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练习赛就此结束。
408抵达终点人数:1个
持有标记物:1个
击杀敌方人数:1人
[完成度]:11分
507抵达终点人数:1个
持有标记物:1个
击杀敌方人数:2人
[完成度]:12分
从离开赛场、到乘坐最后一班校车回到宿舍,整个途中,408谁都没有说话。
疲惫、力竭、困倦,这三种状态交织缠绕,压下了其他一切情绪。
进了宿舍,四人沉默地轮流洗澡,累到了极致,一切话都等明天醒来再说。
宓茶躺在自己的床上之后闭上了眼睛,她入睡得很快,体能能力被透支耗尽,大脑和身体同时催促着她休息。
这个夜晚格外的宁静,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有谁在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开始以为她以为是梦,可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了一声,“茶茶,你睡了么。”
寝室里叫她茶茶的只有一个人,宓茶半睁开了眼睛,侧过身,拉开了一点床帘。
她看见沈芙嘉站在她的床下。
确实不是梦,是真的有人在叫她。
“怎么了。”她把帘子推开了一些。
沈芙嘉正站在宓茶的床下,她的神情显得踌躇,在宓茶问话她之后,她停顿了良久,似乎欲言又止。
这样的沈芙嘉呈现出少有的沉默,她额上的黛玉眉浅浅地蹙着,长发披后,在昏暗的屋内如水般微漾出温润的色泽。
直到宓茶困意几乎散去时,她才仰头,轻轻开口,问道,“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宓茶微讶,但对上了沈芙嘉的眼眸之后,她很快点头,往里缩了缩,“那你上来吧。”
沈芙嘉没有带枕头,也没有带被子,她轻巧地爬上宓茶的床,反手拉上了床帘。
这是一张和沈芙嘉风格完全不同的床。
入秋,宓茶的被褥换了一套,乳白和奶黄相间,虽然是陌生的环境,可这样温馨的色调能够让人很快安下心来。
宓茶分了被子给她,在两人躺下来之后,她才又一次询问,“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么。
沈芙嘉没有说话,她只是侧身,用右手搂住了宓茶的肩膀,将自己的脸颊贴进了她的颈窝。
“没什么。”她用额头来回轻蹭,用以沾上宓茶的体温。“只是突然想抱抱你。”
当沈芙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她总是抑制不住地想起四个小时前的那一幕。
宓茶匿在光芒中,同她挥手告别。
等她再一次回眸时,光束已然消失,她看不见宓茶,也看不见光。
她什么都看不见,唯独能听见黑暗之中,那黏腻而恶心的啃食声,那声音带走了沙漠中唯一的光芒。
宓茶一怔,她感觉到沈芙嘉的手臂收紧了,原本柔柔搭在她左肩上的手开始用力,这力气不大,但明显地加重了力度。
与此同时,沈芙嘉将她的脸埋得更深,鼻尖抵在了她侧颈的动脉之上,呼吸和血管跳动的频率趋于相同——浅短,稍显急促。
她在不安。
“嘉嘉,只是一场练习赛而已。”宓茶并未深想那么多,事实上,不会有人深想那么多。
这不过是一次小到不能再小的练习赛而已,不痛不痒,根本不会危及生命,谁会因为月考多错了道选择题就翻来覆去的惶恐不安呢。
“成绩还没有出来,我们不一定就输了,就算真的输了,不是还有下次、还有期中考吗。”
顾忌着严煦和柳凌荫也许睡了,她说话用气音,尽量减少字句。
这声音太轻盈,没能安抚下沈芙嘉混乱的心绪,她依旧莫名其妙的心悸。
“没事的。”宓茶转过身,侧躺着拍了拍沈芙嘉的后背,小声地同她耳语,“睡吧,天都快亮了。”
“不…”沈芙嘉摇头,她在意的不是那五分,她在意的是……
对了,她在意的是什么来着……
本脱口而出的话语在到嘴边时模糊了,沈芙嘉突然发现,她自己也不甚清楚,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说“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似乎不是这么客套而无意义的废话。
道歉一次就够了,她特意将宓茶唤醒绝不全是因为愧疚,如果真是如此,她现在该拿着剑去训练室,而不是软弱得像株菟丝子般埋在宓茶怀里寻求安抚。
说“你留下来的时候,我好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穿着防护服,学校老师和演练场的工作人员一眨不眨地盯着影像,学生根本不会出什么事。
沈芙嘉茫然了片刻,一时之间,她竟然说不出自己爬上宓茶的床到底是所为何事。
她只是在自己的床上睡不着,脑海被宓茶和她挥手告别的画面占据所有空间,于是迫切地想要看见宓茶、想要抱一抱她、想要切切实实地验证:她就在自己身边。
沈芙嘉想要确认宓茶的存在。
但这份情绪太过复杂,且如海浪一样,每一秒都在波动变化。
在自己床上时,沈芙嘉烦闷;
来到宓茶床下时,沈芙嘉迟疑;
当枕在宓茶的肩头时,沈芙嘉内心平静而委屈——似乎总是这样,在安静的时候,她喜欢对着宓茶撒娇,像伏在主人膝头的大型犬一样,发出呜呜的声响。
此前她从未如此,她以为自己是坚强的、是独立的,在家里是她乖巧懂事的女孩儿;在学校里她是所有学生的表率、是女生羡慕嫉妒的对象、是男生背地里津津乐道的女神。
沈芙嘉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她像是踩着水晶鞋站在聚光灯之下的明星,优雅而高傲,谁都不需要,一个人便是一束耀眼的光芒。
但这些心态在遇见宓茶之后,慢慢变了。
此时她躺在宓茶身边,只想贴着她、抱着她——不,她想要宓茶也能搂着她的肩膀或是腰肢,抵在她的耳旁,轻轻柔柔地唤她嘉嘉。
她感到害怕,在那束光芒消失之后,沈芙嘉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恐惧,她明白宓茶有防护服,她知道这只是练习,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惶恐、惊惧。
她渴望此时宓茶能给予她些许抚慰,摸一摸她,或者叫她的名字。
可这份情绪对沈芙嘉而言,不止陌生,还呈现动态变化,短时间内,沈芙嘉无法理清,她于是欲言又止,最后选择听从宓茶的话,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闻着那股甜甜的沐浴露的味道进入梦乡。
她也确实累坏了。
……
安宁的一夜过去,或者该说,安静的半个白天过去。
408上床之时已经接近六点,等她们彻底清醒时,已是下午两点左右。
沈芙嘉是被吵醒的,客厅里传来争吵的声音,她抚了抚太阳穴,缓缓睁眼之后,先看了眼左侧依旧熟睡的宓茶,接着转身,将床帘掀开些许,向外望去。
卧室的门虚掩着,客厅的对话得以从门缝处传进来。
首先出现的是柳凌荫的声音,“你以为我愿意第一个被杀吗,定好了你在后面支援,结果呢,我被童泠泠偷袭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声音极其暴躁,很快,严煦的声音接着响起。
“不尽快杀死弓箭手,我支援你毫无意义,只要你一站起来,就会同时承受童泠泠的攻击和暗中的冷箭,如果你连在童泠泠手下撑十秒都不行,那你唯一的作用也只有为团队争取这十秒的时间。”
“那是偷袭!我说了那是偷袭!”柳凌荫的声音开始尖锐,她停顿片刻,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中伴随着些许抓到把柄的得意,“怎么,难道你没有被人秒杀过么?为什么陆鸳带的团能够把507灭队,换到我们这里就成了两败俱伤?”
话音落下,客厅中的声音就此消停,严煦再没有接话。
半晌,响起了宿舍大门开合的声音,有人离开了408。
争吵到此结束。
沈芙嘉敛眸,松手将帘子放下。
她明白柳凌荫的心情,和她第一次练习赛回来后如出一辙,或者说是更差。
她是为了团队而牺牲,情有可原;但柳凌荫纯属个人的失误。
九月初,宓茶第一次在寝室里提起童泠泠时,柳凌荫便表现得不屑一顾。
症结十分明显:她太轻敌了。
哀兵必胜的同时还有一句——骄兵必败。
第一次练习赛中,沈芙嘉和柳凌荫一个中途倒下,一个力挽狂澜。
前者铆着不甘,通宵训练;后者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许得意与骄傲。
不同的心境引导了不同的行为,以至于半个月后的第二次练习赛,沈芙嘉和柳凌荫的位置立即互换。
床帘合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沈芙嘉重新躺回了宓茶身边。
她闭上眼睛,开始梳理自己本次比赛时的漏洞。
有柳凌荫这个前车之鉴摆在她面前,后续的训练里,她再不会松懈片刻。
柳凌荫掉不掉出一班已经无所可谓,她只希望宓茶不要因此受到影响,能在毕业之前都好好地待在408当中。
沈芙嘉偏首,她的额角轻轻碰了碰宓茶。
换走柳凌荫乃至严煦都可以,但她不想宓茶离开。
不是因为宓茶是罕见的优秀牧师,而是……
沈芙嘉指尖动了动,在被子下找到了宓茶的手,悄悄地牵了上去。
她说不出这种感觉,可清楚地明白一点——
宓茶于她,无可代替。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朋友,想要和她将距离不断拉近。
……
周一晨会上,班主任发布了第二次练习赛的成绩。
E407:55分
E508:25分
E408:34分
E507:34分
竟是平分。
各组详细的分数发到了对应的学生手里,沈芙嘉点开她们的详细成绩,只见上面写着:
[完成度]:11分(获得标记物一个,10分;击杀人数一人,1分)
[战略有效度]:10分
[团队和谐度]:13分
她们不知道507的具体分数,但光从结果上来看,507在比她们多击杀一个人头的情况下,两队的总分依旧相同。
看来这一次507在后两项的分数上不如她们。
和第一次练习赛的成绩相比,408的完成度少了将近一半,但后两项皆有提升,尤其是在团队和谐度上,团技冰封万里果然拔分不少。
但若说是团技,507的献祭式合作比她们要震撼不少,从战略上来讲,也并未输给她们什么。
后面这两项,507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们?
沈芙嘉不解,但不管怎样,她到底稍微松了口气。
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竟然会是平分,这比她预计的结果好上了不少。
既然是平分,这场比赛就算没能加全五分,多少也能加上两三分,损失不算太大。
然而,她的庆幸没能持续太久。
三尺讲台之上,李老师淡淡地开口补充,道,“介于这一次出现了同分的情况,我说明一下。”
“对战双方同分,则算作本场比赛无胜利者,双方皆不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