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五十分
“人多吗?”
“酒店吗?”正在打手机的凯奇抬头反问帕克,“当然。我们派去的人说,大厅酒吧里挤满了人,正在举办什么招待会。而楼下的宴会厅,有四个公司的新年餐会正在进行中。今天很多公司都提早下班,那里起码有上千人。”
帕克在心中估算,在如此拥挤封闭的宴会厅中,如果有人拿着自动武器扫射将会酿成怎样的惨剧。
托比将行动无线电的信号导向扩音机,文件室的小组成员听见了贝克的声音。“这里是‘新年前导’二号,呼叫所有部门。M街的四季酒店发生代码为十二的状况。歹徒人在现场,没有特征描述。持有全自动乌兹枪和消音器。各位得到绿灯。重复一遍,各位得到绿灯。”
这意味着执法人员无须先要求歹徒投降,即可自行开枪。
再过几分钟,数十名警员即将进入酒店。能抓住枪手吗?即使没有抓住,帕克推测,重兵压境也很可能会把他吓跑,而不会伤及任何人。
但也有可能,他们会抓住歹徒,当场逮捕他。如果他胆敢反抗拒捕,就开枪击毙他。恐怖的新年前夜也将就此结束,帕克也能回家陪孩子们过节了。
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他琢磨着。
儿子是否仍受着船夫回忆的困扰?
哎,罗比,要爸爸怎么说,你才不会担心呢?船夫已经死去好几年了。但是看看这里,今天晚上,我们这里来了另一个船夫,这个人甚至比船夫还要坏。儿子,这就是邪恶。它一次又一次地从坟墓里爬出来,挡也挡不住……
无线电沉默着。
等待是最受煎熬的事。退休多年的帕克已经忘了这点。再怎么等待,也不会习惯它的。
“第一批警车已经抵达。”凯奇听着手机,大声说。
帕克弯腰再看勒索信。
肯尼迪市长:
结局是今晚。掘墓者已经行动,无从阻止。
随后他抬头看了一眼信封。
他看着细微证据形成的污点,再次看着ESDA的塑料膜,看着凹痕的微弱影像。
莱姆的话语在脑中回荡着。
信封对我们透露的信息就不同了。
信封透露的信息是,这个歹徒表面头脑简单,其实心思缜密……
帕克听见自己先前也对卢卡斯说过——匡提科的语言心理分析是错的,这个身份不明者其实智商很高。
他猛然抬起头,看着卢卡斯。
“怎么了?”她问,因他的表情而陡然心惊。
他口气平稳地说:“我们弄错了,猜错了。他要攻击的不是四季。”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盯着他。
“阻止他们向那里集结。警方、FBI的探员都一样,让他们停止行动。”
“你在说什么?”卢卡斯问。
“那封信——对我们撒了谎。”
凯奇与卢卡斯惊愕得面面相觑。
“那封信是想声东击西,把我们从真正的目标地引开。”
“真的吗?”C.P.阿德尔满腹狐疑地问。他看着卢卡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帕克没有理会他,大声喊叫:“阻止他们!”
凯奇拿起话筒。卢卡斯用手势制止他。
“快打啊!”帕克大吼,“应变小组必须保持灵活机动,不能把他们拴在酒店里。”
哈迪说:“帕克,歹徒就在酒店里。他们已经找到子弹了。这不可能是巧合吧?”
“当然不是巧合。子弹是掘墓者故意留下来的,然后他会去别的地方,去真正的目标,绝对不是酒店的某个目标。”他看着凯奇,“快阻止警车!”
“不行。”卢卡斯说。她消瘦的面容绽放出怒火。
然而帕克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勒索信,一面继续说道:“他那么聪明,不可能粗心地在酒店里留下证据。信封上的东西只是想误导我们。纸面凹痕也是一样,tel这三个字母。”
“要不是费了一番工夫,我们差点儿发现不了凹痕,”卢卡斯反驳道,“要不是你来帮忙,我们根本查不出这条线索。”
“这信知道——”帕克把勒索信比作真人,似乎让小组成员都不太舒服。他说:“不明身份者早已料到他会碰上什么对手。记得我作的语言背景分析吗?”他点着被撞死的主谋的照片,“他非常聪明,擅长规划策略,一定会把证据弄得十分巧妙。不然的话,我们一定不会相信。不行,不行,我们一定要阻止攻坚小组,不管他们在哪里都要阻止。等我们想出真正的目标究竟在哪里再行动。”
“等?”哈迪高举两手,恼火得要命。
C.P.低声说:“离四点只有五分钟了!”
凯奇耸耸肩,看了卢卡斯一眼。这里她是主管。
“你必须阻止他们!”帕克激动起来。
他看见卢卡斯扬起冷静得近乎无情的眼睛,看着墙上的时钟。分针又向前走了一格。
那家酒店比这里棒多了。
掘墓者环顾四周。这家剧院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喜欢。
小狗购物袋好像……好像比较适合出现在那家很棒的酒店里。
它不适合待在这里。
这里是……这里是……咔嚓……是梅森剧院,位于乔治城东郊。掘墓者走进大厅,欣赏着木雕。上面的花朵既不是黄色也不是红色,而是木头做的。哦,这是什么东西?蛇。雕刻在木头上的蛇。这个女人的胸部和帕米拉的一样巨大。
嗯。
却没有动物。
没有小狗。没有,没有。
他走进剧院时,没有任何人阻拦他。演出已经接近尾声。教导他的人告诉过他,多数剧院在演出快结束时都允许外人进入,没人会留意你。他们会认为你是来接某位观众回家的。
这里所有的引位员都对他视若无睹。他们在聊体育比赛、餐厅和跨年晚会。
诸如此类的事。
马上就要到四点了。
掘墓者已经多年没欣赏过音乐会或舞台剧。帕米拉和他去过……咔嚓……去过某个地方听音乐。不是舞台剧,不是芭蕾舞。是什么来着?有人跳舞的地方。听音乐……大家都戴着牛仔戴的那种滑稽的帽子,弹着吉他,唱着歌。掘墓者记得一首歌。他不出声地哼着。
我想少爱你一点,
却只能加倍爱你。
但是今天没人唱歌。这场演出是芭蕾舞剧,下午场。
这两个词真押韵。他心想。有意思,芭蕾舞……下午场……
掘墓者看着墙壁——上面有一张海报。海报上的图画很吓人,他不喜欢。比地狱入口那幅画还可怕。这张海报画的是一个士兵,下巴很大,头戴蓝色的高帽。很诡异。不……咔嚓……不,不,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它。
他穿过大厅,心想帕米拉肯定更喜欢看见头戴牛仔帽的男人,而不会喜欢这个大下巴男人。她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上和花朵一样鲜艳的衣服,出门去看头戴牛仔帽的男人唱歌。掘墓者的朋友威廉有时候也戴那种帽子。三个人经常一起出去玩。他认为三人玩得很开心,但他不太确定开心是什么。
掘墓者缓缓走进大厅酒吧——现在已经打烊——找到工作人员出入口,进入后上楼。楼梯间有汽水洒到地上的气味。他走过一个废弃的硬纸箱,里面装的是塑料杯、纸巾、古米熊软糖和扭扭软糖条。
却只能加倍爱你……
掘墓者上楼后,站在标有“楼座”的门口,然后走进走廊,缓缓走在厚厚的地毯上。
“走进五十八号包厢,”教导他的人说,“我包下了整个包厢的座位,因此里面会空无一人。就在楼座上,马蹄铁的右边。”
“铁?”掘墓者问。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什么铁?
“楼座弯曲的形状就像马蹄铁。你要进入包厢里。”
“我会进入……”咔嚓。
“……进入包厢。什么是包厢?”
“包厢在幕布后面,是一个小房间,向下可以看见舞台。”
“哦。”
此时,将近下午四点,掘墓者漫步走向包厢,没人留意他。
有一家人走过卖零食的柜台:父亲看着手表。他们提前退场了。母亲边走边帮女儿穿上外套,母女俩一脸的不高兴。女儿头发上插了一朵花,但既不是黄色也不是红色,而是白色。另一个孩子是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他向卖零食的柜台看了一眼,便停下脚步。他让掘墓者回想起刚才那家酒店的男孩。“不行,已经打烊了,”父亲说,“我们走吧,不然晚餐预约的座位会被取消的。”
小男孩似乎快哭了。他被父亲牵着手带开,既没有买古米熊软糖也没有买扭扭软糖条。
掘墓者独自站在走廊上。他认为自己替那个男孩感到难过,但他不太确定。他走向马蹄铁的一边。有个身穿白色上衣的年轻女子向他走来。她拿着一支手电筒。
“您好,”她说,“找不到座位了吗?”
她看着他的脸。
掘墓者把小狗袋的一侧抵在她的胸前。
“怎么——”她正要问。
嗖……嗖……
他对着她连开两枪。她应声倒在地毯上。他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拖进无人的包厢。
进入幕帘后,他才停下动作。
哇,这里……咔嚓……这里真棒。嗯……
他向下眺望整个剧院。掘墓者并没有露出微笑,但他现在认定自己还是喜欢这个地方。有深色的木头,有花,有石膏像,有金色的水晶吊灯。嗯……真好看。比那家很棒的酒店还棒。只不过他认为这里不是最适合开枪的地方。换成水泥墙或煤渣砖墙的话比较理想,因为子弹比较容易反弹,子弹碎片也会在剧院观众的头骨间弹跳,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他看着舞台上起舞的人,欣赏着管弦乐团演奏的音乐,但他并没有真正听进去。他仍默默哼着。无法将这首歌挤出头骨。
我遥想未来,
憧憬明天,
编织我俩的生活,
我会加倍爱你。
掘墓者把女子的尸体推到天鹅绒幕布旁边。他觉得很热,于是解开外套。虽然教导他的人告诉他别脱衣服,但是现在他觉得舒服多了。
他把手探进小狗购物袋里,握紧枪把,左手拿着消音器。
他向下看着观众。看着身穿粉红丝绸裙子的女孩,身穿蓝色西装外套的男孩,身穿V字领上衣、露出颈部肌肤的女人,秃顶的男人,头发浓密的男人。有人拿着小望远镜对准舞台上的演员。剧院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有个巨大的吊灯,上面有上百万个灯泡。天花板上画着胖乎乎的小天使,在一朵朵黄色的云间飞翔。就像新年的胖娃娃一样……
这里的门不算多,这样很好。即使他只射中三四十人,其他人也会挤在门口被踩踏致死。这样很好。
这样很好……
四点整。他的手表发出哔的一声。他向前走,握住皱巴巴的袋子里的消音器,瞥见两只小狗的脸。有一只小狗系着粉红色的缎带,另一只系的是蓝色的。却没有红色和黄色。掘墓者一面想着,一面准备扣动扳机。
这时他听见了人声。
声音来自他背后,在走廊上,从漂亮的天鹅绒幕布后面传进来。“天啊,”男子低声说,“找到他了!他就在这里。”男子拉开幕布,举起黑色的手枪。
但掘墓者及时听见了他的话,迅速背靠墙壁,探员开了枪却没有射中。掘墓者的乌兹枪猛射一秒钟,几乎将他拦腰打断。另一名探员站在刚才那位探员背后,也被连串子弹射中受伤。他看着掘墓者的脸,掘墓者想起自己应该做的事,于是连这位探员也一起收拾了。
掘墓者并没有惊慌失措,他从不惊慌失措。恐惧对他而言连一粒尘埃都不如。但他知道,有些事是好事,有些则是坏事,而不做别人吩咐他的事情就是坏事。他想对着人群开枪却苦无机会。有更多探员冲上楼座。探员们都穿着FBI的防风夹克,也穿着防弹背心,有些戴了钢盔,有些拿着机关枪,射击速度可能和他的乌兹一样快。
十几个探员,二十几个探员。有几个转了弯,跑向同事丧命倒地的地方。掘墓者将购物袋伸出幕布,对准大厅,扣动扳机扫射了一阵。玻璃破碎,镜子裂开,扭扭软糖条和古米熊软糖被抛到半空中。
他应该……咔嚓……应该对准观众开枪。那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应该做的事……他……
一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应该……咔嚓。
来了更多探员,更多警察。他们都在大吼大叫。
到处都乱糟糟的……几十个探员很快就会来到包厢外地面的走廊。他们会朝他投掷手榴弹,对他用电击,也许会开枪射杀他,子弹不会四处弹射——会直接进入他的心脏,心脏也会停止跳动。
或者会把他送回康涅狄格,一把将他推进地狱的入口。这一次他永远也出不来了。再也见不到教导他的人了。
他看见有人从包厢向下跳进底下的人群。楼座并不高。
探员和警察都在大喊大叫。
到处都是。
掘墓者扭开消音器,对准吊灯,扣动扳机,轰隆声犹如电锯。子弹射断吊灯杆,一大团玻璃和金属坠落在地,纠结在一起,罩住几个人。上百号人尖叫起来,一片恐慌。
掘墓者轻松地攀过楼座栏杆,跌落在十五英尺下一个胖子的肩膀上。两人一同摔倒在地,掘墓者一跃而起,然后被人群裹挟着朝逃生门冲去。他仍紧抓着购物袋不放。
走向门外,进入寒冷的空气里。
五六十辆警车和厢型车聚集在门外,聚光灯和闪光灯晃得掘墓者睁不开眼睛。但外面的警察和探员并不多。也许他们大部分都进了剧院,他猜想。
他跟着一对中年夫妇跑进巷子,远离剧院。他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没有留意他。他想着是否应该杀死这两个人,只是这样一来又得装上消音器,而螺纹却很难对准。何况他们又没有正面看到他的脸,所以没有灭口的必要。他拐进另一条巷子,五分钟后便走在了住宅区的街道上。
他穿着黑色或藏蓝色大衣,腋下稳稳地夹着购物袋。
他的深色帽子向下拉,把耳朵紧紧裹住。
就算你生病我也爱你,
就算你穷苦我也爱你。
掘墓者哼着。
即使你我远隔万里,
我也会加倍爱你……
“嘿,帕克老兄,”哈迪边说边摇着头,露出年轻人崇拜偶像的神态,“干得漂亮。果然被你猜中了。”
C.P.也有同感,他说:“谁也别想骗过我们这位老兄,没门儿。”
卢卡斯听着电话,没对帕克说什么。她依然面无表情,但还是瞟了他一眼,点点头。这就是她表达谢意的方式。
然而帕克·金凯德要的并不是谢意。他要的是消息。他想知道枪击案的死伤情况有多惨重。
也想知道掘墓者是否名列死者名单中。
文件室里的扩音机发出嘈杂的沙沙声,因为贝克与急救人员的信号相互干扰。帕克无法从中得到太多信息。
卢卡斯歪着脑袋听电话,然后抬头说:“探员两死两伤。另外死了一个引位员,一个观众被吊灯砸死,十几个群众受伤,有些人伤势严重。慌乱之中,有些儿童也伤得不轻,被踩伤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帕克一脸阴郁地想,不过他们的人生将从此不同。
爸爸,给我讲讲船夫的事吧……
帕克问:“他溜走了?”
“没错,溜走了。”卢卡斯边说边叹气。
“他长得什么模样?”
她摇摇头,看着正在打电话的凯奇。他喃喃地说:“不知道,没人看见他。不对,有两个人看见,但都被他打死了。”
帕克闭上眼睛,头向后仰,靠在办公椅背的灰色软垫上。这肯定是他多年前订购的那把椅子,因为他嗅到某种带有霉味又像塑料的气味,令他回忆起往事——今晚再度浮现的往事可真多。
都是他无心再次体验的往事。
“物证呢?”他问。
“实物证据小组带着显微镜正在往那里赶,”凯奇说,“不过——我不明白——他用的是自动武器,怎么会没有留下弹壳呢?”
帕克说:“他要是把枪放入袋子之类的东西,就能包住弹壳。”
“你怎么知道的?”哈迪问。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他,我就会这样做。酒店里有没有人看见他留下子弹?”
“没有,”凯奇咕哝道,“我们查访过酒店里的每一个人。有个小孩说他看见一个奇怪的叔叔,不过其他的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奇怪的叔叔,帕克在心里做了个鬼脸,真棒啊。
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
不久前,卢卡斯终于接受了帕克的建议,她冷冰冰地说:“好吧,好吧,我们这就阻止应变小组。不过,金凯德,如果你判断错误的话,恐怕只有上帝才能帮你了。”她随即命令应变小组重回岗位。随后几分钟,大家慌忙猜测掘墓者的去向。根据帕克的推理,掘墓者一定是在四点差几分在酒店留下子弹——所以说,掘墓者最多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抵达真正的目标地点。他不会指望在假日午后招到出租车,而特区的公共汽车晚点很严重;他只能步行到那里去。也就是说,他作案的目标就在方圆五个街区之内。
帕克和侦办小组成员巨细靡遗地查看乔治城的地图。
忽然,他看着时钟说:“今天剧院有没有下午场的演出?”
卢卡斯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有。我今天早上在《华盛顿邮报》上看到过。”
托比是个音乐迷,他指出梅森剧院距离四季酒店步行只须五分钟。
帕克立刻翻开一份《华盛顿邮报》,找到两点有一场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的演出,四点左右散场。观众摩肩接踵的剧院对掘墓者来说再理想不过了。他让卢卡斯打电话给贝克,请他调派所有人员迅速赶往那里。
“所有人都调过去吗?”
“所有人。”
金凯德,如果你判断错误的话,恐怕只有上帝才能帮你了……
然而他并没有料错。尽管如此,他还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虽然解救了很多人,却也牺牲了几条性命,而凶手又逃脱了。
帕克看向勒索信。写信的人已经身亡,但这封信却活得好好的,似乎正在对他窃笑。他突然生起一股冲动,很想抓起记号笔,刺向勒索信的心脏。
凯奇的电话再度响起,他过去接听,讲了几分钟——不知道是什么消息,从他的表情判断似乎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然后他挂断电话:“是一个心理学家,在乔治城大学教犯罪心理学,他说对枪手的名字有点心得。”
“你是说‘掘墓者’这个名字?”帕克问。
“对。他正在来这儿的路上。”
“太好了。”卢卡斯说。
凯奇问:“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卢卡斯踌躇了一阵,然后问帕克:“你有什么看法?不必局限在勒索信上。”
他说:“好,我想查一下他在剧院开枪的包厢是不是空的,如果是的话,那么不明身份者是不是事先包下整个包厢,以便掘墓者开枪射击?我还想调查一下,看他有没有使用信用卡。”
卢卡斯朝C.P.点点头。C.P.打开手机找贝克,向他提出上述问题。他等候片刻,然后听着对方的回答,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想得很是周到。”C.P.翻翻白眼。
“可惜的是,”帕克猜测,“他两周之前就买了票,而且付的是现金。”
“是三周之前,”探员C.P.嘟囔着,扬起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的确付的是现金。”
“该死!”帕克气得大骂。此路不通,只好另寻出路。之前林肯·莱姆在电话里发表他的看法时,帕克都记了下来,现在翻阅着。“我们需要几份地图,详细的地图,不是这种。”他点一点市区街道图,他们刚才就是用这份地图研究掘墓者从四季酒店离开后的去向。帕克接着说:“我想弄清楚信上的微量物质是从哪儿来的。这样可以缩小主谋生前住所的范围。”
卢卡斯对哈迪点头:“如果能缩小范围的话,就能请贝克的小组出动,也能调来特区警局的人马进行地毯式排查。出示那个主谋的照片,看有没有人见过他进出某间民房或公寓。”她递给托比一张验尸官在停尸间拍摄的主谋的照片,“托比,拿去复印一百张。”
“这就去。”
帕克看着莱姆列出的微量物质。花岗石、红土、砖灰、硫黄、灰烬……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呢?
先前送勒索信过来的年轻职员忽然在门口露了下头。帕克回想起此人名叫蒂莫西。
“卢卡斯探员。”
“什么事?”
“有两件事要向你汇报。第一件事和摩斯有关。”
加里·摩斯。帕克想起那份通报,记述了两名儿童险些被活活烧死的事。
“他被吓坏了,看见一个守门人,以为是杀手。”
卢卡斯皱起眉头:“其实是什么人?是我们的人吗?”
“对,我们调查过了,是保洁组的一个人。不过摩斯变得疑神疑鬼。他希望我们把他带出市区,他认为别的地方比较安全。”
“那怎么行?我们不能把他弄出市区,而且眼下他也不属于我们优先考虑的对象。”
“我只是向你汇报一下。”蒂莫西答道。
她四下看看,似乎想争辩。她对哈迪说:“你不介意过去陪陪他吧,探员?”
“我?”
“可以吗?”
哈迪露出不悦的神色。这等于是在他脸上再次轻轻甩了一巴掌。帕克回忆起当初掌管文件组时,最困难的并不是处理那些伪造得几可乱真的文件,而是应付下属们敏感的自尊心。
“大概可以吧。”哈迪说。
“谢谢。”卢卡斯对他报以微笑,然后对蒂莫西说,“另外一件事是什么事?”
“安全组长要我通知你,楼下来了一个人,没有预约。”
“那又怎样?”
“他说他知道地铁案枪手的一些底细。”
帕克回想起,每当发生重大刑事案,怪人就会全部出动,有的是来坦白自首,有的是想帮忙。总部的主要入口处附近均设有几间接待室,特别用来接待这种人。每次一有好心的市民到FBI来提供案件线索,就会被带进接待室,由专家对他们进行讯问,获取信息。
“他是干什么的?”卢卡斯问。
“自称是个记者,报道过一系列凶杀悬案,我们查过他的驾照和社会保险号码,没问题。没有针对他的拘捕令,因此还没有进行第二阶段的查证。”
“他说他知道掘墓者的什么底细?”
“他只说这个枪手以前做过案——在其他城市。”
“在其他城市?”C.P.问。
“他就是这么说的。”
卢卡斯看着帕克。帕克说:“我认为我们最好去跟他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