验,蒙头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不去医院,你别拉我。”
他点也不乖,生病了还想着要面子。
沈修然没把他这点抵抗的力气放在眼里,却也没有违背他的意愿强行带他走,只是搂住他腰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揉』『揉』他的耳垂,问他:“真的不想去?”
“不想去。”江妄声音带着鼻音,像在撒娇。
沈修然纵着他:“好,那就不去。”
把人抱到床上躺好,『摸』『摸』他的脑袋,语气很低,有了些低哄的味道:“我去给你买『药』,乖乖睡一觉我。”
“可是校医院只会开莲花清瘟胶囊。”江妄无意识蹭着沈修然干燥的掌心:“根本没用,我抽屉里都还有大半盒没吃。”
“不在学校买。”沈修然原本想要收手的动作顿住,舍不得掌心下虚弱的依赖,得寸进尺将拇指指腹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我去外面的『药』店。”
“可是这个时间校门不开放。”
难得江妄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能记得这个:“老孙也回去了,你要去找年级主任拿假条吗?”
“来不及了,我有办法出去。”
沈修然蜷起指尖收回手,帮他掖好被角:“江妄,睡吧,我会很快回来,不会留你个人待太久。”
江妄拖拖赖赖不让人走的目的被拆穿,本来应该有点不好意思,可惜都被困意掩盖,半睁着眼睛囫囵嗯了声,放了手。
“你快点回来啊。”
“嗯。”
“我好困,我先睡了。”
“睡吧。”
守着他阖上后一丝眼缝,沈修然起身关上窗户,带上钥匙离开了宿舍。
七中的围墙建得不算,不过上面尖锐物安装得很,沈修然找到摄像头无法捕捉的借着昏暗的路灯翻过去,掌心被划破浅浅层皮也没有在意。
找到最近的『药』店,陈述江妄感冒症状时不忘告诉店员:“他是个oga,为分化晚身体有些弱,麻烦不要配刺激『性』太大的『药』物。”
“如可以,有糖衣的『药』多些,不要青霉素,他有点过敏。”
“阻隔剂和阻隔贴也需要,烈酒味”
“是买给男朋友么。”店员笑起来:“这么宝贝。”
沈修然沉默半瞬,摇摇头:“不是。”
“这样啊,难得对同学也能这么”
“是喜欢的人。”
很喜欢跟喜欢。
渴求着,奢望着,能够变成男朋友的人。
路过超市,沈修然给江妄买了瓶汽水,桃子味。原路返回翻进围墙,很巧撞上了位熟人。
谢锋是没料到这个时间在这里也能遇到他。
借着不大明亮的灯光认出沈修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径直路过,显然没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打算。
只是擦肩而过的瞬间,他闻到了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信息素。
aopha之前相排斥的天『性』让他立刻感到不爽和抵触,退开两步皱眉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认得这个味道。”沈修然面无表情,音『色』冷漠。
他不说还好,说,谢锋确实发现这股烈酒的味道非常熟悉,就像在这之前,他曾经近距离闻到过
是江妄!
记忆飞快回笼,谢锋眉头皱得死紧,脸『色』更黑:“这是江妄的信息素?!”
沈修然:“江妄oga。”
“艹!你标记了他?”
谢锋的声音几乎从牙缝挤出来:“那些时候,江妄身上的alpha信息素都是你的?!”
“既然知道,就离他远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了,要你离他远点。”
沈修然盯着谢锋,字句:“他是a还是o,跟你没关系,他的信息素是不是好闻,也跟你没关系。”
“我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什么心思,都给我收拾干净,江妄他是有主的,别再靠近他。”
半梦半醒睡不够还发着烧的人最任『性』,又娇气。
江妄被扶起来靠在沈修然怀里,有人一边哄他边往她嘴里喂『药』,糖衣化了还没咽下去,『药』味在嘴里弥漫开,苦得他张脸都皱紧了。
“谁啊,居然趁我生病虚弱下毒谋害我。”
他扭头往人颈窝使劲钻,企图摆脱这不断往他嘴里送的折磨:“快拿开。”
“”
辛苦跑遭却被安上下毒罪名的沈修然久久无语。
“不是毒。”无情将人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握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藏:“江妄,你乖点别闹,咽下去再喝口水,然后继续睡觉。”
“哦,睡觉。”
江妄选择『性』听自己想听的:“那我睡了,晚安。”说着就要往后躺,结又被捏着后脖颈不让动。
靠又不让靠,躺又不让躺,江妄愤怒又委屈:“沈宝贝!别仗着你好看就为所欲为,我又不是大象,你还想让我坐着睡觉吗!”
沈修然捏捏他的后颈:“吃了『药』就让你睡。”
“我已经吃了啊。”
“咽下去。”
“咽了!”
“张嘴我看看。”
江妄抿紧嘴角委屈巴巴瞪他。
“江妄,你是傻子吗?”
沈修然皱紧眉心:“含在嘴里越久化得越苦,快点咽下去,就放你睡觉。”
“太苦了,咽不下去。”
“生病了就这么娇气?”
“你才娇气。”江妄说:“别拿这么小姑娘的形容词来形容我。”
沈修然看了他许久。
忽然靠近,捏住他的下颌:“江妄,如你不咽下去,我就吻你。”
“『药』是不是藏在舌头下面?”
他字句:“既然你不愿意自己咽,那么我可以在吻你的时候把它找出来,再用舌尖把『药』抵进你的喉咙,帮你咽下去。”
“?”
江妄盯着他皱了皱鼻子,似乎并不相信他的威胁:“你吓我啊?”
“你觉得我在吓你?”
江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脸“我很酷,你别想威胁我”的表情正想说话,眼前张俊脸徒然靠近放大。
嘴角被柔软磨蹭后一阵钝痛,江妄倏地睁大眼睛。
沈修然说到做到,真的咬了他口。
咕咚——
紧张催动喉咙收缩,被故意压在舌头下面的苦涩在受惊后终于被咽下。
从喉咙弥漫开的苦味让江妄脸霎时皱成团。
沈修然紧紧盯着他的唇角,眼底晦暗。
这么不禁吓。
真是可惜。
“喝水。”
沈修然把晾好的白开水递到他嘴边,江妄抱着喝了口,很嫌弃:“点味道都没有。”
沈修然放下杯子,转而拧开桃子汽水递过去。江妄立刻笑逐颜开,猛灌两大口,气泡从喉咙窜上来,激得他眯起眼睛:“然还是这个好喝。”
然后看向沈修然,过了会儿,后知后觉『摸』『摸』自己被咬的地方:“你啃我?”
“”
沈修然看着他指尖落下的地方,没说话。
江妄磨了下虎牙,盯着他:“你然是在吓我,你好鸡贼。”
“那要不要试试,看看我是不是在吓你。”
江妄半信半疑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哈欠,哼哼着往后躺下,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盖住,瓮声瓮气:“算了,今天困了,下次再试。”
感冒『药』里少都有安眠的成分,江妄睡得很快,开始的不舒服也随着『药』效发挥作用渐渐被治愈。
后半夜为把自己蒙得太严实憋醒过来时,烧已经退了,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手脚发软。
宿舍已经熄灯了,但是还有盏灯亮着,光线不强,睁开也不会觉得刺眼。
沈修然还没有睡。
又赖着眯了会儿,他起身去浴室时,江妄才『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下床还有点头重脚轻,晃到沈修然桌前想看看他在赶什么忙到这个时间还不睡,发现桌上摆着的是他的罚抄本。
翻开看,沈修然已经模仿着他的字迹把剩下没抄完的几遍都补上了。
看着像模像样,真像他写的样。
所以他熬夜到这个时间不睡觉,就是为了帮他抄课文吗
手机叮了声,夜猫子宋漾踩着点似的发来消息,问他谁没睡,要不要哥俩好谈谈心互相吐吐苦水?
江妄:【我点都不苦,我甜得很,谢谢,要吐你吐。】
宋漾:【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睡嘻嘻。】
江妄都懒得跟他解释自己已经睡一觉了:【有话快说,赶着睡觉。】
宋漾:【快不了,我是真的苦,你知道我那个便宜哥哥吧?我白天跟他吵架了,单方面那种】
江妄就猜到宋漾的苦水肯定跟他那个便宜哥哥有关。
不过在他眼里,宋漾跟他那个便宜哥哥和程栖老俞那对没两样,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也就当个睡前小故事听听。
就是没算到宋漾掰来扯去,居然把话题扯到了沈修然头上。
宋漾:【说实话,我觉得宋川墨跟你的班长真的像,两个人都冷冰冰的不咋讨喜,我们可真是难兄难弟qaq】
这话江妄就不爱看了。
什么叫都不讨喜?他班长明明讨喜得要命!
会给他买『药』,买汽水,还会熬夜帮他抄课文,这么好的班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江妄:【专注自家别拉踩谢谢,我家班长好得很,点儿也没有不!讨!喜!】
宋漾:【是吗?可是我看情况,好像池唯他们都不怎么喜欢他啊。】
江妄:【那不叫不喜欢,那叫对强者的敬畏/微笑】
宋漾:【你也敬畏?】
江妄:【我不啊。】
宋漾:【那你还说没有不讨喜。】
江妄:【我不敬畏,我就是喜欢,我全世界喜欢他。】
浴室的门开了。
脚步声传来,江妄抬起脑袋,看见沈修然换了衣服,头发也湿漉漉的,身沐浴『乳』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丝丝凉意。
“你去洗澡了吗?”江妄愕然:“不是都断电了吗?你用凉水洗的?”
“嗯。”
江妄满脸不赞同:“不冷吗?你是不是觉得感冒『药』买了怕浪费,自己也想吃两口?”
说话间沈修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江妄『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额头,都是凉的,还没有回温。
“你完蛋了。”江妄认真威胁他:“你要是感冒,我就等你发烧到没力气,你刚刚怎么吓我,到时候我就怎么吓回去。”
沈修然目光向下,在他唇角停留了半刻,掀起眼皮直视他的眼睛:“我着。”
“哟,还挺勇敢。”
江妄觉得自己纯属放狠话气势不够,虚张声势啧了两声,想临时改个词,沈修然抬步回到位置,淡淡开口:“不困了?起来做什么。”
“不啊,我烧退了,现在特别好,甚至可以上山给你打只老虎。”
江妄胡扯,注意力被他整理桌面的动作吸引了,忽然转身双手撑着桌面,凑近去:“沈哥哥,你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帮我抄课文?”
“你抄得完?”沈修然反问。
“我抄不完所以你就帮我?”江妄酒窝加深:“这岂不是纯属好人做好事?哇,你也太好了吧?绝世好人!”
沈修然对他浮夸的夸奖未作回应,阖上抄写本做势递还给他。
江妄以为他不信自己:“我刚刚还跟宋漾夸你来着,不信你看。”
他打开聊天记录送到沈修然面前:“喏,感受到我的真心没?”
沈修然扫过记录,在某行字忽然顿住视线。
“没骗你吧?”江妄笑眯眯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得意。
抄写本被指尖重新摁回桌面:“江妄,这是你对别人说的,还是对我说的。”
江妄:“开始是对宋漾说的,不过现在也可以对你说。”
沈修然沉声,字顿:“发给别人的我不认,你有诚意,就亲口再说一遍。”
江妄懵然啊了声,飞快眨眨眼睛,忽然笑起来:“原来你喜欢听别人夸你啊,早说嘛,我在行了!”
“沈修然,你真的特别好特别优秀,大的缺点就是有点太,数都数不过来。”
他掰着手指认真算:“长得好,成绩好,『性』格好,嘴硬心软,跟你在一块儿特别有安全感,会帮我揍变态,帮我买感冒『药』,帮我写罚抄”
数到后面自己都把自己惊讶到了,鼓着腮帮嘀咕:“哇,这也太多了吧?!老天爷也太偏心,你这人这么优秀,难怪我会这么喜欢你。”
“再说一遍。”
沈修然眼睛眨不眨看着他,语气难得带上两分压抑的急切。
“行。”江妄有求必应:“你要爱听,我说多少遍都行。”
“你太好了,超级好,是我遇见过好的人,所以我特别喜欢你,全世界喜欢你!”
这句话是他发给宋漾的原话,只是多了点程度副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就了点儿别的味道。
他自己也品出来了。
忽然觉得有点新鲜,自认机灵地联想到了什么,嘴瓢的属『性』无意被点亮:“沈哥哥,你听见了吗,我说,我全世界喜欢你。”
他沉浸在自己的小聪明里面,没有注意到沈修然眼底无限堆积意图冲破防线的汹涌情绪,只知道他没有回应他。
“你是不是想不认账?”
他苦情戏精附身:“这个不行啊,我们是一起睡过觉的,我连老公都叫了,你不能——”
话没有说完,手腕紧,他被拉着撞进了凉意未散的怀抱。
跟从前每次都不样,像是抛开了顾虑,他紧紧捆着他的腰身,掌心按着他的背脊,恨不得能将他『揉』进自己身体。
却又因为太过宝贝,生怕会弄疼他,动作都放得小心翼翼。
江妄被他这猝不及防一抱弄的有点反应不过来:“真有这么兴吗?”
他点不抵抗地歪在他肩上,手痒地又『摸』『摸』他的后脑勺:“幸好江哥嘴巴紧,要换成程七崽,不然你粘人精的隐藏属『性』就要人尽皆知了。”
沈修然收紧手臂,把他的小甜茶困在自己圈出的方天地,几近贪恋地闻着独属于他的清甜香味。
“江妄。”他低低喊他的名字,藏着他所有的妥协,渴求,低头,奢望。
“你没有机会了。”
什么没有机会了?
江妄跟不上他的话题跳跃度,思衬一番:“你是说我没有吓回去的机会了吗?”
“那最好啊。”
他笑眯眯说:“感冒不好受,我也不想跟你分享感冒『药』,说吓你都是逗你玩儿的,没机会好”
沈修然听着他自以为是的絮絮叨叨,埋首在他肩膀缓缓闭上眼睛,掩去所有冲破压抑破土而出,在一夕之间盘根生长的欲望。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没有推开我。
所以江妄,不管以后你怎么看我,我都不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