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个人还有几句话想说,想对此刻手拿这四部昔日电影的人说——我先假设您一定在当时、也就是电影拍成如火如荼上演的时候就看了这四部电影,此番只是重看,而我真正想说正是,这是对的,该是我们重看这些电影的时候了。
这是我个人近日里常常思考的一个题目——我相信,所有好的书好的电影都应该重看,也因此,我们往往还得拥有这些书这些电影,甚至多少记忆它。拥有,代表你可随时重新开启的“再阅读”,而记忆则是最彻底、最深刻的拥有形式,意思是你从此随身带着它,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持续进行着的“再阅读”。
为什么需要这样?因为过去所有的经验一致告诉我们一个事实,令人很沮丧的事实——一本好书,一部好电影,尤其愈是深沉愈是丰富愈是创新,我们总是很难在第一眼就准确看清它抓住它,就算幸运抓住,我们也很难真正地、面面俱到地掌握住它完整的美好,原因很简单,它总是整体地或局部地,超越了我们当下的阅读准确,包括我们的知识准备,情感准备以及道德准备,于是我们一定得多给自己一些回身的空间,好容纳尝试、思考、积淀和消化。
侯孝贤这四部电影也是如此,尤其它们皆生于当时那段台湾新电影风起云涌的特殊日子里,回想起来这些电影仿佛不是电影,而是两军对峙的交锋战场,商业和艺术,保守和进步,本土和舶来,精英和大众,反省和享乐等等等等,搞得每个人都像身披铠甲一般,看场电影像参与一次歃血为盟,像投一次票,像完成一次仪式一般,这么紧张,这么心有旁骛,我们怎么有机会好好看一场电影呢?怎么有可能不错过其中的完整细节、讯息和情感呢?
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以上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改变很多事,这期间,台湾仍持续向前,我们的人生也一样不得不持续向前,但至少,有些纷纷扰扰的尘埃是落尽了,我们的一些回忆、一些思绪于是可以开始水落石出起来。
最近听某人说回忆,解释为什么我们总是随着自己的老去,愈发地容易想起童年,想起我们最原初的时光,只因为——那些最早来的,总是最后一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