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彦不免有些好奇。
程彦有些意外。
舅舅有七个儿子,其中长子与次子是谢家女所生,三子是李承瑛,四子是李承璋,五子是李承瑾。他们三个年龄相仿,不比她大多少,小时候身受谢家女打压,她瞧不上眼,便省下自己的银子与吃食接济他们。
后来母亲逼宫,杀了谢家女生的长子此子,舅舅登基,她与李承璋定亲,李承璋成为太子,李承瑛与李承瑾无意于皇位,又为了避嫌,便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天天围着她打转了。
李承瑛不学无术,是个让人头疼的混世魔王,李承瑾又是个书呆子,整日里除了看书没甚么爱好,这俩人脾气不投,平日里从来玩不到一块,今日竟能因为她的事情联合起来,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可见不是人人都像李承璋那般没良心,还是有人会记得她的好的。
只是他们两个去寻李承璋的麻烦,怕是有些难度。
李承璋素来行事谨慎,做事滴水不露,让人抓不住任何把柄,从不与李承瑛争锋,又不与李承瑾玩闹,他们两个去找茬,多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程彦知道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只能给李承璋添添堵,便道:“随你们去吧,只是有一点,别误了国事。”
李承瑾笑着点头:“知道了,不坏你的事。”
李承瑾又与程彦说了一会儿话,才从红梅山庄离开。
临近春节,长公主派人传信回来,说留在草原不回来了,让程彦与祖母一同守岁。
程彦刚回了信,宫中便派人来请,程彦便从红梅山庄离开,去往皇宫。
程彦刚抵达丁太后的清宁宫,吴皇后便带着李承璋过来了,丁太后还在为吴宝儿的事情生气,冷着脸让宫女打发吴皇后。
吴皇后在殿外等了许久,丁太后仍是不见她,只得从清宁宫离开。
殿里丁太后拉着程彦的手,心疼道:“老三不成器,老五是个书呆子,老六又太小,我本以为老四是个好的,哪曾想,也是个靠不住的。”
“都说生在天家不容易,可我瞧着,嫁进天家也不容易,当真委屈我的彦彦了。”
程彦笑笑道:“我到二月才十三岁,现在说这些事情,太早了些。”
外祖母出身不高,以前并不是特别得宠,也没什么心计,能做皇太后,完全是因为她母亲逼宫夺位缘故。
她与李承璋的婚约是国事,不是外祖母能解决的事情,她不想让外祖母替她担心。
程彦笑着去哄丁太后,丁太后见程彦没把吴宝儿放在心上,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老四那些妾室,你愿意看,便看两眼,不喜欢,便打发得远远的。你有我与你舅舅给你撑腰,她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来你这放肆。”
“若是老四惹你生气了,你只管来这跟我说,我替你出气。”
程彦笑着说好。
丁太后拉着程彦说近日各国朝贺了不少奇珍异宝,问程彦喜欢什么,她让宫女取了来。
程彦也不客气,拿着贺单选了几样自己瞧着顺眼的物件。
程彦深得太后与天子的宠爱,临近除夕,皇城里的宫妃宫人们争着来讨好,给她送礼的内侍宫女们络绎不绝。
程彦被一套银质的器具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套农作物器具,有锄头,有铲子,各式各样,做的小巧精致,比寻常的器具要小一点,正适合程彦这种人小没甚么力气的人玩耍用。
程彦掂了掂铲子,铲子上涂得有东西,入手温润,便问紫苏:“这是谁送的?”
紫苏道:“是昭阳宫的薛淑妃。”
程彦点点头:“她倒是个有心的。”
薛淑妃是舅舅登基第三年纳的妃子,出身四世三公的薛家,薛家把她送入宫,也有向舅舅投诚的意思。
薛家的人都生得白,薛淑妃更是其中翘楚,雪肤乌发,貌美如花,舅舅那么多的宫妃,数她最为好看。薛淑妃虽为世家女,但并没有世家女的死板生硬,反而颇有小女儿情怀,舅舅很是喜欢,她入宫不过四年,便做到了妃位。
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听太医说还是龙凤胎,只等她诞下皇子公主,她的位分便又能进一进。
程彦放下小铲子,把玩小锄头,笑道:“怪不得舅舅喜欢她。”
这东西虽然不算贵重,但胜在心思巧妙,比千篇一律的金银珠宝好多了。
程彦的声音刚落,绿萝从殿外走进来,=忍俊不禁对程彦道:“太子殿下惊了马,皇后娘娘发了好大的火,把宫里的太医全部叫了去。”
“这就奇了,他素来谨慎,马也温顺,怎么好端端惊了马?”
程彦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多半是李承瑛与李承瑾搞的鬼,便揉了揉眉心,连忙让紫苏过去瞧瞧。
她本以为这俩人只会给李承璋添堵,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此事若是让吴皇后查出来了,日后必会报复他们。
紫苏带着忍冬出了殿,不多会儿,忍冬回来回道:“翁主只管放心,两位殿下设的局天衣无缝,莫说是吴皇后了,连紫苏姐姐都不曾瞧出什么端倪来。”
程彦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让忍冬给李承璋送些伤药过去。
李承璋的伤势其实并无大概,只是从马上摔下来实在惊险,吴皇后查了几日没有查出结果来,便让人去找掌星历的大典星,与主望气的望气佐,问是否是近日冲撞了什么。
二人只说李承璋命犯太岁,务必要恭勉行事,莫做无谓之事。
“无谓之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吴皇后本就疑心重,加之李承璋和她的位置坐得并不稳,一听这话,便紧张起来,将李承璋身边的人叫来审讯一番,问李承璋最近做了何事。
这一问,李承璋与谢诗蕴鸿雁传书的事情便被抖了出来,吴皇后气得半死,把涉事之人全部换了,又去嘱咐李承璋,等一朝做了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现在去招惹谢诗蕴?
况那谢诗蕴又是程彦瞧不上眼了,此事若让程彦知晓了,怕是又要闹一场。
李承璋只得应下。
罗十三将这些事情报给程彦。
程彦笑道:“三哥与五哥本想替我出气,哪曾想,倒让李承璋与谢诗蕴断了联系。”
紫苏捧上一杯茶,道:“让太子殿下冷静冷静也好。”
可情窦初开的心,哪是这般容易静下来的?
压上一压,才能迸发更多的事情来。
........
很快到了除夕这天晚上,天子李泓设宴,小内侍领着众人入座。
三皇子李承瑛拉着李承璋喝酒。
李承璋的酒量原本就不及李承瑛,身上的伤还未好,酒又喝得急,一张脸登时便红了起来。他有心推辞,可李承瑛是出了名的混不吝,推却的话还未开口,李承瑛又拉着他强灌几杯酒。
吴皇后不悦皱眉,不知道李承瑛又发什么疯,打发了小内侍去瞧。
李承瑛这才放了李承璋。
小内侍扶着李承璋更衣,刚出宴席,李承璋便吐了起来。
吴皇后脸色微变,连忙起身去看李承璋。
李承瑛不屑笑笑,饮完杯中酒,去女眷席中找程彦,往程彦身边一挤,吩咐小内侍再拿一副碗筷。
大夏民风开放,没有男女大防之说,李承璋与程彦又是从小打闹到大的,周围人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吵吵闹闹,故而也不觉得有什么。
李承瑛刚舞完狮,上毛茸茸的舞狮衣服也不去换,脸上的油彩也不擦,程彦嫌弃地往一旁挪了挪,抬下巴指了指对面的皇子宴席,道:“你的位置在那。”
李承瑛只是不去。
程彦撇了撇嘴。
她很感念李承瑛与李承瑾替她出头,可灌酒这种事情做的太明目张胆了,只怕会遭到吴皇后的报复。
程彦吩咐下去,让李承瑛的侍从去向吴皇后赔罪,只说李承瑛吃醉了酒,才与李承璋喝酒的。
李承瑛嗤笑:“你平日最是记仇的,我使你几两银子,你都不忘讨回来,怎么到了这种事情上,反倒大方起来了?”
程彦道:“这件事我心里有谱,倒是你,听人说你前几日把杨家二郎给打了,杨家二郎最是温和知礼,又不曾惹到你,你打他做什么?”
“温和知礼?”李承瑛不耐道:“我打他就打他,还挑什么时间和原因?”
程彦:“......”
说话间,李承瑾也过来了,笑着道:“你不知道,三哥这是冲冠一怒——”
话未说完,便挨了李承瑛一拳,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而来。
程彦一头雾水。
夜色越来越深,程彦有些困,便辞别众人回去休息。
吴皇后本欲想让李承璋去送程彦,借此缓和一下二人的关系,可看李承璋一副刚醒酒的模样,只得作罢。
李承瑛把最后一块芙蓉鸭塞进嘴里,胡乱擦了擦脸,道:“阿彦,我去送你。”
程彦有些意外。
李承瑛平日里懒得要死,让他多走两步给她买个荣悦斋的芙蓉糕他都懒得去,今日又替她出气,又送她回宫,殷勤得让她受宠若惊。
程彦忍不住想起刚才李承瑾打趣李承瑛的话,心里有些慌,连忙停下脚步,让紫苏与侍女内侍们远远在一旁等着,深呼吸一口气,叹声问李承瑛:“三哥,你莫不是祸害了哪家的姑娘,想让我替你摆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