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菲利普一个人出去,直到天快亮时才回来,但第二天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状态。我们几个则整晚呆在我的公寓里,早上起来大家去外面吃早饭。这几个月里,我很少回家,也从来不再买食物,所以家里一点儿吃的都没有。这次照例还是由菲利普来做主,“好了。”他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昨夜的失落感,“我们有3种选择,吃快餐,去咖啡屋。”他停了一下又说,“或者去弄新车。”
巴斯不解地问:“新车?”
菲利普笑笑说:“我们的车都有点儿破了,该换新的了。我自己想有一辆梅塞德斯。”
“你什么意思?”唐问,“我们是去偷车吗?”
“我有个计划。”菲利普说,“吃过早饭我告诉你们。”他看了看大家又问,“我们是去寄居蟹还是去国际烧饼店?”
他确实有个计划,一个很好的计划。
我们去国际烧饼店吃早餐,随便抓过两张桌子,推到餐厅的最后面拼到一起,然后就开始讲他的计划。这个计划绝对可行,别简单,而且或许只有我们才能做成。
吃完早饭,我们就去看汽车。汽车专卖店还都没开门,但这丝毫不妨碍我们从窗户里看。我们去了希里托斯汽车广场,那是希里托斯市专门划出来用于汽车交易的一个地方。我们一个一个展厅地看,玛兹达、吉普车、波舍、庞蒂亚克、梅塞德斯、尼桑、大众汽车、雪佛莱、林肯和卡迪拉克。当我们看完卡迪拉克的时候,已经过了10点了,展厅开始了营业。
“我们是乘3辆车来的;今天我们要再选3牺回去。”菲利普说,“你们决定自己要什么了吗?我还是要梅塞德斯,我喜欢那辆淡蓝色的。”
我们最后决定要一辆梅塞德斯,一辆红色吉普车和一辆黑色的280Z,我们两个两个地去。菲利普和我去弄梅塞德斯,比尔和唐弄吉普车,约翰和史蒂夫弄280Z,其他人则开旧车先回去。
“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啊?”朱尼亚抱怨道。
“下一次吧!”菲利普许诺说。
我们就分头去行动了。我跟着菲利普去了梅塞德斯汽车交易处,售货员们很是厉害,顾客一踏进门,他们就猛扑过去,但我们没有这样的麻烦。事实上,菲利普还得到办公室去找售货员,那是个很激退的人,浑身满是油污,却穿了一身极不相称的昂贵的套装,带了一颗硕大的廉价戒指。他介绍说他叫克里斯,热情地抓住我俩的胳膊不住摇动,问我们喜欢哪种车。菲利普指着那辆我们早看好的蓝色车说:“那边的那辆。”
克里斯看了看,然后把他的工作裤,褪色的T恤衫和风衣紧紧收了回来,很夸张地说:“那是我们的最新款。你们想要什么价位的呢?”
菲利普听了随即转身要走,“我是来买车的,不是要来惹人讨厌。”说着向我使个眼色,“走,我们去看看波舍。”
“对……对不起。”那个售货员说着,脸上那虚伪的笑容极不自然地抖动着。
“我本来拿不准买哪个,是你把我推到波舍那边,谢谢,你帮助我下了决心。”
“等等!”那人喊道。
“什么事?”菲利普冷冷地看着他。
“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知道你喜欢梅塞德斯一奔驰。我会给你一个很满意的价格的。”
菲利普假装想了想说,“那好吧,让我们试一下那辆蓝色的车。”
“好吧!先生,我去拿钥匙。”
克里斯跑进办公室去了,菲利普和我对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我们走进去上了汽车,菲利普在驾驶座上,那个售货员挨着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坐在后排。我和菲利普都系了安全带,那人却没有,显然需要留有活动空间以便进行游说。他半转过身子向菲利普说:“空调是很标准的。收录机也一样。”
菲利普启动了车子。
“出去。”那人指着门前说,“我们围着街区转一圈。”
菲利普按着他的指示做了,他仍然在滔滔不绝地介绍车子的性能。
我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向左拐。”那个售货员说,在菲利普转向时,他一只手紧紧抓着防滑杆,“注意看它如何转弯。”
菲利普猛地一踩刹车。
克里斯随即向一旁滑去,差点就摔出了座位,头重重地磕了一下。
“好刹车。”菲利普说。
售货员颤抖着坐回座位上,努力调整自己的姿势,“你不应该这么——”
“下车。”菲利普说。
“什么?”
“我带着枪,你快滚下去,否则我在你肚子上打一个洞。”菲利普说着,将一只手伸进风衣口袋拿起枪,枪口朝外。
“别打我。”那人乞求道,他那油腔滑调的口气早没了踪迹,就像一个吓坏了的孩子。他摸着门锁时几乎都哭了,“我走……把车拿去……你们怎么干都行……只是别打我……”他终于把门打开了,跌跌撞撞地下了车,把门关上。
菲利普开动了车。
他加速向高速路驶去,一边笑着说:“好一个笨蛋!”
我掉过头去,看到那人从人行道上疯狂地跑了回去,“你说他会记住我们吗?”
我回过头来,在后镜里看到菲利普那炯炯的目光。
“对不起。”我说,“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我们是第一个驾驶新车回到预先约定的地点——比尔家的。其他人都在外面门廊里等候,看到我们,他们跑过草坪来欣赏这辆梅塞得斯。
15分钟后,约翰和史蒂夫驾着280Z回来了,然后是比和唐带着新吉普车停了下来。
巴斯看看新车,又看看旧车,高兴地摇摇头说:“真他妈像一个车队了。”
唐拍着吉普车车罩说:“我们的生活水平在一天天地提高呢!”
菲利普回屋拿了一瓶啤酒出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他站在朱尼亚旁边,眼睛盯着新车,摇摇头说:“知道吧!这么好的车浪费掉可是一件丢人的事,我们要用它们干点儿什么。”
“比如说?”比问。
“去兜风。”约翰说。
“我想干一些更适合的,适合恐怖主义者的恐怖分子干的。”
“什么呢?”比又问。
“比如说去抢银行。”
大家都沉默了。
“银行?”詹姆斯有点紧张地重复道。
“是的,自动取款机,基本上一样。”
没有人吭声。
“你们怎么了?都成老太太了?我们刚刚偷了几十万美元的车,还怕从一个取款机里抢一点儿钱吗?”
“抢劫银行?”詹姆斯说。
“你觉得我们干不了,是吗?”
“我们干得了。”我说,“我们杀了人都没被抓着。我们搞过破坏,偷过东西,还洗劫了罗德奥德利福。我敢肯定我们能劫了银行取款机。”
“说得对。”詹姆斯承认。
“他说得对。”史蒂夫也说。
朱尼亚激动得高声喊道:“我们干吧!”
“我们干吧。”菲利普同意了。
我们先去了五金店,拿了大锤和铁撬出来,从没人看管的保育设备部这边出去。我们先在奥兰治县转悠,选择营业地不在人口密集区,并且将自动取款机置于树下等隐蔽地点的银行。
我们听从菲利普的指挥,径直走到机器前,将站在那里的人一把推开,然后将金属抽屉砸开。这时,报警器响起来,人们开始奔跑,但我们继续砸直到整个表面都被弄掉,然后把里面的钱拿出来,留下名片后从容地回到车里。
我们第一天就抢了6家银行。
第二天10家。
我们抢了大概有4万美圆。
我们将它分开,存入自己在银行的账户里。
抢劫银行取款机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是大新闻。我们开始不断地在报纸上读到我们自己,并在电视里看到我们的业绩所引起的后续故事。有一些人看到我们的犯罪行为,亲眼目睹了我们的所作所为,但却什么也不记得。有些人想起来说看到一伙人,但说不出具体的征。还有一些纯粹是撒谎,通常都是些很男人味的中年男子,他们总是千篇一律地说看到身穿黑衣的疯狂的匪徒。
“哼!”菲利普将饼子仍在电视机上,嘲笑道,“该死的家伙!”
几天后我们更加不担心了,因为在电视上看到警察抓住两个正在抢劫的疯狂的匪徒。那两个人显得很是粗暴,一看就不是合法的公民,如果不了解的话,我也会相信他们是有罪的。
我想起了好莱坞的弗雷德里克,想起了被他们“抓住”的那些“罪犯”。
“我想他们需要替罪羊。”詹姆斯静静地说。
“操他们!”菲利普说:“我们再抢几个取款机来证明他们的清白。”
“这些天,那些录像机成天都在捕捉我们的形象。”唐说,“我们怎么办呢?”
“他们已经有我们的照片了,只是没有人记得我们长什么样,别怕!”
第二天,我们有抢了3家,都在隆比奇市,当天晚上在电视里就播了出来,我们都录了下来以观结果。抢劫银行取款机并非最大的新闻——最大的是正放映有关绑匪的一部电影的威斯武德剧院外的枪击,但它紧跟其后,位居第二,一个很沮丧的警方发言人说,昨天因涉嫌此案而被捕的犯罪嫌疑人今天已经释放了。
菲利普瞥了瞥嘴说:“一群笨蛋!”
“可我们还是没有取得声望。”我说,“我们只能不断地犯罪,却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
“也许警方只是不在新闻里透漏我们的姓名而已。”巴斯说“也许他们不想让公众知道我们。”
“也许吧!”我说。
詹姆斯正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里面警察包围了在开普敦搜查毒品时发现的嫌疑分子。他抬起头来,指着电视说:“知道吗?我们可以解决掉这个问题。”
菲利普转过脸去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我们甚至可以在警察还没走的情况下去那个地方,走进去,搜了毒品和武器,再走出来。”
“我们不是超人,笨蛋!我们都是恐怖主义者。虽然我们不会被人记住,不会给人留下印象,但人家并非看不到我们。”
“你这是怎么了?”我问菲利普,“这只不过是个建议嘛!”
他转过来看着我,我们的目光在刹那间相遇了。我感觉到他非常希望我能够理解他为什么生气,他为什么感到困扰,但我却全然不知,他只好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我感到像丢失了什么似的,“你怎么样?”我问他。
他点点头,突然间显得很累,身心俱乏的样子,“明天见,伙计们。我要去睡了。”他疲惫地说。
大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走过门厅去卧室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汤姆问。
我耸耸肩说:“我不知道。”
约翰很有深意地看了看大家说:“你们觉得他像不像……?”
他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翻了翻眼睛,不说了。
朱尼亚极不满意地看着他说:“闭上你的臭嘴。”
我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喝。我感觉脸上发热,就站在开着的冰箱门前,让冷空气扑过来。
史蒂夫也走进来说:“给我也拿一瓶。”
我随手拿了一瓶给他。
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扭动着瓶子,似乎下不了决心的样子,“你看,”他最后终于说话了,“我知道你怎么想,但我觉得你得改变一下你的想法。”
我越过冰箱门不解地看着他:“什么看法呀?”
“关于强奸的事。”他说着举起了手以防我反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应该为我们想一想,我们都好长时间没有和人发生性关系了。并不是说以前就有很多,反正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停了一下,又说,“我只是说……你别切断我们推一的机会。你和菲利普比较亲近,他听你的。现在,就因为你不喜欢,他都不允许我们去干。”我叹了口气,我现在真的不能同意这件事,“我不是不喜欢性交,是不喜欢强奸。”
“好吧,你可以不去做。甚至不必知道我们去做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什么都不必管……但你不能让我们也都和你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有些女人还喜欢被强好呢,知道吧。有些胖女孩,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一个人不能做爱,如果我们给她,她会喜欢的。”
“那你问问她是不是愿意,要是她同意的话,那没问题。”
“可她不会同意的,这世界上的其他人,他们都不像我们这么不受约束。他们没有很多自由,他们只能说自己应该说的话,而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像那个胖女孩?她可能非常渴望被像我们这样一群健壮的年轻小伙子实施强好呢!”他咧了咧嘴,试图露出胜利的微笑,但看起来却很痛苦和令人同情。
我看了看史蒂夫,觉得他很可怜。他对自己讲的话和提出的观点是认真的。对他来说,菲利普关于我们的存在和生活目的的复杂的理论只不过是他自己的行为和欲望的借口而已。他的思想,他的世界和世界观都是那么狭小。
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什么目标;也许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原因;也许他们是对的,我们应该干任何想干的事情,就因为我们有能力这样干;也许我们不应该限制自己的行为,不要给它强加人为的界限。
史蒂夫还在那里烦躁地摆弄啤酒瓶,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回答。他确实认定是我的反对使他得不到性关系。我看着他,我们之间有不同,很大的不同。我们都被忽视,我们在很多方面都很像——也许是几乎所有的方面——但我们认同的价值体系却截然不同。
但另一方面,我却是一个杀人犯,一个强盗,一个恐怖分子。
我有资格谈论道德吗?我有资格告诉别人他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吗?想到这里,我关上冰箱门,对史蒂夫说:“去吧!随你的便吧!”
他惊奇地瞪着我说:“什么?你是认真的吗?”
“你想强奸谁就强奸谁吧,这不关我的事。”
他咧开嘴笑了,一只手拍着我的肩膀说:“你是英雄,是男子汉,”
我懒懒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
我们肩并肩地走回了卧室。
第二天,我们都一早就醒了,胡乱吃了点我东西,就到街上去闲逛,还赶上了一场中午的科幻片。看完电影出来,菲利普又恢复了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副太阳镜戴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说:“走,到我家去!”
我们顿时都哑了。
他的家。
菲利普的家。
我敢说其他人也像我一样惊奇。几个月以来,我们陆续地去了每个人的家里,就是没有去过菲利普家。当然是有理由的,很合情合理的理由。但我总觉得是菲利普故意将房间布置得不方便我们去,他有一些奇怪的原因不希望我们知道他住在哪里,我肯定其他人一定也这样想。
菲利普调皮地卷着我说:“不好吗?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可以去你家。”
“不。”我赶忙说,“你家很好。”
他格格地笑了,好像很喜欢我吃惊的样子,“我想也是的。”
我们跟着他去了他住的地方。
我说不清楚我想象中他的家是什么样子,但绝不是他所住的这所毫无生气的房子。它位于阿纳海姆一个非常普通的住宅区,周围是一排排完全相同的房子。菲利普驶进停车道,停了下来,我跟着驶了进去,其他人则将车停在街上。
我太失望了。经过这么多的等待和猜测,我希望看到的不是这些,也不止是这些。是比这更好的东西,是确实值得保密的东西。
但也许这正是他要保密的原因。
菲利普下了车,也不等我们就径直大步走上门前的台阶,开了大门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了上去。
屋子里面和外面一样地令人失望,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宽大而单调的卧室里摆着几件沉闷的家具;一张极普通的木茶几上放着闹钟和台灯;一张无法描述的长沙发、一个长长的没有装修的咖啡桌、还有一台电视机蹲在木头柜子里。墙上挂着一张油画,画上是一个小男孩手拿钓鱼林走在乡间的路上,身旁跟着一条可爱的小狗,整张画放在标准的相框里,非常合适。除此之外,屋里再没有别的装饰。整个家显得杂乱无章,就像是我祖母的老屋。我没说话,尽量不让自己的感觉显在脸上,但心里却一阵阵的空虚,还伴随着一点儿油然而生的优越感。我觉得菲利普的品位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更开放、更新潮、更年轻,也更豪华。怎么样也不该是这样一个有几件旧家具的庸俗的可笑的老太太的屋子。
“我要去方便一下。”菲利普说着向里面走去,我点点头,这时,其他人也都一个一个地走了进来。他们也都保持沉默,只有巴斯不住地赞叹他有多么喜欢这个地方,而詹姆斯则在那里翻眼睛。
菲利普出来了,他说:“我有点儿事,你们随便坐,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冰箱里有吃的和饮料。”接着就又从门廊里消失了。
朱尼亚、汤姆和比进了厨房,约翰打开了电视,我就坐在沙发上。
在我旁边的地板上,有一堆放得很整齐的写满了字的活页纸半隐在茶几的下面,最上面的那页像是论文或报告的草稿。
我弯下腰,捡起那页纸,看了一下上面修改和划掉的部分,只见上面写着:“我们是幸运的,我们被认为是可随意处置,无足轻重的。我们有自由去做其他更重大的事情。”
这是菲利普第一天在丹尼斯所讲的话,正是他那天脱口而出的那些激动人心的话。
原来他都事先写好了记在脑子里。
我又随手捡起一沓来迅速地浏览了一下:“我们是一类人,我们已经在相同的路上生活了很久”……“强奸是一件合法的武器”……“就是这些地方使我们成为今天的样子,这就是我们要打击的地方。”
几乎他对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曾经提出每一个观点、所描述过的每一个主意、所解释过的每一个原理都在那堆纸里。他都是经过酝酿才写了下来。
朱尼亚、汤姆和比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拿着可乐,“没有啤酒,”他说,“只好有什么拿什么。”
我私下里很小心地将这些纸放回了原处。一股冷意袭来,心里空空的。我仍然很尊敬菲利普,仍然认为他是我们当中惟—一个有远见、有思想、有毅力并有勇气将自己的想法变为现实的人,但面对这些事先想好了的演讲词和这间老太太屋,我心里真有点儿同情和难过,我不能不感到悲伤。
几分钟后,菲利普提着两个大旅行箱从过道里出来了,“好了,”他说,“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走?”我问,“去哪儿?”
“哪儿都行。我在这个破地方住够了,该搬家了。”
我看了一下詹姆斯、史蒂夫及其他人。他们都和我一样惊奇,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我又转过去问菲利普:“你想搬家?想住新房?”
“主意不错,但我不是,我是想去旅游。”
“旅游?”
“我觉得我们需要出去旅游一下。”
“为什么?”
“最近我们有点儿太惹眼了。我想我们需要喘口气,避避风头。我们开始引人注意了。”
“这不正是我们所要的吗?”
“这种注意不是好事。”
“什么意思?”
他很严肃,很平静地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他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谈这些,“就是说我们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多长的一段时间?”巴斯问。
菲利普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大家又陷如了沉默。我想象着我们离开了所住的城市,到了大西北的一个小镇上,一个朱尼亚的伐木公社,那里的生活节奏很慢,每一个人都相互认识。我不知道除了城市之外,我们是否还能够融入任何其他一种环境里。那个小镇的人是不是最终都会认识我们?我们会被注意吗?
可能不会。
“我们走吧。”菲利普说,“我们去每一个人的家里,带上车里能装下的个人所需物品,然后在路上碰面。”
“在哪里?”比问。
“哪里都没关系。”
“北边吧。”我说。
菲利普点点头表示同意:“那就北边吧。”
我们限定每个人只带两只箱子——这样的数量能够很容易地放在汽车的行李箱里——然后我们去了汤姆家、詹姆斯家、约翰家和朱尼亚家,之后才去了我那里。我搞不清楚自己想带什么,但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来考虑,所以我很快地看了一眼衣柜和壁橱里面,在梳妆台里翻了一通,拿了香波、内衣、衬衫和袜子。
在梳妆台里,我突然看到了简的一条裤子,一阵思念或孤独或是其他的一些说不清楚的感觉猛然掠过心头,我不得不坐下来,把裤子捧在手里,在指间翻转。我仍然不知道简在哪里,就在我去了她父母的屋子后的那个星期,我曾试图给他父母打电话,但电话挂通了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却把它给挂了。
现在,我急切地想和她联系,想让她知道我要走了。这很愚蠢,但不知为什么,它对我似乎很重要。
“好了吗?”比尔在起居室里喊。
“快了。”我应了一声,站起来,将裤子扔进箱子里。
我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卧室。我不知道我们是否真是去度假,是否等到风头过了就回来,还是我们就这样永远地走了,一去不复返。当我想到我们也许再也不回来了时,一阵莫名其妙的伤感突然袭来,想到我在这里做过好多值得回忆的事情,我突然间要哭出声来。
“鲍勃!”约翰喊道:“来了。”我又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卧室合上第二只箱子,然后一手拎一只箱子,飞快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