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五十分
一千发看不见的子弹。也许是一百万发。
帕克在匡提科靶场受训几周内见过、听过的所有子弹,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刻。
玻璃、木头、碎金属在客厅里四散纷飞。
帕克卧倒在地板上,宝贵的黄色便笺簿仍放在桌上。他想伸手去拿,一串子弹却集中打在他前方的地板上。他向后一跃,靠向墙壁。
卢卡斯和凯奇匍匐着爬出前门,滚进走廊,拔出手枪,向窗外探看目标,高喊着寻求支援,大呼求救。托比推开办公桌,椅子腿却被凹凸不平的地板绊倒,带着他向后摔倒。电脑屏幕被十几颗子弹打烂。帕克再次伸手去拿黄色便笺簿,一排子弹却穿墙而过,直冲他飞来,他赶紧趴下。他躲过了子弹,平趴在地板上。
他心里想着今夜之前有过的所有念头。他对受伤的恐惧,几乎与害怕死亡一样。一想到无名氏兄妹看见他受伤躺在医院的情景,他就难以忍受。他难过的是,自己无法照顾他们。
子弹齐发当中出现空当,帕克开始朝托比匍匐前进。
这时在屋外某处的掘墓者——也许就在屋顶,向下移动准星,朝堆着水果的金属盘开枪。盘子摆在那里原来也是刻意设计的。子弹射到上面后产生火花,落在汽油上,爆发轰然巨响,引燃了浓烈的液体。
帕克被轰出门外,跌进了走廊。他侧身躺在凯奇与卢卡斯身边。
“糟糕,托比!”帕克大喊一声,拼命想爬进去,但一阵烈焰填满门口,逼得他后退。
三人趴在没窗户的走廊上。卢卡斯打电话,凯奇也在用手机通话:“……说不定在屋顶!我们不知道……叫特区消防队来……一个探员被射中。应该是两个……歹徒还在外面。到底在哪里?”
掘墓者持续开枪。
“托比!”帕克再次大喊。
“来人啊!”托比呼唤着,“救救我。”
帕克瞥见他躺在熊熊烈焰的另一侧,瑟缩在地板上。整间公寓陷入火海,掘墓者却仍在不断开枪,一发又一发的子弹射入燃烧中的客厅。没过多久,托比便消失在视线之外。看情况,摆着黄色便笺簿的小桌子也被火苗吞噬了。不行!最后两个攻击地点的线索即将化为灰烬!
某处传来人声:
“……他在哪里?”
“……怎么了?在哪里?装了消音器,也有灭焰器。找不到人……看不见,看不见!”
“该死,他还在开枪!外面有人中弹了!天啊……”
“托比!”凯奇大喊,也想跑进公富,无奈公寓己经被回旋状的火舌攻陷,夹杂着乌黑的浓烟,凯奇被惊人的热浪逼退。接着在三人附近的墙上出现吓人的连串黑色弹孔,更让他寸步难移。
持续枪击。接连不断。
“……那扇窗户……不对,试试看另一扇。”
凯奇大叫:“快叫消防车啊!现在就给我滚过来!”
卢卡斯呼喊:“己经出发了!”
火舌的怒吼声迅速淹没了无线电通信的声响。
在嘈杂声中,他们只能依稀听到可怜的托比在哀求:“救救我啊!求求你们!救救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卢卡斯想冲进去,并做了最后一次尝试,却只冲进门内几英尺,天花板的横梁就掉落下来,几乎把她压扁。她尖叫一声往后退。被浓烟呛着的帕克蹒跚地扶着她走向前门,这时火焰有如龙卷风般灌进走廊,无情地朝他们逼近。
“托比、托比……”她大喊,一面剧烈咳嗽着,“他快被烧死了……”
“我们非出去不可了,”凯奇大喊,“现在!”
三人一步步移向前门。
在惊慌失措中,在缺氧的空气中,帕克不断希望自己聋了,不愿听见公寓传出的哀叫声。他也不断希望自己瞎了,看不见掘墓者在他们面前制造的伤亡与痛苦,这些好人,这么多有家室、有孩子的好人。
可惜帕克·金凯德既不聋也不瞎,而是真真切切地置身现场,置身于这场噩梦的核心,右手持枪,左手搀扶着卢卡斯,扶着她走过浓烟笼罩的走廊。
帕克,你给我听好,过去几年来,你一直生活在芝麻街上……
“……找不出开枪的地点……看不见射击的火花……天哪,怎么会这样……”贝克喊叫着,或许喊叫的是别人。
靠近门口时,凯奇摔了一跤。或许摔跤的是别人。
过了一阵,帕克和其他探员踉踉跄跄地走下前门的阶梯,步入清冽地空气中。尽管咳嗽不止,视线也因泪水而模糊,凯奇和卢卡斯仍然与外面所有探员一样,立刻进入防守位置。他们擦着眼睛,扫描着屋顶,搜寻着目标。帕克则跪在树后面,跟着大家做动作。
C.P.蹲在流动指挥车旁,M-16步枪紧贴脸颊,哈迪则亮出左轮小手枪,头前后移动,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茫然。
卢卡斯和贝克的目光交汇,她低声问:“哪里?他究竟在哪里?”
贝克向背后的巷子示意,然后继续讲对讲机。
凯奇吸进了不少浓烟,这时痛苦地猛咳。
过了两分钟,没有听见枪声。
贝克对着摩托罗拉对讲机说:“新年前导二号……歹徒刚才在我们东边,好像以略微倾斜的角度对着下面开枪。好……哪里?……好。要小心一点。”他许久都一言不发。随后有人发话,他侧头倾听,接着说:“他们死了?哦,天啊……他走了吗?”
他站起来,收起手枪,走向正用纸巾擦嘴的凯奇:“歹徒进入我们背后的房子,杀死了住在楼上的夫妇,然后消失在巷子里,不见了。没人看见他。”
帕克望向移动指挥所,看见约翰·埃文斯在车窗内。身为心理学家的他目睹了如此惨烈的景象,表情十分古怪,犹如儿童看见动物死尸时呆若木鸡的模样。就算他在犯罪暴力理论方面学有专长,可第一次亲身接触到实物或许是头一遭吧。
帕克接着回头看向那幢房子,如今已完全陷入火海。烧成这样,没人能幸存。
哦,托比……
警笛声划破夜空,消防车快速赶来,街头两端都闪起亮光。所有证据都付之一炬。该死,刚才明明到手了!黄色便笺簿分明写下了下两个目标在哪里。他为何没有提早十秒钟看到?为何浪费那宝贵的几秒玩什么迷宫?帕克再次察觉到文件本身成了敌人,刻意分散他的注意力,让掘墓者有时间进行攻击。
该死,假如他——
“喂,”有人大叫,“喂,这边!有人受伤了!”
帕克、卢卡斯与凯奇转向一个身穿FBI防风夹克的探员,他正从火场旁边的狭窄巷子跑过来。
“里面还有人!”探员大声说。
有个人影侧身躺在地上,周围全是蓝烟散发出的光环。
帕克原本认定此人已经命丧黄泉,但对方却突然抬头哀求。“灭火啊!”声音微弱而沙哑,“该死,灭火啊!”
帕克擦拭着被浓烟呛出的泪水。
躺在地上的人是托比·盖勒。
“灭火啊!”他再次说着,声音被干咳淹没。
“托比!”卢卡斯奔向他,帕克跟在她身边。
年轻的托比一定是破窗跳出火场。刚才掘墓者开枪时,身陷小巷的他应该位于扫射的范围内,但也许枪手没有看见他,或者是懒得射杀一个显然受了重伤的人。
医护人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来问:“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中枪?”
然而托比只一味地大喊:“灭火啊,灭火啊!”
“他们会处理好的,小伙子,别操心了。消防车已经来了,马上会开始灭火。”医护人员蹲下,“现在我们先——”
“不对,该死!”托比将医护人员推开,力气大得惊人。他直勾勾地看着帕克说:“便条纸!灭火啊!”他指向脚边一小团火球。原来他指的是这个,不是房子本身。
帕克看了一下,看见歹徒精心画出的迷宫燃烧起来。
就是那本黄色便笺簿。托比·盖勒在万分之一秒内决定丢下电脑磁片,抓起主谋的笔记逃命。
可惜的是,笔记如今着了火,写满字的几页扭曲成黑色灰烬。帕克脱下夹克,小心翼翼盖在上面,以熄灭火苗。
“小心!”有人惊呼。帕克抬起头,一大片燃烧中的墙板坠落在距离他三英尺的地面上。一团橘红色的火星升起。帕克毫不理会,小心翼翼地掀开夹克,审视着纸团损坏的情况。
火焰开始从背后的墙壁冒出,整幢房子似乎正在塌陷,摇摇欲坠。
医护人员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他朝着正抬着担架跑来的同事。两人慢慢将托比抬上担架,一面赶紧推着他离开,一面闪躲着掉下来的断垣碎片。
“我们得赶快撤退!”身穿黑色消防外套的队员大喊,“墙快塌了!会压到你的!”
“再等一下。”帕克回应。他看了卢卡斯一眼:“你快走!”
“帕克,你不能待在这里。”
“纸灰太脆弱了!我不能就这样移动纸灰。”假如贸然拾起整个便笺簿,纸灰将化为粉末,重建纸张的机会也将化为乌有。他想起了公寓里的工具箱,如今已经被烧毁了,里面有一瓶“帕利灵”,原本可以用来硬化,保护被烧过的纸张。如今他只能小心地盖上纸灰,希望带回文件室重组。一条屋檐雨槽掉落下来,一端砸在地上,只距离他几英寸。
“先生,你必须立刻离开!”消防队员对他大吼。
“帕克!”卢卡斯再次喊叫,“快走吧!”她后退几码后停下,盯着他看。
帕克灵机一动。他跑向隔壁的双户民房,扯下挡风雪用的窗板,用脚踹破玻璃,拿起较大的四片,回到宛如伤兵般躺在地上的便笺簿旁跪下。他谨慎地用玻璃夹住两片被烧焦的便条纸,是唯一写了字的两张。在塑料薄片问世前,局里的文件鉴定师都用这种方法保护送来分析的样本。
大块燃烧的木头掉落在他身旁。他感觉到头顶上方多出一条水柱。消防队员正瞄准他上面的火焰。
“关掉!”他挥手对他们大喊。他担心被水淋湿的话,宝贵的证物将进一步受损。
没人理睬他。
“帕克,”卢卡斯大喊,“快走啊!墙壁快垮了!”
建筑用的木板接连不断地落在地上,但他仍无动于衷地跪着,仔细将片片灰烬夹进玻璃中。
木头、砖块与火热的墙板纷纷坠落在他身旁,他缓缓起身,把玻璃片端在身前,走出火场,上身保持平直,脚步轻缓,有如气氛优雅的酒会中端着酒盘的侍者。
再拍一张。
咔嚓。
亨利·塞斯曼站在火场对面的小巷口。火星在空中恣意飞扬,仿佛在几英里外观赏到的烟火。
记录下这个事件,意义何其重大。
悲剧来去倏忽,一闪即逝。辛酸却不然。辛酸会永存人间。
咔嚓。
他再用数码相机拍下一张照片。
一名警员躺在地上。也许死了,也许受伤。
也许在装死。掘墓者一来,大家都各显其能,只求活命。人们藏起勇气,瑟缩逃逸,险境过了很久后才站起来。这种场面,塞斯曼以前全都见过。
照片:双户民房喷出火舌,墙壁应声倾倒,扬起炫目的余烬。
照片:一名女州警用手捂住左脸,鲜血从三根手指间汩汩流下。
照片:火焰的光芒映照在消防车的铬钢外壳上。
咔嚓、咔嚓、咔嚓……他似乎永远也拍不够。受内心的驱使,他记录下辛酸的诸多细节。
他抬头望了一下街头,看见几名探员正在查访路人。
有什么好问的?他心想。反正掘墓者来了,又走了。
他知道自己也该走了。在这里,他绝对不能被人看见。所以他准备将相机放进夹克口袋。这时他回头朝火场看了一眼,发现了什么。
对,对。我想拍这一张。我需要这一张。
他举起相机对焦,按下快门。
照片:自称杰弗逊的男人——这个全心投入侦办枪击案的人——把某个东西轻轻摆在车子的引擎盖上,俯身向前细看。是书吗?还是杂志?不对,那东西反射着光线,看起来像是一片玻璃。透过镜头,只能看见那人全神贯注的神态,他用皮夹克将玻璃包起来,就像父亲晚上把婴儿抱到寒冷的户外前将婴儿层层裹起。
咔嚓。
你的任务是,保护市长。
而且别讲FBI的坏话。
主播斯莱德·菲利普斯坐在杜邦环岛的咖啡店里,附近仍停有数十辆救护车,灯光在灰暗的夜空中闪耀。警方在四处拉起黄色的警戒线。
斯莱德亮出记者证,走进警戒线,来到扶梯底部,眼前的景象令他大为震惊。半干的血迹,小块骨头和头发。他——
“对不起,”一个女人说,“你是WPLT的斯莱德·菲利普斯,对吧?”
主播永远注定被人直接指名道姓,从来没人客气地加上“先生”。本来喝着咖啡的他抬起头,看见这位容貌姣好的年轻金发女郎。她想讨要签名。他给她签了名。
“你真棒啊!”她说。
“谢谢你。”
走开。
“总有一天,我也要进入电视圈。”
“这愿望很好。”
走开。
她呆站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邀她坐下的意思,只好没趣地离去,踩着高跟鞋的她走起路来令斯莱德联想到羚羊。
他啜饮的是低咖啡因咖啡。地铁发生的血腥惨案——他无法释怀。天啊……到处是血。瓷砖被打碎了,金属也出现凹痕……小块人肉,小块骨头。
还有鞋子。
六七只沾有血迹的鞋子散落在扶梯底部。不知何故,这是整个现场最令人心寒的一幕。
这也是多数雄心万丈的记者梦寐以求的新闻事件。
你是新闻记者,去报道新闻吧。
然而斯莱德却无心报道这条新闻。这场血腥暴力令他作呕。这个丧心病狂的杀手吓坏了他。他心想:不对,我不是记者。他希望刚才对那个油嘴滑舌的讨厌鬼杰弗里斯说出这句话。我是个艺人,是电视明星,是个名人。
无奈他从杰弗里斯那里得到的东西太多,无法向对方表达自己真正的感想。
因此只好老老实实地做别人让他做的事。
关于他与杰弗里斯之间私下的交易,他很想知道肯尼迪市长是否知情。大概不知情吧!肯尼迪是个正直廉洁的傻瓜。特区前几任的市长全加起来也不如他优秀。斯莱德就算不是大记者彼得·阿诺特,也不是名主播汤姆·布罗考,可至少他会看人。他知道肯尼迪真的希望在选民唾弃他之前尽最大能力改善特区。下一场选举结果出来,肯尼迪肯定会下台。
他推出的两千年大计……说实在话,勇气可嘉。特区的企业界本来就赋税沉重,他居然敢再向他们征税,双方因此看彼此都不顺眼。对于学校建筑商舞弊案,肯尼迪查办的动作有如古代的大法官,据闻他本想掏市政府的钱包额外犒赏检举人加里·摩斯,感谢他出面揭发舞弊案,而且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出庭作证——这笔钱,拉尼尔众议员当然不愿批准。也有传言指出,肯尼迪不打算对涉及舞弊案的人员手下留情——连私交甚笃的老友也不放过。
斯莱德用上述想法安慰着自己,认为理所当然应该替肯尼迪的市政府团队救火。算是以小恶救大善。
再来一杯低咖啡因咖啡。他坚信真正的咖啡会影响他优美的男中音,因此只靠所谓的“无铅咖啡”过活。
他望向窗外,看见他在等的人走来。一个身材细瘦矮小的人。他是在FBI总部上班的职员,斯莱德已经培养这条人脉长达一年。这种人就是经常在媒体上听到的“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声称”,可信度也许没那么牢靠。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电视新闻这一行讲究的标准又不一样。
FBI职员看了斯莱德一眼,走进咖啡店,谨慎地四下看看,活像个笨拙的间谍。他脱下大衣,里面穿的是剪裁极不合身的灰色西装。
此人基本上算是收发室的文员,只不过他对斯莱德说,局里多数“重大决策过程”他都“知之甚详”——哦,天哪……
自尊心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斯莱德心想:“你好,蒂莫西。”
“新年快乐。”这人边说边坐下,活像被钉在墙上的蝴蝶。
“嗯,是啊。”斯莱德说。
“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这里有希腊羊肉派吗?我喜欢吃那个。”
“没时间吃饭,你只有接受采访的时间。”
“喝一杯也不行?”
斯莱德招来女服务员,又给自己点了一杯低咖啡因咖啡,给蒂莫西点了普通咖啡。
“呃——”他显得有些失望,“我想喝的是啤酒。”
主播靠向前去,低声说:“那个疯子,地铁案的枪手,那起案子侦办得怎么样了?”
“线索还不太多。案情有些古怪。有些人说他来自恐怖组织,有些人说他是右翼民兵,有两个人认为只是普通的勒索案。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结论。”
“我要的是焦点。”斯莱德说。
“焦点?你说的‘焦点’是什么意思?”蒂莫西瞥了邻桌一眼,有人正在对着希腊羊肉派大快朵颐。
“这个案子把肯尼迪害惨了。这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反正他是笨蛋一个。”
主播来这里不是为市长的办事能力辩护的。无论历史会怎样评价杰拉尔德·肯尼迪市长的任期表现,斯莱德毕竟拿了他两万五千美元,任务是向外界暗示市长绝不是笨蛋。所以他接着说:“FBI打算怎么处理?”
“这案子很棘手。”蒂莫西说。他一心想当FBI探员,只可惜他离自己设定的人生目标总差那么一小步,“他们正在尽力侦办。已经找到歹徒的藏身地点了,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我还听说歹徒逃掉了,而且还把你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我们以前没碰到过这种状况。”
我们?
斯莱德点头表示同情:“说真的,我是想帮帮你们。我不想播报台里预定播报的内容,所以才找你出来聊聊。”
蒂莫西那双像小狗一般的眼睛闪动了一下,然后问:“预定?预定播报的内容?”
“没错。”斯莱德说。
“什么样的内容?”蒂莫西问,“打算怎么说的?”
“在梅森剧院搞砸的事。”
“搞砸什么了?他们阻止了歹徒啊!已经把伤亡减到最低了。”
“不对,不对,不对,”斯莱德说,“焦点是,他们本来可以干掉枪手,最后却让枪手溜走了。”
“又不是我们局把事情搞砸的,”蒂莫西辩解道,“那次属于高强度攻坚,执行起来难度非常大。”
高强度攻坚,斯莱德暗想。他知道蒂莫西很可能不是在FBI总部学到的这个术语,而是从汤姆·克兰西的小说里看到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另外还有一些风言风语……”
“什么风言风语?”
“肯尼迪想付钱给歹徒了事,不过FBI却设下陷阱,可惜被枪手识破,结果现在他只为了杀人而杀人。”
“一派胡言。”
“我不是说——”斯莱德说到一半。
“这不公平。”蒂莫西发起牢骚来,“我是说,我们在特区四处布下探员,而这些探员今天应该回家陪家人过节才对。我整晚都在帮他们收发传真……”他越讲越声音越小,因为发觉不小心说出自己在FBI总部的真正职务。
斯莱德赶紧说:“我不是说我赞成这种说法。我只是说,电视台准备播出这样的新闻。这个混账正在滥杀无辜啊!电视台必须得将矛头指向某个人才行。”
“这个嘛……”
“有没有其他焦点,除了FBI之外?”
“哦,你指的‘焦点’就是这个意思啊。”
“我刚才提到‘焦点’了吗?”
“说了啊,刚才提到过……特区市警察局的警察呢?他们可能是搞砸事情的因素。”
斯莱德心想,把报道的枪口指向特区警方,而市警察局最上层的长官却是肯尼迪市长,不知道杰弗里斯愿意付多少钱请他这样做。
“继续讲。这个焦点不太够劲。”
蒂莫西想了一会儿,然后微笑说:“我想出点子了。”
“是好点子吗?”斯莱德问。
“我在总部的时候,听到了一件怪事。”蒂莫西皱起眉头,声音越来越小。
主播说:“希腊羊肉派看起来的确很好吃,不如我们点一份尝尝吧?”
“好,”蒂莫西说,“嗯,我认为这主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