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杀手再一次袭击了我们。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去上班,可是我仍然去了。其实我完全可以像在自动化界面公司时那样没有必要露面。我可能会这样做。或许我应该这样做,在已经不太多的时间里尽可能跟简厮守在一起。但是我每天早晨照旧上好钟表,照例去市政厅上班。
星期四,那个杀手又回到了以前的犯罪现场。
这一次他没有穿那身小丑服装,所以我没有认出他来。当时我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桌旁,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那里从昨天起就开始出现一些粉红色的石头,上面长着花草树木。我在心里成千上万遍地想着,假如简有一天真的看不见我了,我该怎么办。正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了。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走过了大堂,向前台走去,他的举止中有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但是我并没有往心里去。
突然空气变得凝重起来。我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战。
我警觉地站起身,我突然开始注意刚走出电梯的那个人。
他走路的姿势太眼熟了。是小丑。他又回来了。
他从后面摔倒了我。
我被他扼住了喉咙,眨眼间我看见了金属小刀在我眼前一晃,我还没有来得及清醒地意识到该怎样做和为什么要做时,直觉已经迫使我飞快地闪到了一旁,同时突然跳了起来,不仅杀手的刀子没有碰到我,而且他还被我撂倒在地上。他含混不清地哼哼着,用手砸着地板,指我喉咙的那只手早已松开了。我翻身站起身来,从办公桌上抄起了一把剪刀。
他还跟以前一样疯狂。当他冲我咧嘴一笑,向我挥舞着刀子时,我感到他的面孔似乎分裂成了好几块,“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你这狗娘养的。我在大街上看见你了。”
我靠在办公桌上,跟他隔桌相望。我实在不喜欢他看人时的样子。他是个秃子,人过中年,天生长着一只小丑式的鼻子。
他的游移不定的性格中流露出某种混乱的东西,当他脸上化了装的时候神智会显得更加正常一些。
“我希望你别过来,”他说,“你不能过来。”他站在地板上的一片低矮的蓝色灌木丛中,他的双脚弄乱了树叶,并不断地碰落在地板上。
他能够碰到这些幻境中的东西。
他突然一跃而起,扑向办公桌另一侧,用刀锋向我腹部扎了过来。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没有刺中我,不过很快便调整了一下姿势。我乘机躲到一旁,用剪刀向他捅去。我划破了他的脸,并在他脸上戳了一个洞。他疼痛难忍,愤怒得破口大骂起来,原来已经扭曲的面部变得更加不堪入目。我拔出剪刀,向下挪动了一些,对准胸口的中心部位刺了进去。我能感到刀尖碰在胸骨上的感觉,随后便有一股暖流从胸腔里喷涌而出,沾满了我的双手。我拔出剪刀,又向他的腹部扎去。
我抽身站了起来。
他不再尖叫,只是发不出声音地抽泣着,身体抽搐了一下,从办公桌边翻倒在地板上。市政厅地板上和刚刚出现的桔黄色草坪上洒满了鲜血。他因为失血过多而面如纸灰,好像已经没有了生气。
我祈祷上帝,让他快点儿死掉。
整个事件就在所有的同事以及柜台前两个办事人员眼皮底下发生着,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们。在我们周围,计划部的日常工作像往日那样有序地进行着。
一位打算复印文件的秘书踩到了一滩鲜血,她既没有看到它,也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杀手看着我,眼睛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你……”他刚要开始说,声音便减弱下去了。他突然站起来,走过另一张办公桌——他穿越了墙壁。
我傻眼了。我能看见办公桌后面的墙壁,但是我突然看到墙后面也长着草坪,从我脚下一直延伸到远方。我扑向前去,试图追上他,但是尽管我能看见杀手离开的路径,等我跑到那里时却什么也没有了。我并没有置身于草坪之中,“咯”地一声,我碰到了坚硬的水泥石灰墙面,脑袋碰得很疼。
我踉踉跄跄地回到办公桌前,透过透明的墙壁,注视着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泣不成声的杀手一瘸一拐地走在倾斜的小路上,穿过橘黄色的草坪,渐渐消失在紫色的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