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被宋漾那个新款纸牌的复杂设定折磨了一晚上,夜里做梦也没能解脱。
早上起来整个人都精神恹恹,上午三节课上得哈欠连天,严重时看前桌都是重影。
捱到第三节课下课实在扛不住了。
正好第四节调了体育课,他顶着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和没精打采的脸色去跟老孙卖惨告了假,得了批准提前一节课回宿舍休息。
当然休息也不忘每日固定任务——按时领取好人卡。
上课前拎着奶茶往复读班教室去,才走到后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慕窈温温柔柔一声惊呼:
“这就是你花一星期时间练习录好的街舞?”
承认的是个男生,语气听来有些得意:“对啊,怎么样,还能看吧?”
“能看倒是能看。”
慕窈诚恳答道:“就是你要不说是你,我一眼还以为这是异形勾引大马猴。”
男生:“”
江妄:“”
忍不住摸一把鼻尖敲敲门,伸手将奶茶放在坐在最后一排的慕窈面前:“学姐,刚出的新口味。”
“哎,怎么今天这么——”
慕窈将手机还给心灵受创的男同学,回头去看江妄,话还没说话,被他通红泛着水光一双眼睛惊到:“你这是,被谁揍哭了?”
“谁能揍我啊。”
江妄啼笑皆非,张嘴又是一个哈欠,打完眼睛更红,眼神更湿漉了,难得张扬气全无,乖顺得让人很有抱在怀里直接揉哭的冲动。
“就是昨晚没睡好,刚请了假准备回宿舍补觉。”
“这样。”
慕窈想也觉得江妄挨揍不大可能,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子水果糖给他:“喏,我妈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缤纷果味,味道还不错。”
“谢了。”
江妄收下糖,在上课铃响之前退出复读班教室。
路上撕开包装,按照颜色挑出两颗桃子味的塞进嘴里,边吃边往回走。
出教学楼时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池唯问中午下课要不要帮他带午饭回宿舍。
江妄回了个“要”,不客气地盲点了两个菜,准备收手机时忽然又想起什么,动作停住,脚步也不自觉跟着放慢。
他低着头,从微信最底下翻出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江晟的微信。
点开聊天框,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月,他问江晟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爷爷那儿吃饭。
对方回了个“好”,他干巴巴回了个“嗯”,聊天就此结束。
陈了一个月在点开再看,依旧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生疏和尴尬。
江妄干脆把聊天记录全清空了。
呼出一口带着果味的甜气,开始打字。
江妄:【哥,你生日快到了,你记得的吧?】
江妄:【提前祝你生日快乐/蛋糕/蛋糕】
两句话不生不熟,怎么看也不像一家人之间该有的语气。
江妄自己发出去都觉得心情复杂,不忍心多看,发完就迅速关了手机加快步伐。
从教学楼到宿舍楼,再到宿舍,直到简单收拾完毕滚上床,准寿星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江晟:【嗯,谢谢。】
“”
江妄盯着那个“嗯”看了有两秒。
他觉得自己唯一能用上的回复被抢了,只好生硬地回复了个【不客气】。
江晟应该是在忙工作,没再回复过来。
时隔一个月的对话到这里再次结束。
江妄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努力睁大眼睛保持视线清晰,将刚出生不到半小时的聊天记录再次一一删除。
困倦汹涌袭来,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拉上被子闭眼睡觉。
体育课提前五分钟解散下课是惯例。
随着体育老师一拍掌,队伍立刻以一种冰块融化的走势向食堂淌去。
除了一滴特立独行反众力,孤身往反方向行动。
池唯对程栖嘀咕着如果今天菜单没有江妄想吃的该给他换成什么,程栖就随便说了两个江妄平时爱吃的。
说完又不大确定有没有记错,扭头想跟俞东遇确认一下,发现他回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奇扭头跟着看过去,恰好将沈修然下一秒便消失在道路拐角的身影收入眼中。
“是班长。”
程栖眨眨眼:“他不去吃饭吗,这么赶着回宿舍干什么?”
俞东遇摇摇头,收回目光:“不知道,不过从刚刚开始,他脸色似乎就不大好看。”
许云嘉闻言呵呵冷笑两声:“逗了,你们谁见他脸色好看过?”
“嗯。”俞东遇赞同:“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哎,你们这个时候讨论这个干嘛!”
池唯一手推着一个,催促道:“赶紧的,一会儿去迟了,江哥的小酥肉就没了!”
宿舍楼。
沈修然沉着脸快步往上。
眉宇间笼罩着压抑的阴郁戾气,薄唇紧抿,周身被一层低气压裹挟得密不透风。
空荡的宿舍楼楼道里很快充满被压抑到极点触底反弹的浓醇烈酒味。
沉疾的脚步声一步步往上。
跨进三楼走廊的同时,一阵夹杂着刺痛的眩晕感传遍整个大脑,沈修然停在原地用力闭了闭双眼。
眸色漆黑,再往里,是深深潜藏的,被易感期控制着欲要破坏一切的冲动暴躁。
他必须尽快注射alpha抑制剂。
郁郁吐出一口气。
他抬手紧紧按在不断收缩跳动的太阳穴,抬步继续大步往前。
——十步之后,急匆的步伐再次骤停。
沈修然放下手,视线缓缓转向右侧305宿舍半掩的门,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眉心微动。
仅仅两秒停顿,305门被推开又掩上。
空旷下来的廊上的充斥的烈酒味随着散发源头的消失,渐渐被通道两头灌入的风吹散。
305宿舍里。
通往阳台的门开着,夏末的风从球场灌进来,隐隐夹杂着几声喧哗,却因为距离太远,被压缩得弱如耳语。
躺在床上的人沉沉睡着。
大概还是太热,原本蒙住脑袋的被子被无意识拉开,手脚并用弄到只盖到肚子以下。
原来少年的肆意乖张只藏在眼里笑里,睡着之后,竟连眼睑阖上的轮廓都透着少年蓬勃的乖巧。
睫毛在眼下打出隐约的阴影,再往下是宽大到随着翻动的动作歪到一边的t恤衣领,不设防地露着颈侧大片的肌肤。
那是沈修然这个入侵者目光一再流连的地方。
不可否认,在这一刻,江妄比抑制剂更深刻致命地吸引着他。
他无声靠近床边坐下。
渴求的气息从指间开始一点点渗透时,沈修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黑暗中逼到绝处悬崖的求生者,明知前路很有可能一旦跳下便不能再回头,却依旧不可抗拒地被从下一点微弱光芒吸引。
不,不对。
或许在他和江妄两个之间,他才是那个会吃人的深渊,而江妄,至多只是一只在悬崖边反复试探的小白兔。
他在好奇下面的风景,却不知道下面随时可能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掐灭他全部的期望。
面色沉着地用指尖挑起衣领边缘。
快要撕裂大脑的疼痛推着他俯下身,一手撑在枕上,他像是觊觎深爱人的追求者,鼻尖靠近本该存在着腺体的光洁皮肤,将碰未碰,半阖双眼汲取他的救命良药。
正午的光照射不进来,局促地打在阳台洁净的地砖上,也歪打正着用更温和的方式映亮了整个宿舍。
晕着金亮釉色笼罩在他们身上,画面竟也称得上一句干净美好。
如果可以忽略沈修然眼底带着十足侵略意味的贪婪和不满足。
江妄身上的气息像是被围困在一面密不透风的墙后,即使已经是这样亲昵的距离,他能闻到的依旧只得分毫。
不够,不够。
穷途末路的沙漠旅人好不容易找到水源,狂喜着靠近后却发现水源只得贫瘠的一口。
喝下了,水没了,干渴受到短暂安抚的同时,迫切想要更多水源的渴望被尽数勾起,可惜任他刨尽黄沙,也无法翻出更多一滴。
沈修然呼吸乱了节奏,求而不得的焦躁让他不由收紧五指,扣着对方瘦削左肩的指骨用上了力气。
身下人安稳的睡梦被惊扰,眉心微微蹙起,右手无意识抬起想要推开什么。
只可惜还没触到,就被先一步握住手腕不轻不重反按在枕边,反抗无路。
越加浓郁的烈酒香味扩散进每一缕空气,呼吸之间都是足以让人酩酊一场的,夹带着十足占有欲的撩人醇香。
大概也是这股酒香的功劳,被打扰的沉睡者睫毛颤了几颤,终究归于沉寂,没有睁开。
想要破坏一切的暴戾在几乎称得上是吝啬的一点妥帖安抚下得到缓解,没能得到满足的渴求却逐渐演化为焦躁。
沈修然的鼻尖触到了对方。
阳光被一片云隐住,透亮光线暗下的同时,他微微张开嘴,露出了独属于alpha的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