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五十五分
“我好像见过他。对,好像是他。”
玛格丽特·卢卡斯感觉心跳加速。她将主谋的照片又向前推了推,墓端区的这家比萨店的店员继续仔细端详。店员是个胖乎乎的南美裔男子,白色长裤上沾着番茄酱的污渍。
“不着急,慢慢看。”她说。求你了,让案情出现一道曙光吧……
“好像是,但不太确定。是这样,我们这里来的人有很多很多。你知道,”他操着蹩脚的英语解释道。
“这事很重要。”她说。
她记得验尸官在死者的胃脏里检查出牛排。这家店的菜单上没有牛排。尽管如此,这是这个地铁站附近唯一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她认为过去几周以来,歹徒很可能到这里吃过饭。也许他甚至是在这里策划的勒索案,可能就坐在这种亮得令人作呕的灯光下,在刮痕累累的餐桌上拟定勒索信,看着四周这些啃着油腻食品的可怜虫,心里傲慢地想着自己比他们聪明,也想着自己即将比他们富有无数倍。
她暗自大笑起来。也许主谋生前跟她一样既聪明又高傲吧。也和帕克一样。
他们三人都一样。
屋顶上有三只老鹰。死了一只,还有两只。就剩你和我了,帕克。
店员扬起棕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蓝眼珠,然后害羞地将视线移回照片。最后他摇摇头,愧疚得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不对,我觉得不像。对不起。嘿,你要不要来一份比萨?给你加双份芝士,刚出炉,才烤好的。”
她摇摇头:“有没有其他人上班?”
“没有,今晚只有我一个。假日轮到我值班。看来你和我一样。”他在拼命没话找话说,“你经常在假日值班吗?”
“偶尔,”她说,“谢谢。”
卢卡斯走向前门。她停下脚步,望向门外。
外勤处的探员正在马路对面查访。凯奇在空地上访问其他街头混混儿,帕克则在一家廉价商店外观望,仿佛橱窗展示的是皇冠上的宝石。
其他探员已分头前往她指派的地方。她纳闷着,我没有猜错吧?谁知道呢?就算读遍所有关于调查手段的书籍,到头来还是得见机行事。这道理就像解开帕克的谜题一样,不能只看公式和规则。
透过沾有油渍的窗户,她看见破败的墓端区空无一人的街道陷入烟雾和黑暗中,显得分外辽阔,难以捉摸。
她想叫托比过来,她想请教乔治城大学的心理学家,她想看看网络用户的名单……怎么全都拖了这么久!而且线索实在太少了!她一手握拳,指甲刺入掌心。
“小姐?”身后有人叫她,“探员小姐?给你这个。”
她转身,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刚才那位值守柜台的店员端着一杯咖啡。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两包砂糖、一小盒奶精以及一根搅拌棍。
男店员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头发向后拢了拢,用小狗般落寞的神情看着她。他简单地说:“外面越来越冷了。”
她被这种羞涩委婉的爱慕之心感动了,因此微笑着接下塑料咖啡杯,倒进一包砂糖。
“希望你今天晚上能有空庆祝一下。”他说。
“你也一样。”她说,然后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走在墓端区寒冷的街头。
她啜饮着难喝的咖啡,感觉蒸汽在嘴边萦绕。的确是越来越冷了。
好吧,继续走下去,她心想。越来越冷了。对她来说,今天实在是太像秋天了。哦……下一场疯狂的大雪吧。
她站在街头张望。外勤处的两名探员已走出视线之外,可能在隔壁的街区。凯奇也消失了。帕克仍凝视着部署地附近的商店里面。
帕克……
他究竟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往事?居然婉拒了主任的职位。卢卡斯无法理解,因为根据她的职业规划,主任是她的下一个目标,是通往副局长一职的捷径。之后还有更高的职位等着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她无法理解帕克为何不想担任这个职位,但直言拒绝总比勉强接下更能赢得她的尊重。
他在自己身边筑起了高墙,究竟是因为什么?她无法猜出原因,却能清楚地看出来,因为玛格丽特·卢卡斯对高墙最清楚不过了。他令卢卡斯联想到自己,而“自己”一词更贴切的说法是“双重自我”。杰吉与卢卡斯两人。她回想起多年前读过的“婴儿掉包”的故事,很想知道帕克给子女讲的是什么样的童话书。肯定有苏斯博士的书——因为他以书中人物给孩子取了绰号。也许也读小熊维尼吧,还有迪斯尼系列。她想象着帕克在舒服的郊区房子里,与杰吉从前居住的房子极为相似,坐在客厅里,壁炉里烧着火,为趴在身边的孩子念书讲故事。
卢卡斯的视线碰巧落在一对年轻的南美裔夫妇身上。两人走在人行道上,渐渐接近部署地。妻子全身裹在黑巾里,丈夫则穿着薄薄的夹克,胸口有Texaco的商标。他推着婴儿车,卢卡斯瞥见里面有个娇小的婴儿,层层包裹着,只能看见快乐的小脸蛋。她本能地开始思考,应该为这个婴儿买什么样的法兰绒来剪裁睡衣裤最合适。
两名男女继续前进。
好吧,帕克,你不是喜欢猜谜吗?
给你出道题。一道有关妻子和母亲的谜题。
什么样的妻子没有丈夫?什么样的母亲没有孩子?
这个问题有点难度吧。不过你很聪明,你自视甚高,你是第三只老鹰,你可以想出答案的,帕克。
卢卡斯独自站在几近无人的街头,倚在电线杆上,一手搂住电线杆——右手臂,违背了自己下达的必须随时空出射击用手的命令。她紧紧抓住金属杆,狠命抓住,强忍着不要哭出来。
没有丈夫的妻子,没有孩子的母亲……
猜不出来吧,帕克?
谜底就是我。因为我丈夫正躺在亚历山德里亚墓园冰冷的地底,而我的孩子就躺在他身边。
妻子和母亲的谜题……
再出一题来考考你:冰怎么会燃烧?
在一个十一月的早上,天气阴沉,一架飞机从高空掉落在原野上。这一天距离感恩节只有两天,距离自己的生日只有六天。飞机爆炸成无数片脆弱的金属、塑料、橡胶。
以及血肉。
冰就这样燃烧起来。
就是这样,我才成为被掉了包的婴儿。
没错,帕克,知道谜底以后,谜题就会变得简单。
太简单,太简单了……
好了,她边想边放开电线杆。深呼吸,强忍住想哭的冲动。够了。
卢卡斯探员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之一就是分心。培训外勤处新入职的探员时,她总是反复叮咛两条规则:第一条是“细节永远不嫌多”,第二条则是“专心致志”。
这时她命令自己要“专心致志”。
再深吸一口气。她四下看看,发现附近空地上有些动静——一个衣着痞气的少年,正面朝油桶站着等朋友。他摆出一副青春期少年特有的态度。卢卡斯明白,这种态度远比三十岁的人更加危险。他瞪了她一眼。
接着在一条街外的前方,她依稀看见支票兑现店的阴暗角落里有个男人。她眯起眼睛仔细看。有人吗?有人躲在阴影里吗?
没有,没有动静。一定是她在胡思乱想。这种地方最容易出现幻觉了。
墓端区……
她扔掉没喝完的咖啡,朝空地上的少年走去,想问问他认不认识这个神秘的不明身份者。她取出口袋里打印的资料,在生锈的汽车与垃圾堆间穿梭前进,姿态轻松得像是在百货商场各个香水专柜间闲逛,然后再向运动女装的减价大甩卖发起总攻。
帕克离开廉价商品店,感到很失望。
里面的文具与勒索信的信纸和信封并不吻合。他环视街头,颤抖得很厉害。他心想,斯蒂菲的羽绒服快穿不下了,改天得替她买件新的。罗比呢?他有那件合成纤维的红色夹克,也许男孩更喜欢飞行皮夹克吧。他很喜欢帕克的这件。
他抖得愈发厉害,连双脚也抖起来。
那辆移动指挥所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网络用户的名单呢?施工许可证的资料呢?他很想知道枪击案的录像带上究竟能看出什么信息。
帕克再次四下观察着凄凉的街头,没见到卢卡斯,也没见到凯奇。他看见一对年轻男女——看起来像是南美裔——推着婴儿车向他走来,距离大约三十英尺。他回想到罗比刚出生时,晚餐后他与琼也会推着婴儿车出来散步。
他又看到瑟缩在支票兑现店角落里的男子,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人到底为什么待在那里不走。他决定帮帮忙,从口袋里掏出不明身份者的照片,亲自去询问一下。
但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尽管光线微弱,又有油桶燃烧垃圾的烟雾弥漫,帕克看不清对方,却可以看见对方抬起头来,将手探进大衣里取出一个东西,一个黑黑亮亮的东西。
帕克愣住了。就是在档案馆附近跟踪他们的那个人!
就是掘墓者!
帕克伸手进口袋想拿枪。
枪却不在口袋里。
他记得坐进凯奇的车子时,裤子后兜里的手枪压得臀部很难受,所以他移动了一下。一定是这样,枪才掉在前座了。
那对夫妻走到男子与帕克之间,男子瞟向他们,举起一个东西,一定是那把装了消音器的乌兹枪。
“趴下!”帕克朝那对夫妻大喊。两人停了下来,纳闷地盯着他。“趴下!”
掘墓者转向他,举起乌兹枪。帕克想跳进巷子的阴影里,却被垃圾堆绊倒,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无法呼吸。他侧身躺着,大口喘气,无法移动,而男子正稳步向他靠近。帕克再度向那对夫妻大喊,却只能发出急促的喘气声。
凯奇跑到哪里去了?帕克看不见他。也没见到卢卡斯或其他探员。
“凯奇!”他大喊,声音却小得可怜。
掘墓者靠近那对夫妻,距离只有十英尺,但两人仍浑然不觉。
帕克努力站起来,拼命向年轻夫妇挥手示意,让他们趴下。掘墓者向前移动,圆脸有如毫无感情的面具。只要扣动扳机,这对夫妻与婴儿将当即丧命。
杀手举起了他的枪。
“趴……下!”帕克声嘶力竭地喊。
这时有个女人用粗鲁的嗓音大喊一声:“别动,我们是联邦探员!放下武器,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持枪人和那对夫妇同时转过身,闷声惊呼。丈夫将妻子推倒,用自己的身体掩护婴儿车。
“放下,放下,放下!”卢卡斯接着放声嘶吼,同时快步匀速前进,一手持枪,对准掘墓者宽阔的胸口。
掘墓者放下枪,双手高高举起。
凯奇冲过马路,一手持枪。
“趴下!”卢卡斯大喊,“趴下!”
她的嗓音原始、粗糙,帕克几乎认不出来。
男子如木头般趴下。
凯奇正在打电话,请求支援,帕克看见几名探员快跑过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卢卡斯蹲在地上,手枪抵住杀手的耳朵。
“不要,不要,不要,”他哀号着,“不要,求你了……”
她伸出左手将对方铐住,右手丝毫不偏移目标。
“搞什么鬼——”他哽咽着说。
“少啰唆!”卢卡斯怒道。她的手枪更加用力地顶住男子的头。一股蒸汽从男子的胯下升起——他在惊恐之中尿湿了裤子。
帕克扶住侧腰,拼命让空气充满肺叶。
卢卡斯也在深呼吸,向后退,将手枪收回枪套。她走上街头,眼神犀利、冰冷。她瞥了帕克一眼,然后看着嫌疑犯,接着走向那对饱受惊吓的男女,对他们说了几句话,随即在笔记簿写下他们的姓名,便让他们离开了。男的迟疑地看了帕克一眼,然后带着妻子走进小巷,远离部署区。
凯奇对枪手进行搜身时,一名探员走向他,拾起他刚才扔下的武器。
“不是枪。是摄影机。”
“什么?”凯奇问。
帕克皱起眉。果然是摄影机,掉在水泥地上后摔坏了。
凯奇站起来:“没搜到武器。”他打开男子的蛇皮钱夹,“安德鲁·斯隆。住在罗克维尔。”
一名探员取出无线电步话器,查询此人是否遭到通缉。他问了联邦调查局,也问了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
“你们不能——”斯隆抗议。
卢卡斯向前跨出一步,气呼呼地说:“叫你讲话时你再给我张嘴!听懂了没有?”她发起脾气来几乎令人替她难为情。斯隆没有吭声,她蹲下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他木然地回答。
凯奇从他的皮夹里取出一张个人名片,递给卢卡斯和帕克,上面印着东北安全顾问公司。凯奇说:“是私家侦探。”
“没有被通缉。”用无线电询问的探员说。
卢卡斯朝凯奇点点头。
“你的客户是谁?”凯奇问。
“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
“怎么没有,安迪,你非回答不可。”凯奇说。
“客户的身份必须保密。”斯隆说。
又来了两名探员。“没有威胁了吗?”其中一人问。
“可以了,”凯奇喃喃地说,“把他架起来。”
两人粗鲁地把斯隆拉起来,让他坐在路边。他低头看了一眼裤裆。尿湿的污渍与其说让他难堪,倒不如说让他火冒三丈。“浑蛋,”他对凯奇说,“我拿过法律学位,知道自己有什么权利。要是我高兴,甚至可以偷拍你在树丛里打手枪。我好端端地在大街上——”
卢卡斯走到他背后,弯腰对他说:“你——的——客——户——是——谁?”
然而帕克靠向前去,示意凯奇别挡住街灯,让他能看个清楚。“等一等,我见过这个人。”
“真的吗?”卢卡斯问。
“对。在我家附近的星巴克看见过他。最近这几天,在其他地方也见过。”
凯奇轻轻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这个老弟啊?有没有?是不是一直在跟踪他?”
帕克苦苦思索着,忽然明白了。糟糕。惨了,上帝啊……他说:“他的客户名叫琼·马雷尔。”
“谁?”
“我的前妻。”
斯隆面无表情。
帕克一脸绝望。他闭上双眼。可恶、可恶、可恶……一直到今晚以前,这个私家侦探拍到的每一个画面,可能全都表明帕克是个尽心尽力的父亲,到学校开家长会,每天驱车二十英里接送儿女上学、放学、练球,买菜烧饭,打扫房间,擦眼泪,陪无名氏兄妹练钢琴。
然而今晚……偏偏就在今晚。斯隆见证了帕克在本市最惊险的警方行动中的冲锋陷阵,看到帕克出生入死,却对儿女撒谎,在假日将儿女交给保姆照顾……
金凯德先生,如你所知,法庭通常倾向于将监护权判给母亲。然而本庭希望将子女交到你的手上,但是你必须向本庭保证,你从事的工作绝不会危害罗比和斯蒂菲的利益……
“是这样吗?”凯奇口气阴沉地问。
“对,对,对。是她雇用我跟踪的。”
凯奇看见帕克的表情,问道:“会有麻烦吗?”
“会,麻烦大了。”
简直是世界末日……
凯奇打量着私家侦探:“是监护权的官司吧?”他问帕克。
“对。”
卢卡斯嫌恶地说:“把他赶走,摄影机还给他。”
“摔坏了,”斯隆发脾气说,“你们得赔钱,必须赔。”
凯奇解开手铐。斯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拇指好像扭伤了,疼得要命。”
“抱歉伤着你的拇指,”凯奇说,“手腕疼不疼?”
“疼死了。我明说了吧,我要投诉。她铐得太紧了,我以前也铐过别人,根本没必要铐得那么紧。”
帕克心想,这人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盯着地面,双手插在口袋里。
“安迪,”凯奇问,“今天晚上我们走在第九街的时候,跟踪我们的人是不是你?一小时以前。”
“就算是吧。即使跟踪了你们,也没有犯法。警官,你查一查法律吧。这是公众场合,只要我愿意,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凯奇走向卢卡斯,对她低声说了几句。她面露难色,看了看手表,之后不情愿地点点头。
“斯隆先生,”帕克说,“我们能不能谈谈?”
“谈谈?没什么可谈的。我把录像带交给客户,把我看到的事情告诉她,就这么简单。我可能连你也一起告。”
“安迪,皮夹还给你。”凯奇走向他,交还皮夹,然后高大的探员凯奇低头对斯隆耳语。斯隆正要讲话,但凯奇举起一根手指,对方只好继续听。两分钟后,凯奇不再讲话,直盯着斯隆的眼睛。斯隆问了一个问题。凯奇摇摇头,面带微笑。
凯奇探员走到卢卡斯和帕克面前,斯隆紧跟其后。
凯奇说:“好了,安迪,跟帕克·金凯德先生说,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帕克仍满心绝望,无心倾听。
“东北安全顾问公司。”他说,双手在身前交握,仿佛仍然戴着手铐。
“你在公司担任什么职位?”
“安全专家。”
凯奇问:“你今晚服务的客户,姓名是什么?”
“琼·马雷尔。”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
“她雇你做什么?”凯奇问话的口气像是个在法庭上进行交叉盘问的律师。
“跟踪她丈夫,应该说是前夫。收集对他不利的证据,让他失去对子女的监护权。”
“收集到对马雷尔夫人有利的证据了吗?”
“没有。”
帕克这才开始回过神来。
男子继续说:“事实上,在我看来,帕克·金凯德先生是个……”斯隆越讲声音越小。
“毫无瑕疵。”凯奇提示道。
“毫无瑕疵的父亲……”斯隆迟疑了一下,说,“其实可以说‘十全十美’。那样讲的话,我比较舒服。”
“很好,”凯奇说,“就说‘十全十美’,没关系。”
“是个十全十美的父亲。我从没看见任何……嗯……”他想了想,“我从没看见他做出任何危害子女或让他们不开心的事。”
“你也没有拍到他从事危险行为的录像带吧?”
“没有,什么录像带也没拍。我所掌握的证据,对客户并没有什么帮助。”
“你回去见客户时,打算怎么告诉她?我指的是今天晚上的事。”
斯隆说:“我准备对她实话实说。”
“什么样的实话?”
“金凯德先生去医院探望病人。”
“哪一家医院?”凯奇问斯隆。
“哪家医院?”斯隆问帕克。
“金橡树医院。”
“对,”斯隆说,“我跟踪他去的就是这一家。”
“你会再练习一下吧?”凯奇说,“还不太流利呢。”
“会,我会再练习一下的。到时候我会背得滚瓜烂熟。”
“好吧,现在赶紧滚吧。”
斯隆从残破的摄影机里取出录像带,交给凯奇。带子被凯奇扔进燃烧的油桶中。
私家侦探斯隆一面转身离开,一面不安地回头张望,仿佛想看看哪一个探员会朝他背后开枪。
“你怎么办到的?”帕克喃喃地说。
凯奇只是耸耸肩,摆出帕克不是很熟悉的神态,帕克只了解它的含义是“别问了”。
凯奇是最会创造奇迹的人……
“谢谢,”帕克说,“要是被拍到了,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帕克,你的武器呢?”卢卡斯劈头就问,打断他的话。他转身面向她。
“我以为在身上,一定是忘在车上了。”
“你难道不记得程序吗?每一次在现场部署,一定先确定武器在身上而且没有故障。在FBI学院上课的第一个星期就教过了。”
“我——”
卢卡斯的脸再次因冰冷的怒气而紧绷起来。她压低嗓门毫不客气地说:“你以为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帕克说:“我一直告诉你,我负责的不是攻坚……我的专业思维和武器毫不相干。”
“‘专业思维’?”她刻薄地说,“帕克,你给我听好,过去几年来,你一直生活在芝麻街上,如果你现在想回芝麻街,愿上帝保佑你,感谢你的帮忙,咱们以后再联络。不过如果你想留下来办案,就把武器带在身上,尽一点心力。照顾小朋友的工作,你可能经常做,可惜我们不习惯照顾儿童。好了,你想走还是想留?”
凯奇一动也不动,就连最细微的耸肩动作也无法察觉。
“我想留下。”
“好。”
对于他的回答,卢卡斯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对她自己的怒气,她也没有表示歉意。她说:“赶快去拿枪,我们继续办案,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