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之后,潘克说他要去办点事情,于是,里斯·雅尔丹把他送到了马勒洛斯区的马格纳电影公司。
“瓦尔,我们最好面对现实。”潘克走了之后,里斯·雅尔丹悲观地说,“早晚我们都要去那里。”
“为什么不现在就去?”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微笑着,因为刚才的雪利酒很好,鸡肉馅饼也不坏。何况她父亲说的有道理——他们必须习惯现在的新身份:他们刚刚一头栽进了无产者的行列。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沃尔特·斯佩思,他阴沉着脸离开了他们,脸色比平日要可怕得多。
里斯·雅尔丹驱车开上了圣莫尼卡大道,开始向西前进;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失神地考虑着沃尔特的问题。她必须做点儿什么,不能总是这样。
上次沃尔特·斯佩思拒绝了她提出的婚约,这很古怪——不仅古怪还有点儿凶狠一想想他和所罗门·斯佩思之间的争吵,还有他那当时的眼神。
“我们到了!……”里斯·雅尔丹故作轻松地说。
瓦莱莉·雅尔丹坐直了身子。他们到了拉萨拉的门口,这里和喧嚣的好莱坞大道,只相隔一个街区。
“车子停在哪里,这还是一个问题。”里斯·雅尔丹苦笑着说。
“是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附和着,“肯定会是个问题。”
里斯·雅尔丹终于在街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车位,停好了车子。他们钻出车子,对望了一眼,挺直腰板走进了公寓楼的大堂。
“你们肯定是雅尔丹先生和雅尔丹小姐吧。”一个小个子的金发女人说,一缕金发垂在她的一只眼睛上,“潘克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你们会来。我是米布斯·奥斯汀。”
“你好,米布斯小姐。”瓦莱莉·雅尔丹边说边环顾着大厅。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从头上摘下耳机,热心地从柜台上探出身子。
“别担心,我的宝贝,我在这儿还能管点儿事。不过,要留心法尼,她负责打扫你们的公寓,她喜欢偷懒。收音机有点儿问题——大概缺了什么零件,我已经跟经理说过了。雅尔丹先生,这里的条件绝对一流。”
“我想我们会喜欢这里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苦笑着说。
“哦,对了,你们的东西都送来了。”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又说道,“我亲自盯着,确保他们不碰坏任何东西。”
“东西?……”瓦莱莉·雅尔丹感到很诧异,“什么东西?哦,你是说我们的箱子。谢谢你,米布斯,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他们乘坐吱嘎作响的电梯,来到了三楼,又顺着走廊走向后楼——后面比前面便宜三十美元。
此时,米布斯·奥斯汀小姐正独自在大厅里纳闷:“箱子?什么箱子?……我说过箱子吗?”
里斯·雅尔丹缓慢地把钥匙插进了3C房间的锁孔,打开锁后,慢慢地推开了门,瓦莱莉先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喊道:“哦!……”
仿现代派的家具,杂色的厚地毯,挂在墙上的奇怪的照片——这里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搬运工从桑苏斯搬走的东西——就是那位神秘的埃勒里·奎因先生,在几个小时之前,亲自监督着搬走的东西。
里斯·雅尔丹惊讶地说:“我肯定自己产生幻觉了。”他把大衣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坐进了自己的皮椅子里面。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冲到了电话机旁边,激动地问:“米布斯!……是谁把我们的家具,送到了这里?我是说,怎么会……”
“难道不应该送到这里吗?那个人说……”
“米布斯!是谁说的?”
“搬运工。他们把车子开到这里,把东西都卸了下来。今天早上我们得到通知,让我们把房间里,属于酒店的家具都搬走了。”
“哦!……”瓦莱莉说,“那么,是谁通知你们这么做的?”
“怎么了?是住在4F的先生。他叫什么来着?……对,是斯佩思先生。哦!……雅尔丹小姐,斯佩思先生是不是……?”
“嗨!……”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出现在了门口。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放下了电话,回身发现,沃尔特·斯佩思先生正朝她咧着嘴笑,像个常常左右为难的骑墙派政客。
“沃尔特,你这个家伙。”瓦莱莉·雅尔丹抽泣着冲进了卧室,狠狠地摔上了门。
“这么说这是你干的?”里斯·雅尔丹问道。
“都在这儿了,”沃尔特·斯佩思粗声说道,“我是说,五间房子能装下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雅尔丹先生,这是仓库的收据,剩下的东西都在仓库里。”
“仓库的收据?”里斯·雅尔丹的声调很古怪。
“我把其他东西,都存在仓库里了。”
里斯·雅尔丹苦笑了一下,揉了揉脖子。
“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太离奇了,恐怕超出了我这个简单头脑的理解能力。”里斯·雅尔丹苦笑着说,“那位奎因先生,他到底是什么人?”
沃尔特·斯佩思摘掉了帽子,脱掉大衣扔在沙发上,然后坐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
“很凑巧,他为一个电影的剧本,来到了西海岸——他不仅仅是一位著名的侦探,还是一位作家。我在纽约认识的一个好朋友,让他来探望我。于是,我让他帮忙做中间人。他的表演不错,你觉得呢?”
“可是,沃尔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里斯·雅尔丹不慌不忙地问。
沃尔特·斯佩思皱起了眉头,盯着烟蒂。
“其实,我知道你们都很有骨气,不会接受金钱上的补偿。为了避免争执……”
里斯·雅尔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拉起了软百叶窗,打开了窗户。细雨已经停了,太阳正在慢慢地露出来。街道上传来喧杂的车流声,种种声音灌进了房间。
他立刻关上了窗户,转过身,有些不情愿地说:“沃尔特,你的行为很高尚。但是,我不能接受。瓦尔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的父亲,已经剥夺了你的继承权。”
“我从我袓父那里,继承了一点儿遗产,这已经足够了。”
里斯·雅尔丹哀伤地一笑。
“我已经把现金存进了银行,现在太晚了,今天取不出来了。不过,沃尔特,明天一早……”
“不,别这样。”沃尔特·斯佩思劝着他。
“沃尔特,你这样我很难办。”
他们无声地相互打量着,都不肯退让。
这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卧室里呜咽着说道:“你至少该进来安慰一下我,你这个笨蛋!……”
沃尔特傻笑着站了起来。
“我想,我应该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里斯·雅尔丹低声嘟囔着。
他拿起帽子,走出了房间。与此同时,沃尔特·斯佩思走进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卧室。
过了一阵子,电话响了起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冲进了客厅,—边整理着头发,一边拿起了电话听筒。瓦莱莉脸上的泪痕都不见了,沃尔特·斯佩思紧紧跟在她的后面,看上去比以往更加笨拙——尽管他以往的表现,已经够糟糕的了。
“喂?……先等一下。”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转头说,“是找你的,沃尔特。接线员想知道。你是不是待在这里。”
沃尔特·斯佩思接过电话说:“你好。”他看起来还是傻愣愣的,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逐渐严峻起来。
最后,他慌里慌张地说了一句:“好的,我马上就来。”就一把放下了电话。
“出什么麻烦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问。
沃尔特·斯佩思拿起了他的帽子和大衣。
“是我的父亲。”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语气立刻冷淡了下来。
“别去,沃尔特。”
“我必须去一趟,做个彻底了结。”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扑到了沃尔特·斯佩思的身上,拽着他的胳膊,恳切地说:“我求求你了,沃尔特!……”
沃尔特·斯佩思温柔地安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半个小时以后就回来,我们可以开车去维勒希尔巾的海滩吃晚餐。”
沃尔特·斯佩思毅然推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决绝地走出了公寓。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呆立了一会儿,原本已经被压抑下去的恐惧,这时候又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木然地拾起了沙发上的大衣,走到了门厅。不过,在把大衣挂在壁橱里的时候,她突然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她举起大衣,仔细地看了看。
这是沃尔特·斯佩思的大衣!沃尔特错拿了里斯·雅尔丹的大衣——因为两件都是褐色的驼绒大衣,掐腰的样式和大小都一样。她翻过大衣,有什么东西从一个口袋里,忽然掉了出来,砸在了她的脚上。是一把手枪,黑色的、亮闪闪的手枪。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她迅速地克服了最初的恐惧,俯身捡起了手枪,急急忙忙把它塞回到沃尔特·斯佩思的的大衣口袋里。
她很庆幸父亲没有在家——尽管这种忧虑毫无道理。随后,她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心惊肉跳地捧着它,就像捧着一只毒蝎子。她走进卧室,把手枪藏在了抽屉的最里面。
一把手枪!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被沃尔特·斯佩思的手枪吓坏了,瘫坐在床上,感觉膝盖酸软无力。沃尔特从来都没有手枪,他痛恨武器,就像他痛恨战争、贫穷和不公正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试图以此逃避思考。
十分钟之后,里斯·雅尔丹回来了。他叼着一只雪茄,似乎平静了许多。他大声地质问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沃尔特上哪儿去了?”
“他接到了他父亲的一个电话。”卧室传来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发闷的声音。
“哦,我该把帽子放在哪儿?”
“放在门厅的壁橱里,小傻瓜。”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强装笑容说,“还有,以后记得把衣服挂起来。我们现在得自力更生!……”
里斯·雅尔丹笑了起来。他把帽子放好,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东西。五点半时,他们的衣服都收拾好了,没有什么可干的了。
“不知道沃尔特现在在哪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忧虑地说。
“他才离开了半个小时!……”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咬着嘴唇。
“他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刚开口,便又打消了主意,“算了,我们去大厅里等他吧。”
“外面又下雨了。”里斯·雅尔丹瞥了一眼壁橱,“瓦尔,这可不是我的驼绒大衣。”
“沃尔特错穿了你的大衣。”
里斯·雅尔丹穿上了一件斜纹软呢短大衣,和女儿两个人一起下了楼。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看了一眼,接待台上方的钟,时间是五点三十五分,她焦虑地说道:“我觉得我最好,还是给他打个电话。”
“你怎么了,宝贝?……”里斯·雅尔丹在最近的一棵盆栽棕榈树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了一张报纸。不过,他发现自己的照片,就出现在了报纸的头版上,于是,他马上又放下了报纸。
“请接所罗门·斯佩思家。”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我记得是山顶区二四一一号。”
米布斯·奥斯汀插上了线头说:“山顶区二四一一号。沃尔特·斯佩思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眼睛很迷人,雅尔丹小姐,你觉得呢?……”
电话接通了,米布斯·奥斯汀拿起话筒说话。
“喂。是斯佩思先生?你是沃尔特·斯佩思先生,对吗?我想我能够听出你的声音,斯佩思先生,雅尔丹小姐找你……”她把电话递给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请接电话吧,雅尔丹小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抓起了电话听筒。
“沃尔特!……有什么麻烦吗?你说……”
在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听来,沃尔特·斯佩思的声音异常深沉,深沉得有点儿诡异。
“瓦尔,我现在没有时间。”沃尔特·斯佩思说,“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可怕的事情……”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我听着呢,沃尔特。”
“在拉萨拉等着我!……”沃尔特·斯佩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滑稽,“我会尽快赶过来的!……”他又压低了声音,“瓦尔,求求你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次电话,谁都不要说!……”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又低声说道:“没问题,沃尔特。”她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感觉异常响亮。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放下了电话听筒,慢慢地对她父亲说:“我们就坐在这里等吧!……”
六点三十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用嘶哑的声音说:“我受不了再这么等下去了。他不让我说——可是,他说他遇到了麻烦。”
“别紧张,宝贝……”里斯·雅尔丹试图安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但是,雅尔丹先生的声音也充满了不安。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低声说道:“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沃尔特是这么说的,可怕的事情……”
她的父亲关切地看着她。
“好吧,瓦尔。我们去看一看吧。”
里斯·雅尔丹开车朝山顶区进发,时速五十英里。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把头探出车窗,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当他们转上通往桑苏斯的小路时,立刻就知逬出大事了。
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都聚集在桑苏斯门口的人群,这时候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车灯——明晃晃的、硕大的、有政府机关派头的车子。此时天已经黑了。
“我跟你说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激动地说,“发生了……发生了……”
—个警员给他们开了门,负责夜间值班的瓦莱夫斯基,这时候却不见了踪彫,没有出现在岗亭附近。门里面站着很多警察。
“嘿,出了什么事,警宮?”里斯·雅尔丹问道,“我是里斯·雅尔丹。”
“哦,是你,等一下。”那位警员跟另一位警员嘀咕了几句,第二个人走进了岗亭,他们听到了瓦莱夫斯基在电话里的清脆声音。
然后,第二个警员走出来,打了一个手势。里斯·雅尔丹将车子挂上了一挡,把车子开进了大门。第二个警员跳上了车子外面的踏板,身体贴在车子上面。瓦莱莉不安地欠着身子,耳边的风声就像是鬼哭狼嚎。
在斯佩思家门口,他们遇到了三个人,都穿着便装。那三个人冷冷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人的个子比较高,长着鹰钩鼻子,他冷淡地说:“请进。”
在三个人的簇拥下,雅尔丹父女走进了所罗门·斯佩思家的房子。他们在半路上看到了维尼·摩恩,她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最下面的一级台阶上,愣愣地盯着自己的长腿,绉绉在她的肩膀上,吱喳乱叫着。
所罗门·斯佩思的书房里站满了人——摄影师、举着闪光灯的人、拿着皮尺的人、拿着瓶子和刷子的人、举着本子和铅笔的人……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蓝色烟雾。
沃尔特·斯佩思也在房间里。他坐在父亲的书桌后面,离得很远,旁边还站着一个卫兵。他脸色铁青,头上胡乱缠着绷带。如果不是左边太阳穴处,渗出的斑斑血迹,那个绷带的样子还挺俏皮。
“沃尔特!……”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想要冲到他的身边,但是高个子、鹰钩鼻的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瓦莱莉停下了脚步,她突然变得非常镇定。
一切都在眼前——蓝色的烟雾,绷带上殷红的鲜血。沃尔特·斯佩思瞧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左右地摇动着他的头——动作看上去很明显。摇头,这是一个暗号,还是一个警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把身子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你就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高个子突然发问。
“是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回答道,“当然是我。”这个问题多么愚蠢啊。
“我是格鲁克警官,是刑事分局的。”
“你好。”此时此刻,这种问候也够愚蠢的。可是,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居然这么说了,因为她的大脑,已经管不了她的嘴了。
“你是来找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
“警官。”里斯·雅尔丹发话了,高个子皱起了眉头。
“是的。”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毫不掩饰地说,“我当然是来找沃尔特的。这有什么不对吗?……我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我们去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的卧室里找过,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他。所以,我们认为:他可能到他父亲这里来了,于是我们就过来了……”
“我明白了。”格鲁克警官机警的眼睛看着别处。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觉得:沃尔特·斯佩思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似乎在表示赞同。
所有的事情都太古怪了,所有的事情!……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必须保持清醒,不然很可能会露馅儿。格鲁克——多么可笑的名字。她必须先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斯·雅尔丹说道:“没错,警官。你的问题,我的女儿已经回答了,现在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
“好吧。”高个子警察很不情愿地说,“重案组可不会为了,区区一件盗窃案子赶来的。”
他稳稳地站着,打了一个手势,一个很简单的命令手势——似乎其他人看到了这个手势之后,都会立刻俯首帖耳地去执行他的命令。
聚集在壁炉旁边的一群人,突然散了开来。墙角的地板上,坐着—个死去的男人,他的一条腿扭在身子下面。原本干干净净的浅灰色华达昵长袍上,这时显出一道伤痕——那是血红色的丑陋的刀伤。他坐在角落里,显得瘦小了一拳,似乎是一个被人冷不丁,扇了一记耳光的、胖胖的小男孩儿。他面容僵硬,脸上带着一份惊诧。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大叫了一声,扭过身去,急忙用父亲的大衣挡住了眼睛。
一个耳朵上夹着香烟的记者,举着桌子上的电话机,正大声地喊着:“本尼!看在上帝的分上,我能不能再改一下稿子?……本尼!……听着。绝对是轰动性的新闻……不对,你这个笨蛋,是真正的轰动性故事!……所罗门·斯佩思刚刚被谋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