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睡?
谁跟谁??
他跟沈修然???
江妄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莫名带着点儿恐怖色彩的笑话。
表情短暂凝滞,扯出一个过分浮于表面的笑容:“过分了吧兄弟,开什么玩笑?”
他们关系有好到单独住在一个宿舍不够,现在还要睡在一张床上了吗?
没有吧?
沈修然淡淡看着他,声音低沉冷调:“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
江妄不觉得,所以他的笑容僵掉了。
眼神闪烁,勉强维持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不得行啊班长,不是我保守,咱们一A一O单独住在一起已经很过界了,现在再睡一张床,你真觉得合适?”
他仰面看着沈修然:“虽然我这人生理课学得很烂,但是这点儿基本的东西我还是知道的,班长你成绩比我好那么多,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些吧。”
沈修然没接话,眼神沉甸甸一片幽深,看不出半点情绪。
不过才五厘米的身高差,江妄愣是从对方身上品出浓浓的居高临下的味道。
他话虽未出口,潜台词却已经呼之欲出: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
你可以不情愿,但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是江妄自己寻思出来的,就算有出入,大意也八九不离十。
越是他被自己的脑补气到了。
驴脾气上来,梗着脖子就这么直直盯着沈修然,无声坚持着自己的态度。
同住一个宿舍已经是极限,还想跟他一起睡,绝对不可能!
他怂归怂,但也有他的底线!
而且什么叫没有拒绝的余地,大家都是未成年,凭什么你就说话这么冲态度这么酷?
拉倒吧!
天上地下他江妄最酷!
两分钟后——
江酷哥咬着牙关哼哧哼哧钻进不属于自己的被窝:“我要睡里面。”
“随你。”
沈修然漠然扔下这一句,提步进了浴室。
关门声响,江妄仰面拉起被子仰面躺在床上,大脑放空双眼无神,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名为“为什么沈修然那么叼我却这么怂”的绝望中。
不熟悉的被窝带着不熟悉的味道,除了干净的洗衣液味,还有一点从主人身上沾染的酒香。
信息素很多时候会不可控,即便有阻隔剂的帮助也不免有少量的泄露,微量到不能被一般人的嗅觉捕捉,却会因为点滴积累残留在贴身的物品上。
比如衣服,比如被子。
就像江妄床上无时无刻弥散着淡淡的甜茶香,沈修然的床上也都是独属于他的清冽酒香。
江妄自己的窝睡惯了不觉得,突然换了个窝,嗅觉就因为环境变化灵敏起来,就算不动不翻身,也能闻到源源不断钻入鼻孔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不适应,非常不适应。
一个宿舍还不够吗?还要抱着自己的空气清新剂睡觉,这都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还是说别家Alpha也这么粘人?
没有吧?
郁闷地打开朋友圈扔下一朵雷阵雨乌云,江妄别扭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背靠墙面朝外抱着手机,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某个被刻意压在心底的猜测再次浮出水面。
最近的沈修然太不对劲了。
具体可以列出很多,综合起来,就是各个方面都不对劲。
而且所有这些不对劲凑在一起,受苦得不仅仅有沈修然,还有他。
作为每天跟这枚□□单独相处时间最多的人,江妄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陷在水深火热,不知道哪天这枚□□就会原地爆发,炸他一脸碎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总要弄清楚沈修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然见天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被沈修然一天一个出其不意的“小惊喜”搞得精神衰弱。
于是拉拉被子,往下缩得只剩半张脸,打开手机翻出江晟的微信,默默斟酌一番措辞后扔出去一句略显僵硬且目的性极强的问候:
【哥,晚上好,吃饭了吗/微笑】
沈修然从浴室出来时,江妄已经在他床上睡着了。
侧躺的动作,手还保持着交叠拿手机的姿势搁在枕头上,手机已经顺着枕头滑进了被窝。
距离熄灯还有五分钟,可以说是江妄近几个月以来睡得最早的一天。
上床时不情不愿,现在却睡得比谁都香。
被子拉到下巴以上,只有眼睛鼻子露在外面,阖上的双眼更显得睫毛农牧纤长,呼吸都透着清醒时看不见的乖巧。
真的就是个大男孩儿,心性纯粹,是跟他完全不一样的另一种人。
沈修然没急着上床,只是站在床边低垂着眼静静看着他,看着这个毫无戒备躺在自己床上熟睡的少年。
他想,他还真是不长记性,清醒时尚且知道对他躲着远着,睡着后又将本性暴露。
好像总是很难对人竖起真正的防备。
是个不算好的习惯,却在此时正中他下怀。
很快灯熄了,在视线适应之前,眼前一片黑暗。
沈修然等着球场的白炽灯光照射进来,倾身拉开被子在江妄身边躺下。
他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过,包括十四岁以前生活在孤儿院时也没有过。
这是第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象是江妄,或者说是带着能够治愈他安抚他信息素的江妄,竟意外地没有产生领地被入侵的烦闷不安,以及抵触厌恶的心情。
只有一点不适应,原因是江妄睡觉很安分,但是意外的粘人。
沈修然拿走他的手机放在一边,再回身时,江妄已经主动循着热源往他靠过来,两只手特别乖地凑在身前,迷迷糊糊将脑袋拱到他下巴以下。
另一个人的温度源源不断传递过来,沈修然难得愣了一瞬。
垂目看着还在小幅度往他怀里咕涌调整睡姿的男孩儿,笼在暗色里的瞳孔飞快闪过几分复杂的异色。
半晌,面无表情伸手将人完全拢入怀中。
宿舍的床本就不宽敞,因为两个身高超过180的男生躺在一起被衬得更逼仄,万幸两个人都没觉着难受。
呼吸间香甜的信息素让他绷紧跳动的神经逐渐舒缓,沈修然半拥着江妄闭上眼睛,下颌放在江妄头顶,仗着黑暗中无人发现,眉宇间疲色尽显。
身体糟糕的状况越来越严重,折磨忍过一阵又是一阵,不过几天,就已经堆积得快要爆炸。
他不明白为什么江妄的到来会让他的状况变得更严重,唯一可以确定一点:他已经对他的病情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或许如江妄所说,他真的应该去医院看看了。
不过在此之前更迫在眉睫的事。
他要先睡一个好觉。
他已经太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隔天早上江妄醒过来,宿舍只剩了他一个人。
迷迷糊糊打着哈欠坐起来,江妄盯着白茫茫的墙面,脑袋发懵。
他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来着?
哦,对了,他昨晚跟江晟提出想要私人医生的微信,江晟说找一下,让他稍等一会儿。
好像就等的那一会儿功夫,后面就没有记忆了。
与想象中的饱受煎熬彻夜难寐恰恰相反,没有噩梦连连,甚至整夜过去半个梦没做,一觉睡到大天亮,比他一个人睡时还舒畅。
等等,他在沈修然床上睡眠这么好的吗???
千算万算没算到沈修然居然还有个神奇功能是助眠。
还是说,酒味的信息素闻着真的能醉人,所以他闻着闻着,就醉了?
啧!好扯。
江妄牙酸地咬着腮帮,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他自己都不信。
心情复杂下床收拾好踩点赶到教室,意外发现前桌的位置还空着。
本以为人只是暂时去了办公室或者别的地方,下一刻近旁的程栖便告诉他沈修然请假了,请了整整一上午,下午能不能回来上课还是个问号。
“原来学霸也会请假吗?他们就不担心错过知识点,后面补不上?”程栖小学渣嘀嘀咕咕。
“不知道。”
江妄随口应着:“可能学霸已经自学完了整本书,不存在什么错过不错过了。”
打开微信才看见江晟在昨晚已经将他私人医生的联系方式推给他,试探着加一下,几乎秒过。
不愧是私人医生,这么闲
兀自感慨一番,江妄自报身份后便直截了当进入主题。
将自己所知道的沈修然那些异常情况跟对方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抛出存在已久的疑惑:
【请问我朋友这种情况是进入易感期了吗?但据我所知,一般Alpha的易感期持续时间应该没有这么长吧?】
而且这已经不是正常期里夹杂易感期的问题了,完全是在易感期内苟活正常期。
张医生:【根据你的描述来看,确实是易感期无误,但你朋友这个情况似乎比寻常易感期更严重。】
张医生:【你说的持续时间很可能并不是真的一个易感期持续这么久,因为一次易感期最长的持续时间也就三天,从你所说的忽好忽坏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在这一个期间里,他的易感期一直在没有规律地反复。】
在一个期间里反复进入易感期?
这是个什么意思?
江妄从没听过这个说法,直觉好像很严重的样子,皱了皱眉:【一般Alpha的易感期不都是有规律地几个月一次么,怎么会频繁而且没有规律地反复?】
张医生:【寻常Alpha确实不会,所以你朋友的情况才显得尤其特殊且严重。】
张医生:【多问一句,你朋友在进入易感期的时候,表现出来状态有没有什么异于正常Alpha的地方?】
异于正常Alpha的地方
这可太多了。
江妄一时不知道在从哪一点说起,斟酌一下,说出自认为最精准的概括结论:
【他有。】
【他会变得格外阴沉,虽然其他Alpha在易感期也会有相应程度上的情绪波动,但是我朋友不一样,他比其他所有人都要严重。】
【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这样说吧,如果气场能当□□,我觉得他完全可以炸掉整个地球。】
发完后将自己的概括仔细读了一遍。
嗯,客观事实,精准无误,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
对面的张医生应该正在估量他所提供的的全部信息,隔了好一会儿才发回复。
是他结合以上所述状况得出的带有不确定性的结论,一条接着一条,每条都解答负责详细。
江妄低头认真看着,眉头越皱越深,脸色越看越难看。
直到看见最后一句,惊得瞪大双眼,久久不能回神。
张医生:【据我猜测,你朋友极有可能患有非常严重的易感期躁郁症,简单解释的话,就是每一次易感期的到来都会伴随躁郁症一齐出现。】
张医生:【躁郁症又被称为双极性疾患,患者会同时存在两种相反的极端情绪,一为暴戾,一为阴郁,两种情绪会在同一时间共存于一个人的身上,等于有两个人完全不同的灵魂在身体里面撕扯,给个体造成的痛苦可想而知。】
张医生:【而易感期躁郁症则是在以上症状基础上再叠加易感期本身会带来的不适,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如果你朋友真的患有这个病症,那么他易感期过于频繁且不稳定的情况也有了解释。】
张医生:【易感期躁郁症是非常严重的一种共存于生理和心理的疾病,生理上他会将易感期的不适成倍放大,让患者饱受折磨,心理上会深刻影响患者个体的情绪,极端的暴戾和阴郁两种情绪都会急速膨胀,严重者,很容易会产生自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