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只精灵在和你说什么?”
飞过了无垠之河,阿拉贝拉将路尔放在草地上,不爽地问。
龙对自己的所属物都有着强烈的控制欲,她不喜欢那只小精灵挨着她仆人说一些她不知道的悄悄话。
路尔敷衍道:“没什么。”
他才不会将刚才丽塔的话复述一遍,这样岂不是会显得他很胆小?
这个回答成功挑起阿拉贝拉的怒火,她的仆人这是什么态度?!强大如她这样的红龙,也是有很多人追随的。服侍尊贵的红龙是她的仆人的荣幸,她的仆人从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就一直让她很不爽!
阿拉贝拉很生气:“你是在责怪我又将你掳回来吗?”
话题是怎么转到这上面的?
路尔一脸懵,愣愣地实话实说:“没有人会喜欢这样被迫被抓走……”
话还没说完,阿拉贝拉就朝着天空飞去,留给在原地的路尔一个利落的背影。
飞、飞走了?
阿拉贝拉回到龙穴,发泄似地在她的宝贝金币堆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将脑袋恹恹地放在金币堆上。
她的仆人,真是不识趣,她要将他一个人扔在无人之森待一天!让他瞧瞧,没有了她的庇护,无人之森是有多么危险可怕,让他知道无人之森为什么叫做无人之森,让他反思一下,追随一条强大的龙,是多么幸运!
阿拉贝拉自己生完气后,瘫倒在金币堆上睡了一觉。
然后被饿醒了。
没有了仆人做饭,也没有仆人叫她吃饭,阿拉贝拉看着金光闪闪却没有半点人气的洞穴,恶狠狠地想,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来到了林地,吃了几个苹果树上的苹果充充饥。
苹果虽然好吃,但还想吃点别的。
她从溪流里拍了一条鱼,用尾巴卷着就送进嘴里。没有经过处理的鲜活的生鱼,腥腥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生肉了,一点也不好吃。
月亮已经悄悄藏在了云层后面。
被月光映射的溪流,里面肥硕的鱼群根本无所遁形。
这里的鱼那么好抓,可这么简单,她的仆人还需要她来帮忙抓鱼,又弱又没用。阿拉贝拉叹了口气,算了,她还是去看看吧,这么弱的仆人怎么能从危险重重的无人之森里生存下来呢?
阿拉贝拉飞到了今天将路尔扔下的地方,那里已经不见了路尔的身影。
这个仆人真是爱乱跑,明明她将他放在了比较安全的地方。
靠近划分领地的无垠之河的这片区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虽然位于无人之森的中央,但是旁边住着一群喜欢管闲事的精灵,又位于龙之领地的边缘,很少会有凶猛的灵兽野兽。
阿拉贝拉的领地里,一般是没有灵兽和野兽的,生物们都害怕她的气息。但还有不一般的情况存在,就是穷凶恶极,试图和龙争抢领地的猛兽。
阿拉贝拉顺着她仆人的气息朝龙之领地的更深处寻去。
无垠之河以南的森林,树木都比较高大,不像北边精灵族居住的地方那么繁密,这里有足够的空间允许巨龙通过。
阿拉贝拉没有用龙翼飞,而是顺着气息走在森林里。
走了一会儿,阿拉贝拉突然停下,这里有一些血迹。
她低头嗅了嗅,是她仆人的味道,还有一丝……不妙的气息。
阿拉贝拉加快速度,寻着气息的方向赶了过去,但愿他的仆人没有出事。
她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程,突然感受到远处传来的剧烈的魔法波动,她果断朝着那边走去。
听到由远及近的厚重的脚步声,打斗双方都暂时停了下来,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哦不,应该说是单独一方的打斗。
阿拉贝拉赶来时,就看见她的仆人正血迹斑斑地虚弱地靠着树干,只凭一个魔法保护罩强撑着,完全没有还手之力,魔法保护罩上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痕。而打斗的另一方,是比她的仆人实力,绝对强大的,她的老熟人。
一条有着九个脑袋的黑蛇看见是阿拉贝拉,阴恻恻地笑道:“哟,这不是我的老熟人吗?”
路尔虚虚地睁着眼睛,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阿拉贝拉可没有一点寒暄的心思,她的仆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阿拉贝拉直接朝着契布曼的九个脑袋吐出一口龙息,契布曼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用那条粗壮的黑色尾巴挡住了阿拉贝拉的进击。
他幽幽笑着:“老熟人,我和当年可不一样了。”
契布曼的全身都透着阴冷的光泽,身躯也比以前更加粗壮强大。
阿拉贝拉放弃魔法,朝着契布曼扑上去,将龙爪狠狠地刺向契布曼的身体,还不忘吩咐路尔:“撤掉你的魔法罩。”
路尔第一次见红龙贴身搏斗,她似乎永远都游刃有余,什么都不怕一样。路尔已经无心分神想这头龙明明是丢下他的罪魁祸首,他对红龙的话有着莫名的信服,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操作手心上的魔法珠,撤掉保护层。
魔法罩刚一消失,阿拉贝拉就像往常一样卷住路尔的腰肢,她没有继续和契布曼做纠缠,遽然飞向空中,嘴里还忍不住嘲讽:“小泥鳅,你就慢慢在地上爬吧。”
契布曼狠狠啐了一口,目光森冷。
阿拉贝拉带路尔回到了龙穴。
本来就奄奄一息的路尔,被红龙的一顿操作,气息更微弱了。
他弱弱地说:“慢、慢点……”
已经够温柔的阿拉贝拉:“……”
什么啊!她动作已经够轻了!她就从来没照顾过人,这个仆人真是不识好歹。
阿拉贝拉的脑袋凑近了地上的路尔,仔细观察他的伤势。
路尔半睁着眼,看见眼前的龙脑袋,还以为阿拉贝拉要像之前一样,舔舐他的伤口,用龙涎帮他恢复。
谁知,等来了一句:“你身上好多血啊,好腥啊,我现在不吃生肉了。”
路尔气得两眼一闭,气息更微弱了。
他的耳边传来一阵龙的叹息:“唉,你还真是好运。”
路尔闭着眼,心想:我都成这样了,算什么好运!
“张嘴。”
路尔闻言下意识张嘴,随即在心里唾弃自己,他都对阿拉贝拉的命令形成自然反应了!
阿拉贝拉将苹果放到路尔张开的嘴上,看见路尔扭曲的表情,忍不住提醒:“你敢将苹果吐出来,我就将你整个人吞进去。”
路尔生气地小口小口啃着苹果,这也不怕把他噎死吗?!都什么情况了,还让他吃苹果?他又不是那条视苹果如命的龙!
路尔在愤愤中吃完那颗苹果,他奇异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像是有无尽的暖意包裹着他的全身。刚才光顾着不满,竟然没有察觉身体的细微变化。
阿拉贝拉见她的仆人恢复了大半精力,卷住他,带着他朝洞外走去,嫌弃道:“浑身是血,脏死了。”
阿拉贝拉将路尔放进了湖泊里,不过与之前不同,这次是将路尔放在了湖泊的中央。
路尔之前的伤都可以看见骨头,因为苹果的缘故,恢复了不少,但身上还是布满了伤势,他被迫泡在冷冷的湖水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拉贝拉正泡在他的旁边守着他,没有人说话,寂静的气氛中,尴尬在慢慢增加,还是两个白天还在冷战的人。
路尔忍不住开口打破尴尬,但又有些别扭:“你、你怎么回来了?”
银白色的清冷月光,撒在湖面上,似乎在一点一点转暖。
阿拉贝拉无视路尔的话,问出自己在意的事情:“你怎么会碰上那条蛇?”
路尔解释了一下今天的经过:“我一直朝着森林里走去,以为能走回来……但是找不到方向了,莫名就遇见了那条蛇。我的魔法空间里有我父王母后给我准备的防身工具,我都打不过那条蛇。”
他偷偷看了看旁边的红龙,忍不住加了一句,为自己辩驳:“不是我弱!明明、明明你刚才也打不过。”然后才继续说,“我逃了一路,始终都会被他轻易追上,最后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只剩下一个不会魔法也能打开的防护罩,只能待在那里任由那条蛇进攻了。”
阿拉贝拉罕见地耐心听路尔说完,才开始反对:“我打不过他???是因为你在旁边,都快要死了,怕不小心波及到你而已。不然我能加强我的攻势,打败那条小泥鳅还是轻轻松松的!你没看见我的爪子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吗!我的龙爪是最锋利的!”
路尔听着听着忍不住笑出来,他很久没有听见红龙絮絮叨叨一大段话,就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强大。
阿拉贝拉问:“你笑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过朦胧,让龙晃了眼睛,这个人类,笑起来还有点好看。
路尔转移话题,刚才感觉变暖不是他的错觉和心理暗示,而是切切实实的,这片冰冷的湖泊,在月色下,开始慢慢发出橘红色的暖光,他惊呼:“这是什么?!”
阿拉贝拉支支吾吾,不太想说:“就是湖水变暖了呗。”想起了什么,她的情绪又开始高涨,“你知道你刚才吃的是什么苹果吗?!你刚才表情还敢那么嫌弃!是那天摘下的十二颗苹果之一,很珍贵很珍贵的,我现在才舍得吃了一个,你已经吃了两个了!”
路尔知道,红龙说珍贵,那必然是比普通的珍贵还要珍贵。
他的情绪翻涌,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红龙女士,我们和好吧。”
阿拉贝拉提到苹果时的激动情绪顿住,过了很久,才轻轻说:“嗯。”
得到了红龙的回应,路尔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补充了一句:“不要蛮抢东西,要尊重他人意愿。”
阿拉贝拉瞬间冷笑:“呵,你是在劝我放你回去是吗?”
路尔哽住,他曾经有过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并没有。
路尔从小就在王室长大,接触过很多贵族子弟,也去过王城体察民情,接触过很多平民百姓。但是,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对他持着或许崇拜或许巴结的心态,每个人都自动把他放在高位之上,对他也是永远客气尊敬又疏离。除了西泽和林顿两位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路尔在众人面前,虽然表现得自信优秀,但是他内心里一直都很孤独,没有人愿意真心和他做朋友,而不是因为什么王子的身份。
他其实从最开始对红龙强行把他掳来的怨念中慢慢走了出来,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也是喜欢和红龙在一块相处的。他这次生气是因为,红龙出现在宴会厅时,想要对他的父母朋友下手来逼迫他就范,他很讨厌这种不平等带来的威胁。
但如今,他有了新的想法,他隐隐约约感觉眼前这头无所不能的强大的龙,也是害怕孤独的。
路尔认真问:“红龙女士,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阿拉贝拉一愣,内心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她用习惯的冷嘲热讽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别扭情绪:“你可是我的仆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路尔鼓起勇气,耳尖微红,朝着红龙伸出一只手:“我叫路尔·霍尔顿。”
阿拉贝拉沉默了很久,那只手都没有收回去,她用尾巴尖轻轻刮了一下路尔的掌心,脸色有些红,不过路尔从龙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她尽量保持镇定地说:“我叫阿拉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