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不知道,你买我回去的一霎那,我欢喜得像快要晕过去一样。”后来我在夷播海边的檉柳丛中,对倚苏这么说。
夷播海边凉风习习,草地一望无垠,是个享受爱情的好地方。我经常带着一些随从来这个地方为康居王捕鱼。这个湖非常奇怪,像一条长长的玉带,东边狭窄的部分湖水是咸的,西边宽阔的部分湖水是淡的。这种奇异的情况使得生活在它里面的鱼种类繁杂,我甚至能从中捕到真正的海中才出产的鱼。对于鱼我相当在行,我是山阳人,郡中有一个烟波浩淼的巨野泽,里面出产数不清的鱼,是我们取之不竭的食物资源。往郡的东边走,穿过东海郡,隔天就可以走到勃海,用连弩射巨大的海鱼也是我们擅长的,所以我对湖海两种地方出产的鱼都瞭如指掌。在敦煌时,有一次给陈遂写信,因不想让他知道我另投他人,故随口说自己贩鱼为生,没想到现在一语成讖,人生遇合,真是难以捉摸。
有时我来夷播海捕鱼的时候,倚苏也会要求跟我一起来,她和我的恋情康居王当然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也绝对不会相信他的女儿会爱上一个捕鱼和烧鱼的秦人奴仆。虽然因为我秦人的身份,他对我还算客气。
我和倚苏来到湖边,我常常先命令随从到适当的地方撒网下饵,然后我和倚苏骑马拐到湖的另一侧,在檉柳丛下边欣赏着湛蓝的湖水风光,边情意绵绵地谈情说爱。
看着倚苏的时候,我经常眼睛都捨不得眨,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也眼珠流转,发出异样的光芒,破开红唇笑道:“我不知道你这个秦人原来是个色鬼加无赖,否则我才不要买你回来。我真的后悔啦!”
我把她揽在怀里拼命地亲她,总也亲不够。我边亲边说:“但你终究还是买了?难道不是看我长得俊逸不凡吗?我在汉朝的时候,长安三辅地区的贵家少女都一个个对我神魂颠倒呢。”
她靠在我怀里,轻声说:“我可不是看你长得好看,当然你的确长得不错。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康居男子长得更好看一些。我买你的目的啊,在于我们康居国用秦人做奴仆是比较有脸面的事,汉朝是个大国,在西域很有势力,秦人不是一般的家庭买得起的。你也知道,我买你花的金币,足足可以买五个西域其他国家的奴隶。而且之前我父亲用过一个秦人当厨子,那个厨子擅长烹鱼,自从他死了后,父亲一直抱怨没有人给他烹鱼。”
我假装不服气地说:“虽然我很会烹鱼,而且你父亲因此也喜欢我。可是你起初看见我的时候,可没有问我是不是会烹鱼哦,你是一看见我就挪不开脚步了。”
她笑着摇摇头:“天底下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男子,你在汉朝,是不是骗过无数的少女?要不是你这张油滑得像蜜一样的嘴,说实话,我并不会这么爱你。还有,你这个秦人,能为我做许多康居男子不肯为女人做的事情。嘻嘻,你可以连我的脚心都舔,这我们康居男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哎哟,别舔啦,痒死了……哈哈……”
我的嘴唇在她脖子里乱拱,她趴在我肩头咯咯地笑,接着我们都忍不住,就在碧绿的草地上交欢。
可是有一天,我们的好事竟然被一个匈奴人打断,几个回合交谈下来,他不讳言自己是匈奴的郅支单于,因为游猎,偶然跑到夷播海边来了。
我当时的惊惶是难以想像的,但我很快抑止住了自己的惊惶,装出满不在乎的神情。虽然我那天也带了几个随从,可都是些渔夫,没有武器,也不怎么懂得打仗。我不知道郅支单于带了多少人,而且,尤使我惊恐的是他看见倚苏时的那种色迷迷的样子,恨不能把她吞进肚里。他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侍卫好像懂康居话,不停地为郅支单于当着翻译,这个年轻人好像也因为兴奋而脸色通红,他翻译的时候,时不时飞快地瞟倚苏一眼,看得出来,对倚苏的美貌他也感到极为惊讶,并由此显露出少年的羞涩。
那一刻我真是又惊惶又恐惧。多少年来,我都带着要去塞外击贼立功的理想,没想到今天能在草原上碰见一个敌国的单于。如果我能捕获他,封为列侯,拜为二千石的美梦就可以立刻成真。但是现在,我全然没有名利的欲望,我整个心都牵繫在倚苏身上,我一定要保护倚苏。不管是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让倚苏受到这几个蛮夷的伤害。
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弓箭,我则只有一柄长剑,武器上佔了大大的劣势。我只能通过虚声恫吓保持镇静。没想到我的恫吓竟然有了效果,这个匈奴单于竟然要和我比试射术,我听说郅支单于一向勇猛,以擅射闻名北漠,他曾经声称,如果匈奴单于是比试射术所选出的来话,他也应该被立为真正的单于。
这么一个凶悍的酋首,自然会欺负我们汉朝人一向不擅长使用弓箭,却没料到射箭这是我的绝技。我心里暗暗欢喜,但是假装旅力不足,向他借了两张弓。他死也不会想到一个汉人竟能拉开两张并在一起足有五石的强弓,我多年来一直练习的旅力和射术没有白费,在一百步外,我拉开两张弓,一箭将他的坐骑射杀,接下来我又射杀了一匹对方的马和两个匈奴人,如果不是当时眾寡悬殊,我又心里过于牵挂倚苏,我完全可以将这个酋首生擒。
在和他比试之前的最后对话中我才知道,他之所以要和我比试射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在倚苏面前展示自己男人的强悍,可是适得其反,让我货真价实地在倚苏面前扬眉吐气了一番。
在回康居国都的路上,倚苏满眼都是盈盈笑意,她执意要跟我骑一匹马,倚在我怀里絮絮叨叨地问:“没想到你这个秦人色鬼,有这样的力气,能拉那么强的弓。”
我自豪地说:“那当然,其实你夫君可是在汉朝做过射声校尉的,当年在长安北军中垒秋射大赛中获得第一啊。那个狗屁单于岂是你夫君的对手。”
她噗赤笑了:“你是谁的夫君?也不害臊。射声都尉是什么官,怎么没听你说过?”
“过去好久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可不喜欢把自己以前的光辉经历拿出来骗无知少女。射声校尉在我们汉朝,是二千石的官,二千石你知道的,就是像西域都护那么大。”我假装不屑一顾地说。康居人对汉朝官制不一定瞭解,但是汉朝西域都护威震天山南北,她应该不至于没有耳闻。
她也假装一本正经道:“啊,那么大?好厉害,可是为什么却被人稀里糊涂贩卖到康居来做奴隶了。”她边说边歪着脖子回头看我,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出很迷惑不解的样子。
我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笑道:“这叫做英雄常被小人害,等我哪一天回汉朝捉到那个商人,要狠狠打他一顿。”
“仅仅是打一顿吗?要不是我把你买回来,你每天还在康居市集上站街吃灰呢?瞧你宽容的。”她笑道。
我也笑了:“本来想剥了他的皮解恨,不过想想,如果不是他,我也遇不到我的美人你啊。所以啊,我就打他几拳解气算了。”
她突然又蛮横无理了:“看来你还不是真心喜欢我,否则你为什么还想打他呢。我命令你把身上所有的钱送给他,向他表示感谢。”
“好好好。到时脆我们一家三口干拜他为义父算了。”我笑着说。
“什么一家三口?”她刚问完,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脸忽的红了,“你这小竖子,不说好话。你不打他就是了,我们干嘛还要拜他为义父?”
“当然要的。”我笑道,“你想想,见到了你,我好像获得了重生。而这都是他给我带来的,他就是我再生父亲啊。”
她的头摇的像鼗鼓似的:“不,那是你,我们两个没有这么感激他。”
我穷追不捨:“哈哈,你们两个。”
她脸又羞红了,反手来抓我的脸:“不许笑,再笑我不理你了。”
虽然知道是玩笑,但这句话仍很有效,我马上投降:“好好,不说了,回到康居,我一定要向你父亲下聘求婚。”我望着前方隐隐约约出现的城郭,心里充满了欢喜。