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接道:“甚至双方都不认识,陌生如同路人,但一得结合之后,则发生情感,滋长爱心,在婚后的共同生活岁月里彼此互相了解,互相探索,互相融合又互相容让,将两个个体连系成一个整体,有多少对夫妻不是经过这个程序而更臻美满亲蜜的?所以说,你认为你的出身和小仪的出身不能相衬,这不是正确的,狭义的,以我和南宫大哥的身份来说,都是江湖中人,不也与世代营商的小仪的父亲深交莫逆么?”
关孤沉默无言,仅是抿抿嘴。
于是,丰子俊又说下去:“第二,不要把未来的艰辛环境认为是生命的任格,甚至认为是生命的结束,关兄,这是悲观的,不错,你有你的理想,目标,与抱负,而你必须去完成你所不可抛置的责任,但是,这却不能肯定你即将一去不还,或者生望渺茫,一个人要有自信,尤其是一个像关兄你这样铁般的武士,更得有坚定不移的信心才行,多少大风大浪,多少龙潭虎穴,以及多少生死关头,你全闯过来,安知异口你要面临的危难便闻不过?敌人是狠毒,是厉害,是人多势众,但关兄你更非易与之辈,况且,你也不是孤单的,我们会支持你,我们的朋友也会支持你,将来在你要去争抗的恶势力之前,自有人和你并肩进退,因此,情形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困难及灰黯,也因此,你不该为了尚未可定的将来的情况演变,便生牺牲你本身的幸福及一个少女的幸福!”
关孤低沉的道:“我承认,子俊兄你的话也颇有道理
丰子使振奋的道:“好极了,我就是喜欢明理的人。”
关孤笑笑道:“这么说来,你是很希望——我接受舒姑娘的一番盛情了?”
做了个惊异的表情,丰子使道:“希望?仅是希望而已?我迫不及待的请求你能答允和小仪有个结果!”
关孤低喟一声,道:“如果这样做,会有人说我居心不良,乘虚而入,在舒家母女危困之中借机示意,以求能霸占舒姑娘——子俊兄这就和我原先的宗旨完全走样了,你知道,人言可畏!”
大大摇头,丰子俊道:“想不到一代豪杰如关死者,竟也有这么个迂腐的想法,真是畏首畏尾,不敢面对现实!
并不气愤,关孤淡淡的道:“我关孤会是这样的人么?”
丰子俊凛然道:“古人口‘人言不足畏,天变不足惧’,关兄,只问你自己行为正不正,做得对不对,别人民语闲言,根本不置一笑,事实上你并非‘尽心不良’,事实上你不是‘乘虚而入’,事实上不是你‘霸占’舒娩仪,而是舒婉仪来祈求你,你并没有丁点失德失守失份之处,别人讹传误论,又有个屁用?谣言止于智者,凡是相信那些传活的人才是白痴!关兄,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铁梯挣的英雄,一个不畏暴力,不向强权低头的义士,你敢于向天下罪恶挑战,不惧向五狱集霸抗衡,你有雄心有毅力,有大无畏的豪胆,却怎生偏偏怕听这些半文不值的谣言?可笑!”
一时竟有些词究了,关孤苦笑道:“我现在才发觉,子俊见,你好口才。”
丰子俊严肃的道:“不是我口才好,是我道理足!”
关孤低声道:“好了,子俊兄,我们不谈这个问题了,行不?反正,以后日子还长,仍有时间讨论……”
丰子俊有些失望的道:“关兄,告诉我,别推托,你是不是为了小仪清白玷污才不愿接受的?”
双目骤睁,关孤冷烈的道:“绝对不是!”
丰子俊再接再励:“那么,是你根本不爱她?”
关孤略一沉吟,道:“老实说,我还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丰子俊援搓手,道:“你讨厌她?”
断然摇头,关孤道:“一点也不!”
精神一振,丰子俊道:“印象不差?”
关孤点头道:“是的,她是个好女孩。”
丰子使大喜道:“这就行了,男女之间的爱,是要用时间去培养,用心血去灌溉,用情感去滋润的,如令你虽对小仪尚未产生爱意,只是因为你没有朝这上面想,但你对她印象好,便是一个良佳的开始,久而久之,假以时日,我深切相信,你们一定会是情投意合,相亲相爱的一对!”
望着对方,关孤有些无奈的道:“子俊兄,你是在逼我上梁山了!”
丰子俊道:“我是一片挚诚,关兄!”
顿了顿,他又谨慎的道:“过几天,等我们到了关外,我再向大嫂子提这件事,怎么样?”
关孤摇头道:“不,先不要。”
丰子俊急道:“为什么?我已求了你这么久了——”
叹了口气,关孤道:“你错了,子俊兄,男女之爱,并非可求可强的,应该顺乎自然,发乎本性才是,何苦有丝毫勉强呢?且过一段日子再说吧,让我好好的想想。”
丰子俊不以为然的道:“关死,这并不是一桩什么值得一再斟酌的问题,你对任何事全是那么果决乾脆,当机立断,怎么独对这件事竟是犹犹豫豫?”
关孤伤感的道:“不是我犹豫——我总觉得这件事值得考虑的地方太多,不可仓促决定……对舒姑娘,我也有着无尽的愧疚……”
丰子俊问道:“为了她清白遭污?”
缓缓颔首,关孤沉重的道:“是的,这个愧疚,使我不敢面对于她……”
丰子俊立刻道:“很简单,你若愧疚,便该补偿!”
怔了伍,关孤道:“补偿,如何补偿法?”
丰子俊有力的道:“娶她!”
叹息一声,关孤道:“又转到老题目上来了。”
丰子俊低沉的道:“这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补偿方法,关兄,你想想,她在你面前受人糟塌,可谓自尊尽丧,你若不要她,更将她推给谁?”
关孤将罩在联头的毛毯往身上拖了拖,慢慢的道:“子俊兄,你是把圈子套到我颈项上了!”
丰子俊抱歉的道:“原谅我,关兄。”
关孤苦笑道:“过些时再谈行不?”
丰子俊仍欲劝说:“关兄,我的意思——”
关孤柔和却坚决的道:“不要再增加我的苦痛与不宁,子俊兄,这件事我们现在不讨论,过些日子,好吗?”
勉强点点头,丰子俊道:“好吧,但过些日子你却一定要明白表示,不能含糊蒙混!”
关孤沉重的道:“我会的,子俊兄。”
打了个哈欠,丰子俊道:“那么,你歇着吧!”
望望天色,关孤笑道:“该我的班了,你去歇着吧,我来守夜。”
转头瞧向篷车底下酣睡着的南宫豪与李发二人,丰子俊羡慕的道:“这两位仁兄可真是‘高枕无忧’,睡得香甜,叫我,就办不到。”
关孤安详的道:“有些人是这样的,抛得开心事,看得谈逆境,该做什么做什么,不会对尚未到来的苦难有所忧虑……”
丰子俊道:“这样的人真是有福了。”
关孤闭闭眼道:“明晚,我们便可抵达‘古北口’。”
丰子俊神色一凛道:“不错,这是最后一关,能否脱险,就看这一关了!”
关孤沉默了一下,道:“我们是势在必闯,对方却势在必得!”
丰子俊有些伍仲的道:“势在必得?”
关孤低缓的道:“我们很清楚,只要闯过此关,便达坦途,同时,他们也很清楚,目前只有在这最后一道卡上能有把握拦截我们——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因此,他们将不择任何手段不惜任何力量,不顾任何困难的拦截我们,他们会倾以全力,他们会像疯狂一样达到这个目的,否则,只要我们一旦脱困,‘悟生院’的威望,名声,信誉,即将一落千丈,永难复升,这是禹伟行及‘悟生院’那一干奴才所无法忍受的……”
丰子俊咬牙道:“我们只要择一撑,只要挺一挺,一待出关,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在那里,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堂堂皇皇的与‘悟生院’来几场硬拼——如果他们有胆量追来关外的话。”
摇摇头,关孤道:“他们不会傻到追出关外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他们比谁都明白,在关外,他们人地生疏,耳目不灵,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一样不备,他们会蠢到在此等状况下以远兵攻坚?”
抹去眉梢上的一滴露珠,关孤又低沉的道:“所以,他们晓得只要一旦让我们出了关,他们的希望即将破灭,他们便会拼尽全力于关内达成目的,‘古北口’,便是他们达成这目的的最后一个地方了!”
志忑的,丰子俊道:“说真话,关兄,明天闯‘古北口’,你有把握么?”
脸色是悒郁又阴暗的,关孤晦涩的道:“一点把握也没有。”
咽了口唾液,丰子俊道:“那……那不很危险?”
关孤颔首道:“是很危险,所以我这几天来一直在想,想希望能想出一条计策过关,子俊兄,这次闯‘古北口’,我们要一半智取,一半力敌,若是光凭武力硬拼是办不通的,非但办不通,而且准砸。”
心腔子“扑通”一跳,丰子俊吃惊的道:“准砸?”
点点头,关孤道:“若是光靠武力的话,不错!”
丰子俊忧虑的道:“那要怎么办呢?这条计策,你可曾想妥了?”
关孤道:“已有个概念,尚未成熟,所以,我至今无以成眠!”
丰子俊焦灼的道:“你可得快点筹思妥当才是,关兄,你这一说,我的心全凉了一半……我以为以我们几人的联手之力,应该可以硬间得过才是!”
木然一笑,关孤道:“你错了,子玻兄,你太低估了‘悟生院’的力量,尤其低估了禹伟行的手段,如果我们硬拼明间,可以说希望渺茫!”
有些不大服气,丰子俊道:“不一定吧?”
关孤缓缓的道:“一定的,子俊兄,我给你一分析,你便会明白找这样说不是危言耸听了,‘悟生院’如今的‘前执杀手’群中,‘真龙九千’尚有‘贝厦’谷南,‘螭吻’左劲寒,‘蒲牢’贺大冒,‘饕餮’马长盛,‘蜍夏’崔凉,‘睚眦’金重祥,‘椒图’公治冠等七八,这七个人已足足可以罩住你与南宫兄、李发三个而有余,他们另尚有‘红旗执刑’‘双面人’窦启元……”
他抿抿嘴又道:“此人武功之悍强也不在任何一个‘前执杀手’之下,再加上‘黑即君’庄彪,‘玉魔女’程如姬,以及几名功力不弱的头领,以‘悟生院’院主禹伟行为首来对付我,我致胜之望也就极小了……
“此外,你别忘了‘悟生院’的盟帮‘绿影帮”及‘火珠门””
他沉思一下,接道:“他们的力量也不可忽视,而我们如果全被‘悟生院’的高手缠住,你叫谁再去应付这批人?又叫谁去保护舒家母女?说句难听的话,恐怕连我们自身也保不住了!”
丰子俊的形色顿时沉黯下来,他喃喃的道:“可不是……”
摇摇头,他又道:“关兄,以你的武功造诣来说,抵敌禹伟行他们几个人莫非也这么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