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并坐的消息出来开始,作为沈修然邻座的程栖就一直忐忑。
结果周一清早到教室一看,座位表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跟沈修然挨在一起的字并不是他,而是他斜后方的江妄。
至于他的同桌,则是坐在沈修然后排的后排,就是微调也跟他八竿打不的俞东遇。
???
什么情况?
程栖立刻背小书包蹬蹬蹬跑到正在整理东西的江妄身边:“江哥江哥,怎么你变成班长的同桌啦?我还以为会是我呢!”
“是啊。”江妄把抽屉里的书抱到桌面上:“本来确实是你,不过我跟老孙申请了一下,跟你换了。”
说着,扭头看向他:“怎么,你想跟咱班长一起坐?”
“不不不!”程栖连连摆加摇头,全身心都在抗拒:“班长那种大大佬怎么是我这凡夫俗敢高攀的?纵观全班,也只有江哥你有资格,跟班长坐一起,你们做同桌那就是天生绝配,天仙配都没你们配!”
“说的什么玩意儿。”江妄被他逗得乐起来:“赶紧收拾,给我个腾个桌。”
“好嘞!”
程栖欢快放下他的小书包,抱着一摞书往江妄桌上放的时候又发现新鲜事:“诶?江哥,你今天校服怎么看起来这么大,你缩水了?”
“你才缩水了,这件不是我的。”
“那是谁——”
“江哥!七崽呜呜。”程栖话没说话就被一脸委屈巴巴凑过来的池唯打断:“我很难过,你们能抽空安慰一下我幼小的心灵吗?”
“怎么,你掉下王者了?”
“比这个还要让人难过。”池唯说:“小羊拒绝了我发出的吃饭邀请,你们说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你跟小羊提见面了?”
“嗯,但是小羊立刻就拒绝了。”池唯是真的很伤心:“我还以为我们的感情已经稳定深厚到可以见面了,原来都是错觉呜呜呜。”
江妄和程栖对视一眼,问:“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你们语音过了吗?或者说你听过她的声音了吗?”
池唯丧气:“没有。”
江妄:“互发过照片?”
池唯继续摇头:“也没有。”
“”
虽然知道在这时候说这话有棒打鸳鸯的嫌疑,但是出于对好兄弟终身大事负责的态度,江妄还是选择委婉说出心里话:“你这小女友不会真的是个男的吧?”
池唯真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
想要反驳又发现这话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可是更不想承认,只能没底气地嘴硬:“小羊那么可爱,才不是男的。”
他忽然发现跟好兄弟讨论这个问题不但不能使他得到安慰,反而更加心塞了。
所以为了避免这情况加重,他决定换一个话题,视线在周围溜达一圈,锁定目标:“江哥,你要跟班长做同桌?”
“嗯呢。”江妄晃晃脑袋:“羡慕吗?”
想多了,并不。
池唯发出真诚的赞叹:“之前前后桌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同桌都有胆量做,江哥你真乃神人,佩服!”
江妄知道池唯害怕沈修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今天听起来格外的刺耳不舒服。
感觉好像在他们眼里沈修然多不讨人喜欢一样。
“我同桌的好得很。”江妄一本正经道:“你们肉眼凡胎见识浅薄识人不清,我不怪你们。”
末了觉得这样说好像不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又补充一句:“我就喜欢跟他坐,你们不想最好,要是想,我还不乐意呢。”
一下被钉上三个贬义标签的池唯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眨巴眨巴眼睛:“江哥,你是在护犊吗?”
“是的。”江妄把两张桌并排靠在一起,满意打量了眼,有同桌的感觉让他心生愉悦:“自己的犊自己护,合情合理。”
池唯还想说什么,余光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身影,定睛看清是谁,连忙闭嘴,扭头,转身走,一气呵成。
他刚刚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应该没被听见吧?
好险!
旁边桌上被放了一本书,江妄抬头看见来人,咧嘴笑起来:“同桌,以后多多指啊。”
沈修然目光扫过他的眼睛,落在左颊酒窝上,眉尾轻轻动了动,不置可否。
“还没有搬完的同学快点啦,升旗仪式马上开始了。”
程栖还差一点,加快动作桌上放不下的书都塞进抽屉,直起身正想去喊江妄,恰巧看见江妄脱了校服递给他的新同桌,又从对方臂弯接过一件更合身的校服穿上。
再看沈修然,那件穿在江妄身上显大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正好合适。
校服的主人究竟是谁不言而喻了。
这是什么『操』作?
程栖看得有点懵,在江妄帮他把练习册递过来时忍不住问:“江哥,你们舍友之间都喜欢玩儿互换衣服穿这套?”
这不是小情侣才喜欢玩儿的把戏吗?
而且尺寸都不合适。
江妄:“好兄弟互帮互助,暖被窝都行,何况暖个校服呢?”说着拍拍沈修然肩膀笑眯眯寻求共鸣:“是吧,沈哥哥?”
后者当然没搭理他,却也纵容似的没有反驳,只是冷着张脸默不作声将他一摞『乱』糟糟的书收拾整齐。
程栖默默收回目光。
他果然没有看错,江妄颓了一阵又原地支棱了。
而且是变本加厉的支棱,甚至好像还多了两分恃宠而骄的味道?
小女友又被质疑『性』别了,池唯虽然嘴上没说,但是经过好兄弟的轮番轰炸,他也不禁开始怀疑起来,难道小羊真的是个小公羊?
虽然从撒娇卖乖的语气来看不排除是个第二『性』别为oga的可能,但是他喜欢的是软软乖乖的小姑娘啊
于是小心翼翼旁敲侧击一阵,一边试探一边还在担心小羊会不会因为觉得自己被误会而生气,结果小羊非但没有生气,还送了他一个意外惊喜
——一张精致白皙的锁骨照!
池唯点开大图的瞬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捂通红一张脸缓了好一会儿才扼制住险险没有蹦出喉咙的小心脏,午觉也不睡了,抱着机冲到楼下篮球场,找到正在轮流投球玩儿的江妄和许云嘉,底气十足地为网恋女友的『性』别正!
“看吧。”他抬着下巴洋洋得意:“我就说小羊一定是姑娘!”
许云嘉端详一阵,在池唯藏宝贝一样吃味收起机不给他看了时说:“这能说明什么呢?我儿子锁骨拍出来比这还好看,你看他像小姑娘?”
池唯不受他影响,依旧喜滋滋:“谈恋爱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小羊敢发,我就敢信。”
许云嘉耸耸肩:“哦,有道理,那你高兴就好。”
池唯想回室慢慢欣赏,看见坐在球场边正在给程栖拧瓶盖的俞东遇时忽然想起来件事:“对了,俞东遇,你要送人的礼物还在我那儿,你什么拿回去啊?”
话音一落,方才还面『色』正常略显傲娇的程栖脸『色』一下变了,狠狠瞪了俞东遇一眼,红着眼眶气鼓鼓站起来转身就走。
池唯被吓了一大跳:“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俞东遇寻思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对他竖起个大拇指:“没说错,干得很漂亮,改天请你喝『奶』茶。”
说完顺着程栖离开的方向追上去,很快没了人影。
池唯:奇奇怪怪的。
场地转眼只剩江妄和许云嘉了。
许云嘉最后投进一个球,擦了下脑门的汗:“有点渴,我去买瓶水,你要不要?”
江妄举手:“我不喝矿泉水,没味道喝不下去,我要苏打水。”
“怎么不娇气死你。”
许云嘉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小卖部去。
“大哥。”不远处树下,一个男生朝江妄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人走光了,就剩江妄一个,去不去?”
被叫大哥的不是别人,正是何为。
两眼半眯盯着不远处孤零零占一个场地投球的身影,半晌,嚼碎嘴里的糖,纸棒随意吐在地上:“去,为什么不去。”
江妄投得累了,用手扇了两下风,拍球走到一边坐下。
许云嘉买水还没回来,他掏出手机准备玩两把消消乐打发时间,刚点开app,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江妄。”
“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江妄抬头,是个校服套白裙女生红着脸站在他面前。
“可以啊。”江酷哥很好说话,还息屏了机以示尊重:“找我什么事?”
女生有些紧张,声音在细细发抖:“我是十二班的,之前运动会给你,给你送过水,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她深吸一口气,里粉蓝『色』的信封递出:“我,我想给你这个!”
江妄只愣了一下。
额角沾着一点薄汗,一双眼睛被阳光照耀成浅浅的茶『色』,朝气蓬勃,干净又明亮。
“谢谢你啊同学。”他神『色』自然地接过,仿佛并不知道这是一封情书:“我还没收到过信呢。”
女生表情微怔,想要解释,又听江妄继续道:“我会看的,不过我这人字不好看,就不回信了,可以吗?”
女生明白他的意思了。
眼角有些红,还是弯唇笑起来:“可以,不过我的字可能也不太好看。”
“怎么会,女孩的字怎么样都好看。”
“你谁?”
何为面『色』不虞看挡在他面前的男生:“让开!”
“别去烦他。”
何为上下打量他一眼,眉尾高高挑起,语气嘲讽:“怎么,你是江妄男朋友?”
沈修然容『色』淡漠:“我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
“你不喜欢?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天王老?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何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我就是要动他,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
何为作威作福惯了,最受不了这样语焉不详的威胁,磨着后槽牙抬手就要去推沈修然:“他妈的跟我耍什么酷——呃!”
被手腕传来的剧痛阻断了话音。
带着强势攻击『性』的信息素劈头盖脸压下来,何为倒抽了一口凉气,徒劳张嘴发不出单音节以外任何声音。
身边两个小弟骇然瞪大眼下意识后退。
骨子里的基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对强者的臣服,谁也没胆量跟这股信息素的主人相抗衡。
“一句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沈修然握着何为的腕往后折出有些扭曲的弧度,盯着他的眼睛:“离江妄远点,别再来找他麻烦。”
何为痛得腾不出力气挣扎。
alpha与同『性』之间天生的抵触让他在这样刻意的信息素压制下很快很流浃背,太阳『穴』突突地跳,呼吸都费力,遑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修然也不需要他说话。
“听清楚,我没江妄的好脾气,也不喜欢再而三的警告,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再有下次,我保证让你悔不当初。”
被甩开,何为支撑不及仰面摔在地上,抱着痛感尚存的许久缓不过来。
沈修然居高临下看他,眼镜反『射』的白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滚。”
接连的碾压最让人难堪,何为目光飞快瞥过沈修然,又顶着满头的汗狠狠瞪了眼远处的江妄。
咬牙忍下满心不甘,最终什么也没说,在两个小弟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快步离开了篮球场。
“嘿!”
肩膀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后勾住,少年被阳光映照得分外白皙一张脸从身后探出来,堆满了懒散又蓬勃的笑:“同桌,老远就看见你了,跟谁说话呢?”
沈修然将视线从何为背影收回,看了眼江妄搭在他肩上的,最后才落到江妄脸上。
江妄有点近视,还不爱戴眼镜。
一抱球一抱人地半眯着眼远远分辨了一会儿,发现那身影有点眼熟,略一思索,很快从脑海翻出相关记忆。
“何为?”他有点惊讶:“你跟他认识?”
“不认识。”
“那是他找你麻烦了?”
沈修然给出否定答案:“没有。”
“那他干嘛跟你说话。”江妄嘀咕两句,眉心有点拧巴。
他很少有真正讨厌的人,被他拉进黑单的人从小到大全算起来还不到两位数,这个何为就堂而皇之占了一位。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过节,更是因为一微妙的气场。
何为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让他特别反感。
“你别跟他们打交道。”江妄像个语重心长的长辈:“那个何为不是什么好人,回头再把你带坏了。”
“好人?”沈修然语气不明地将这两个字复述了一遍。
“是啊。”江妄用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指了指,翘唇角老神在在:“我们,好人,何为,坏人,少年,狮子不跟狗玩,这是规矩。”
沈修然视线在他唇角停留了片刻,抬手扶了下眼镜,垂眸遮住眼里暗光。
“拿开。”他说:“脏。”
“啊~你嫌弃我啊。”江妄有点受伤地收回,假装的失落表情只维持了一秒,就又笑开了。
“打球吗?”他问:“我你?”
沈修然正想说话,余光扫过他身后,忽然眉心蹙起,在江妄不明就里时飞快握着他的腰将他扣进怀里,另一只手顺势往他身后一挡。
咚!
耳边一声闷响结束,江妄后知后觉从沈修然怀里扭头,正好看见一个以他们位置为出发点的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精准落入篮筐。
稀稀拉拉的喝彩和女孩们的低呼里夹杂句抱歉从旁边球场传来。
江妄看看滚动不停的篮球,再看看轻轻松松一发入魂的沈修然,呲牙抱紧自己的小篮球。
“好的吧。”
“确认过眼神,哥哥是我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