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虚幻的较量再次开始了。
黎明时分,迪蒙·阿卡德在“鹰笼”之中进入了颠倒幻想。
他的灵魂飞出了“鹰笼”,飞出了“提耶特庄园”,飞出了“滨海郡”,再次飞回到阿卡德城堡。
送走了巴德的商队之后,城堡里的那个十二口之家,仍然维持着表面上幸福美满的日子,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齐坐在餐桌之上,如同一家人一样和睦相处。
无“爱”的少年还在寻找什么叫“爱”,这是他心中一直苦恼的问题,几经确认,少年终于得出了一个事实:这个家庭里根本不存在着名为“爱”的东西!
虽然少年没有找到“爱”,不过他敏锐的发现了大人们的异样,似乎,他们人人的心中都守着一个秘密,是这个秘密让大家彼此间疏离。
于是,少年制定了一个计划,他打算用这个计划来揭开藏在众人心中的秘密,以此来打破众人之间的嫌隙。
他找来了书皮纸、白乳胶、油墨、凸版纸等等一切需要用到的材料和工具,然后背着众人,在夜里偷偷完成那个庞大而又复杂的工作。
这一干就是几个月,直到某个早晨,少年终于将所有工作做完了,然后拿着他的“成果”出现在早餐的餐座上。
坐在主位上的阿卡德伯爵,看了迪蒙一眼,此时迪蒙没有吃饭,而是正专心致志的看着一本书。
吃饭的时候还在干别的,这在贵族之家是不允许的,因此伯爵大人向迪蒙问了一句:“迪蒙,你在看什么?”
一切都按照迪蒙所预料的那样,自己成功引起了伯爵大人的注意,于是,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书合上,放在一边,答道:“没有什么,是巴德老板几个月前给我带来的一本书。”
自从把这个儿子定为自己的接班人后,阿卡德伯爵开始留心对迪蒙的教育了,他伸出一只手,对迪蒙道:“把它给我,我看看是什么书?”
迪蒙很不情愿的站起身,把书拿给了阿卡德伯爵。
阿卡德伯爵看了一眼书名,喃喃念道:“《恶魔教典》,作者,浮士德,这是一本?”
迪蒙道:“这不是,而是一部叙事的长诗,里面记载着一名叫浮士德的人,在恶魔的协助下,如何成为世界之王的故事,巴德老板说这本书是王都君士近年来最流行的书。”
“诗体也是,”阿卡德伯爵道,“迪蒙,我不是说过了么,你现在是我的接班人,要做的就是学习未来如何成为一名好领主,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上,这本书我没收了。”
“好的。”
迪蒙的表情上装出十分失望,心中却暗暗窃喜。
······
计划很顺利,那本名为《恶魔教典》的诗体成功送到了阿卡德伯爵的手里,只要伯爵看完那部诗体,以他对恶魔的狂热,肯定会按照书里所教的,试验一下召唤恶魔的仪式,然后在仪式上命令大家吐露出自己心中的秘密。
迪蒙自认为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只有等待伯爵大人看那本了,然而,大半年过去了,那本书却被阿卡德伯爵束之高阁,像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半点消息。
迪蒙没有等来阿卡德伯爵召唤恶魔的仪式,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是临近年尾的时候,米兰德联邦女王委派收“贡赋”的特使来了。
这是阿卡德家一年到头最为繁忙的日子,城堡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忙的不可开交,大家所忙的不是日常劳作,而是围着那名特使拍马屁,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伯爵大人,在那名特使的面前,也卑躬屈膝的抬不起头来。
那名特使作威作福的样子,深深的印在了迪蒙·阿卡德的脑海里,这让他第一次明白了,世界上还有一种可以让人任性到胡作非为的东西,名字叫做“权力”!
今年的年关似乎比过去任何一年都要难熬,迪蒙虽然是一个小孩子,一向不理会这些大人们的事,但这次还是敏锐的觉察到那个“贡赋”对大人们的压力。
伯爵大人的书房中,传来了那名特使对伯爵趾高气扬的训斥声:“你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就拿这点东西向女王陛下交差?不是我说你,就你这点东西,还不够我从君士到东部旷野往返一次的路费呢?”
“特使大人,你老受累,”迪蒙的记忆里,伯爵大人从来没有对别人如此低声下气,“我们东部旷野位处边疆,是个不毛之地,一向没有什么产出,如今连过路的行商都不来了,今年的税实在收不上了。”
特使挖苦道:“东部旷野不是有很多村庄么,你收不上税,不会去从那些村民的手里抢啊?别的领主怎么会抢呢?”
这名特使说得根本不是人话,不要说安贝森·阿卡德的教养不允许他这么做,就算他真的想做也做不到,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东部旷野自古以来就没有交税的传统,而且那些村镇里的村民们几乎都是亲戚,阿卡德伯爵敢去收税,村民们肯定会联合起来把他打跑。
面对特使的刁难,安贝森只好厚着脸皮继续苦求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们这次交给女王的‘贡赋’虽然少了点,但是好歹也代表我们的一片心意,还请特使大人,在女王大人面前为我们多多美言几句。”
那名特使听到安贝森的话直接笑了,十分直白的说道:“如果你只拿出这点东西,我是很难为你‘美言’的。”
特使的态度是十分强硬的,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阿卡德家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砸锅卖铁了,一件又一件不知放了多少年的旧古董,都被无情的搬上了那名特使的马车,连众人吃饭的餐具也没能幸免于难。
软弱的安贝森那时还不知道,这些珍惜的古董,米兰德联邦女王连见都没有见上一面,就全部落入这名特使的腰包里,然而,那名特使的态度依然不满意,他还在贪得无厌的抱怨伯爵给他的东西太少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会想到,堂堂一个镇守边疆的伯爵,竟然被一名连贵族都不是的下吏给逼到了这种境地。
安贝森被那名特使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吩咐仆人们去拿迪蒙的书籍,在那个时代,一本书的价格是十分昂贵的,行商们为了贿赂阿卡德伯爵,才千里迢迢的给迪蒙带来如此贵重的东西。
本来,这些书都是行商们冲着阿卡德伯爵的面子给的,阿卡德伯爵自然有权处理,然而,现在这些书名义的主人是迪蒙,迪蒙自然不会答应把书给那个特使。
对于那时的迪蒙来说,大人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不问,但是涉及到自己利益的事,他从来都是寸步不让,阻拦未果后,他当着特使的面对阿卡德伯爵愤怒的喊道:“父亲,既然米兰德女王把我们家逼到这个地步,那我们干嘛还要承认她的统治?我们干脆宣布独立吧,让米兰德女王和她的特使都见鬼去吧!”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惊呆了在场的众人,阿卡德伯爵愤怒的直接给了迪蒙一个耳光,然而,那名特使似乎并不打算将此事就此了之,他拿迪蒙这句话大做文章,扬言所有的“贡赋”都不要了,拿腔作势的指挥下属们空手回去见米兰德女王,向其禀告东部旷野“造反”的消息。
这名特使似乎铁了心,无论阿卡德伯爵如何低声下气的哀求,他都不肯将迪蒙的话“小事化了”,就在众人都拦不住这名特使的时候,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抓住了那名特使的手臂。
玉手的主人是迪蒙的“姐姐”玛莎,她是一个大美人,就算把她放在王都君士,也是数一数二的,那名特使从未见过如此倾城倾国的容颜,当他第一眼看到玛莎时,整个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后面的剧情不言而喻。
那时迪蒙还不知道自己惹下了多大的祸,也不知道他的“姐姐”玛莎付出了什么,他还在傻乎乎的庆幸着自己的书籍保住了。
事后也没有任何人指责怪罪于他,因为众人把这一场风波的全部责任都归咎到阿卡德伯爵的头上,大家都在说,是他的软弱与无能,才让阿卡德家沦落到这种人尽可欺的地步。
此后,在众人的嘴里,安贝森·阿卡德除了“羊馆伯爵”外,又多了一个外号——“窝囊废”!
······
经此一事后,性格内向的安贝森·阿卡德变得更加自闭,他把自己锁在书房之中,捂着脸痛苦不已!
他已经没有脸面见任何人了,满脑子都是对自己懦弱的懊悔与痛恨,他用巴掌不断抽自己的脸,然而,一切都是于事无补的。
一个偶然间,安贝森·阿卡德看到了那本被他没收的《恶魔教典》,之前随手便把这本书丢到角落里,现在因为要向特使行贿,这本书才被重新翻找出来。
安贝森对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书名上的“恶魔”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鬼使神差的把书翻开了,这一翻便一发不可收拾,安贝森一口气通读完此书,读完之后,他预感到这是一本真能召唤出恶魔的书籍!
书房的大门重新打开,软弱的阿卡德伯爵仿佛变了一个人,他拿着那本《恶魔教典》,对众人道:“找到这本书的作者,浮士德,我要向他请教恶魔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